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謠進(jìn)行時

民謠是你騎著自行車給人送信。一家挨一家，你把單車支在電線桿旁，敲門按門鈴大喊大叫。有一些信你真想拆開看看，那些散發(fā)著淡淡體香的，精巧的信封，里面的信紙疊成一朵花，或者是只燕子。啥時候決心不干這行了，就拆它幾封。但怕的是那時候你已經(jīng)老了。

民謠是你騎自行車尋找你的兒子。他被人販子拐走了。你辭了工作，身上帶著所有的銀行卡，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找呀找，見了墻就貼尋人啟事，吃飯的時候問飯店老板，睡覺的時候，問旅店服務(wù)生。你對兒童、小孩、幼兒、牧童、放牛娃、童工等詞格外敏感，仿佛每個詞后面都隱藏著通往你兒子的道路。等你走到了陸地的盡頭，前面是大海，你在海邊的小鎮(zhèn)上，貼了最后一張尋人啟事，就坐在路旁喝啤酒，一瓶一瓶又一瓶，空啤酒瓶跟你走過的城市一樣的多。

民謠是你騎自行車，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這自行車是誰的，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女朋友是誰，還有沒有親人在世上，春花秋月啥個時候完，到底愛小紅還是小蘭，騎著騎著，你睡著了，連同自行車摔在路邊，這時，一個趕路的賊經(jīng)過，他掏了你的錢包、手機(jī)、糧票、鑰匙、身份證，朝著你的屁股踢了一腳，然后，騎上你的自行車走了。

民謠是你騎自行車，在夢里。你今天真高興，蹬呀蹬，左手扶著車把，右手拄了一根盲杖。實(shí)際上，你根本沒看過自行車，你走路還得人領(lǐng)著呢。你也沒坐過飛機(jī)，在夢里，飛機(jī)上有個售票員，在座位間走來走去，她讓大家買票。你也沒親近過女人，在夢里，她是早上剛出鍋的煮雞蛋，你吹著氣，小心的一片一片撥開，先是指甲蓋大的熾熱軟潤，然后逐漸擴(kuò)大，越來越燙手，越來越不敢扒。

周云蓬，1970年出生于遼寧，他是最具人文氣息的中國民謠音樂代表。9歲時失明，15歲彈吉他，19歲起就讀于長春大學(xué)特教學(xué)院中文系，21歲寫詩，24歲開始隨處漂泊。1996-1997年，游歷了南京、上海、杭州、青島、長沙，偶爾在大學(xué)開一兩次演唱會。1999年，創(chuàng)辦了期刊《命與門》，開始正式的寫詩和歌曲。2002年，他在北京辦了第二本“民刊低岸”，主要想以詩的方式來詮釋地下人的精神狀態(tài)。2003年，簽約摩登天空Badhead廠牌2004年9月，正式發(fā)行首張專輯《沉默如謎的呼吸》。2005年，出版詩集《春天責(zé)備》。2007年5月，自資發(fā)行第2張個人專輯《中國孩子》。2010年9月，自資發(fā)行第3張個人專輯《牛羊下山》。

周云蓬《牛羊下山》

看唐傳奇，屢屢為唐人思想的自由綺麗驚嘆，原來我們的祖先比我們更年輕。在當(dāng)下想像古人，最為陌生的是古人的精神。最慣常的想象應(yīng)該是古典唯美的，那是我們常在水墨畫中見到的中國。

是古典的，也是現(xiàn)代的。“杜甫三章”無疑是專輯最為堅(jiān)實(shí)的主體建筑，“贈衛(wèi)八處士”起首音樂的寥落綺麗，令人油然生出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之感。從這首歌的世事茫茫起，音樂漸急漸重，直到“登高”的風(fēng)雨如晦，音樂如碧海漲潮，一波波沖刷到人身上。“杜甫三章”無疑是古典的，它的古典不是由古典配器、唯美編曲構(gòu)筑。而宋代禪師的“春有百花秋有月”是專輯里最被翻新的，整首歌是八十年代的氛圍。它用庸常的生活詮釋禪師的“觀心自在”。然后情緒又是雙刃的，多變的，歌曲還沒唱完，滿面紅光的老年合唱隊(duì)還未散場，蘇白版 “不會說話的愛情”已經(jīng)登場，它慢慢地改變了樂曲的歡樂氣息，提醒聽眾，在老年人的歡樂的背后，還生長著年輕人的絕望。這種情緒的多變、不耽溺于唯美與古典，也正是專輯的現(xiàn)代性。

是沉郁，也是逍遙。“杜甫三章”到“登高”，音樂變澀變滯，這是杜甫的詩境橫亙?nèi)胍魳罚妼懙竭@里，不能往下寫了，酒喝到此，停下了杯。歌唱至此，也幾乎不成歌。這是沉郁。但即使是杜甫，也有他的逍遙，“聞官軍收河南河北”是他一生寫過的最快樂的一首詩，這也是周云蓬在這張專輯中最神完氣足的一首歌。這首歌，老杜寫的明亮酣暢，老周唱的痛快。音樂有振衣而起，衣錦還鄉(xiāng)的逍遙態(tài)；也許是這張專輯里年齡最大的“關(guān)山月”，曲子可以追溯到漢樂府，是守邊戰(zhàn)士在馬上吹奏的軍樂。但這一次，老周彈著一把四百塊錢的秦琴，駕著半斤老酒猶如駕著一匹小馬駒，足不沾地悠哉游哉上了路。不是征人，卻是一個歸人，春心蕩漾急欲投身山下面的勾欄瓦舍，俗世紅塵。

是解構(gòu)，也是建筑。周云蓬“不會說話的愛情”寫出來快十年，早已成為他的必點(diǎn)金曲，卻是第一次錄入專輯。既是解構(gòu)，也是建筑。就像這張專輯的所有歌。是專輯的一個精神。

在當(dāng)下做一張古典音樂專輯，最難想象的就是古代人的精神。他們從自己的心中給出了何為“人的精神”，他們相信，在最深處，古人和今人是相通的。

在千百年前的一寸寸山河里，我們會看到我們的祖先是如何生