進入高三袁越來越多的家庭為孩子增加了投入院有的家長放棄工作袁來到學校附近租房陪讀袁吃穿住行袁一律包干袁全面照顧孩子的生活,有的家長不惜重金請來一對一家教袁為孩子補習功課隧有的家長對孩子實現了攝像頭式的全面監控袁時刻關注著孩子的一舉一動噎噎可是袁有的孩子并不領情袁對于父母無所不在的愛袁他們常常產生一種窒息感和挫敗感袁于是袁在高三緊張的空氣中袁矛盾升級了遙。
“控”源于英文單詞complex(情結)的前頭音(con),日本人借用過來按照日元語法形成“某某控”,表達對一種愛好或者生活方式的喜歡。如“游戲控”“女王控”“眼鏡控”“御宅控”“包包控”等等。
“控”是一種新式的社會認知的自我投射。人們沉浸其中,似乎被事物所役,無論該物是宏大的還是細微的,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到了高三,家長們似乎比孩子更緊張,從衣食住行、學業監督到早戀監控,甚至連填報志愿都完全包辦,于是,“家長控”來了!
愛的代價
愛自己的孩子袁童是母雞都會做的事袁叮是善于教養孩子赫是一項偉大而復雜的工程遙
八月的尾巴上,熱浪依舊滾滾,酷暑尚未退去,院子里的鳴蟬還在聒噪地吵個不停,讓本來就很煩悶的阿水更加心緒不寧。
到高三了,經過爸媽商量,阿水家在學校附近租房,由媽媽來陪讀。一間小房,十平方米左右的空間,放了兩張床,靠墻放了一張桌子,一個簡易的木質書架。這樣幾件家具,就已經把小屋塞得滿滿的了,廚房與衛生間是跟住在另一間臥室的租戶共用,就這樣房子,租金并不便宜,在成都這座中等城市,每月也要一千元。就這樣,阿水和媽媽開始了蝸居的日子。
阿水家的條件其實并不寬裕,加上媽媽內退后賦閑在家,全家都靠爸爸的工資生活。現在出去租房,家里又會增加一筆開支。但是,媽媽有自己的道理:“學校的宿舍住8個人,是有些吵的,而且熄燈之后想多看會兒書都不行。如果兒子住在學校附近,每天學習的時間也能增加,休息質量也可以得到保證,對于他的高考肯定有益處的。”
然而,爭情并沒有朝理想的方向發展,住在一個狹窄的空間里,母子倆經常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起爭執。媽媽是一個頤指氣使,控制欲很強的人,小到鞋子的擺放,大到兒子的著裝、看的參考書,媽媽都愛嘮叨嘮叨。
“舉一些例子:我擠牙膏的時候,是隨便亂擠的,而我媽媽要求我,必須從下往上擠,不能從往上擠:衣服換下來,必須放在洗衣機上,不能放在床上;刷完碗,媽媽必強調一句,小的碗放在大碗上……以前讀住校的時候,沒有經常生活在一起,矛盾沒有凸顯,住在一起了,啥缺點都放大了。我感覺媽媽像唐僧一樣,老是在我耳邊嘮叨來嘮叨去,沒完沒了。”阿水感覺煩透了。
媽媽也有自己的苦衷,陪讀的生活孤獨寂寞,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說:“我每天幫孩子洗衣做飯,照顧得無微不至,就每頓飯都是做好送到學校門口給孩子吃。可就這樣,他還不怎么領情,我說他一句,他就頂嘴。母子關系也很糟糕。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就讓他住校呢。”
阿水認為,其實媽媽的辛苦他都知道,只是愛的方式接受不了。比如,明明阿水要求自己洗衣服的,連洗衣粉都泡上了。媽媽趁他不注意,就哨悄給他洗了,而且一邊洗一邊批評:“內褲和襪子不要放在一起洗,洗衣粉不能放多了,放多了損傷皮膚,說了多少遍都不聽。”阿水認為,洗衣服是自己的權利,至于如何洗也是自己的權利,如果媽媽在這個過程中按照自己的意志強加干涉,他就失去了自主性。他寧肯自己洗衣服,也不愿意媽媽來嘮叨批評。而媽媽卻認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我幫你洗衣服,是為了讓你休息好,節約更多的時間為了高考復習。討好不得好,她根本不能理解兒子的感受。
這倆母子之間,如同雞對鴨講,生活在一起,自然磕磕碰碰不斷啦。而這樣,高三是一個戰場,回到家也是硝煙彌漫,阿水在兩個戰爭中奔波,感覺太累了。
自尊心是我的一切
對于高三有戀愛傾向的孩子袁父母難免會管教袁只是管的時間;跳點以及如何管袁分寸之間的拿捏就必須由父母智慧地去管理了遙
顧瀟瀟今年18歲。在18歲之前,她一直是爸爸媽媽的驕傲,是人們眼中最懂事乖巧的女孩——成績優異、性格溫和。
可是現在,她變了。
過去的一個月,瀟瀟沒和媽媽說過一句話,她當媽媽是透明的一般。媽媽也每天氣呼呼的,三天兩頭打爛碗碟。這個家就像一個裝滿了火藥的倉庫,隨時有引爆的危險。而可憐的爸爸,每天忙碌工作之余,還要充當母女二人的滅火器,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維持這個家的平靜。
瀟瀟自己也說不清楚,近半年來,為什么開始討厭媽媽,而媽媽也有日益看她不順眼的趨勢。當瀟瀟進入了青春叛逆期,而媽媽也朝更年期邁近了一步,她們之間的代溝越來越明顯,沖突也一天天升級。當媽媽嘮叨個沒完的時候,當媽媽虎著臉指責爸爸的時候,當媽媽一次次提起鄰居家的姐姐去年考上了清華大學的時候,瀟瀟都想逃開。甚至有時候只是因為聽到媽媽喝湯時候發出的聲音,瀟瀟也會心情煩躁,想堵上耳朵。
而這場長達一個月的冷戰更是因為發生了一件大事。
幾個月前,好學生瀟瀟和其他的女孩一樣,忽然就有了自己的心事:她喜歡班級里的一個男生,他是體育委員,高大帥氣,眼睛里裝滿溫暖的光芒。瀟瀟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這份懵懂的情感,在日記本里悄悄寫他的名字,也總是幻想有一天,男生會來到她的面前,說出電影里、小說里那些讓人心動的句子。
這懷揣秘密的美好日子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媽媽看到了瀟瀟的日記本。在發現女兒情竇初開的第一時間,媽媽忘記了自己也曾年輕過,她只記起了作為母親的身份,只在乎即將到來的高考,只感覺到深深的憤怒。媽媽立刻向單位請假,帶著日記本就去了學校,她甚至還沒來得及問瀟瀟,就徑直走向了她心中的罪魁禍首——那個男生。
她把日記本上裝滿他名字的那頁攤開,遞給他:“你說說,這是怎么回事?你和顧瀟瀟是什么關系?”
男生茫然。四周的同學也都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媽媽繼續憤憤不平地說著:“我們瀟瀟成績那么好,你這種壞學生不要影響她,不要騷擾她,不然我要找你爸媽評理……”
男生的自尊心在那一個時刻也被刺傷了。他大聲喊:“阿姨你要搞清楚,是她喜歡我,我對她可一點意思也沒有。顧瀟瀟長得那么難看,誰會喜歡她啊!”
剛從老師辦公室里請教完問題回來的瀟瀟聽到了這句話。這是她18年的人生中聽到過的最難聽的一句話,卻由她喜歡的人親口說出,當著那么多同學的面。她不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奪路而逃的,只記得那句話像炸雷一樣,在她的頭頂反復地響。
回到家,反鎖著房門,她一邊哭一邊照鏡子,第一次發現自己真的一點也不美:單眼皮,像媽媽;塌鼻子,也像媽媽。媽媽,你為什么把我生得那么丑!她在心里喊著這句話。而隨后回家的媽媽也不甘示弱,敲著門,粗著嗓子問:“顧瀟瀟,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高考還考不考了?名牌大學還要不要念了?學人家想談戀愛,我看你腦子是燒糊涂了吧!”于是這種門里的人在哭,門外的人在罵的場景就一直持續到爸爸回家才緩和。
第二天,瀟瀟還是去上學,表面非常平靜,同學們也都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
于是,從此,瀟瀟把自己的心門徹底關了起來,像其他叛逆期的孩子一樣,她整日拉長了臉,不發一言。所幸,她還沒有放棄學業,依然是成績優異的那個顧瀟瀟,但是只有她和爸媽知道,一切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
控制點,家長和孩子的博弈
托爾斯泰說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或許,阿水和瀟瀟的經歷只是青春期的一個小插曲,還套不上幸與不幸這樣的帽子。這樣矛盾在很多高三家庭中頻繁發生,它們有一點是相同的,孩子都是在和家長的博弈中,爭奪對自己青春的控制權。
在高三這個特殊時期,“一切都是為了考大學”的目標導致很多父母都對孩子產生了包辦的心態,不僅是生活,還想力排一切干擾,干涉孩子的感情世界,殊不知,這一切,都事與愿違。事實上,不要以為,家長包辦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孩子就能安心學習。失去了對自己的成長控制權的孩子,最容易產生逆反心態,也無法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
心理學認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控制點,這種控制分為內控和外控兩種。如果你認為,身體好是因為能夠照顧好自己,孤獨是因為自己不努力,贏了比賽是努力的作用,那么你就是一個內控的人。如果你認為健康取決于運氣,孤獨是環境造成的,贏了比賽是因為交了好運,那么在控制點的維度上,你就落入了外控一端。跟多數^相比,你比別人更相信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是不可控制的。
控制點與幸福感密切相關。什么人更幸福?研究表明,內控的人更加努力,做出的成就更優秀,更受人喜歡,能更好地適應社會。外控者知道自身的局限性,他們只為那些合理的、可能達到的目標工作。但是,在失敗面前放棄努力的人會很快得出結論,他們對于改變狀況無能為力,因此不可能在充滿障礙和挑戰的社會里走得很遠。研究者發現,除少數例外,內控者總是比外控制者更加快樂,也更容易獲得成功。
一個在生活上擁有更多控制權的孩子,他的心理能量也更加強大,因為心情愉快,情緒穩定,能夠更好地適應高強度的學習,也會減少焦慮、失眠等心理障礙。當青春叛逆期遭遇高考時,聰明的家長要學會放權給自己的孩子,增加他們的責任,給他們更多的支配權。家長們可以這樣告訴孩子:
你有責任照顧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自己洗衣服、刷碗、拖地等。即使是租房子,我們也可以把這里變成驕傲和幸福的家。你可以決定家里怎么布置,家具如何擺放,自己如何打發休息時間,例如和朋友談心、讀書,看電視、上網。也就是說,高三,是你自己的生活,你可以把它過得更充實,變成你期望的樣子。
或許,有的家長對于放權憂心忡忡,擔心這樣一放權一發不可收,孩子會完全失去自控能力。尤其是談戀愛的孩子,干預肯定是難以避免,但如何進行干預,父母卻要三思而后行,找尋孩子能接受的方式。一些戀愛中的孩子會因為父母的阻撓,產生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家長越想分開,他們就越想千方百計在一起,還不如適當疏導,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孩子自己處理感情問題。要相信自己的孩子,懂得在高三人生重要的升學階段的努力學習和戀愛的快樂幸福中得到平衡和抉擇。
其實,就如瀟瀟這樣的情況還算是比較平和的。我就在心理咨詢中,遇到過一對劍弩拔張的父子。兒子在高三的時候,叛逆到什么程度呢?甚至連高考都不考了,執意到北京去做北漂,想拜師伍佰學吉他。父親想出了各種辦法,威逼恐嚇,甚至父子拳腳相向,都不能解決問題。在我的心理疏導下,父親想開了,索性就放手了。
這位父親給兒子買了火車票,給了他三百元的生活費。兒子背著心愛的吉他踏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離家三個月音信了無。媽媽每日以淚洗面,其實在父親的心里也是焦慮擔憂的。三個月后的一天,家里的門鈴突然響了,門口站著一個黑黑的,像瘦猴一樣的年輕人,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爸爸,我想讀書了。”
兒子突然背著吉他回家了,三個月的風餐露宿讓他體會到了人情冷暖,容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連父親都差點認不出來。離家的艱辛讓他體驗了沒有知識,沒有能力在外生存的痛苦,這三個月的經歷他并沒有告訴父親,可是,他的內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個孩子后來發奮復讀了一年,終于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學,如今已經考上了美國一所大學的碩士。
這位父親感慨:“作為一個高三孩子的父親,我做了一個最大的冒險。其實在青春期,就是孩子做過再出格的事,家長也應該給予尊重和放權,那艱苦的三個月,對于兒子是一個很好的歷練,父母對孩子最大的愛,還是放手。只有家長的外控少一點,孩子的人生可以自控多一點。前段時間不是有個很火的電視劇——《我的青春我做主》嗎,孩子的青春,就讓他自己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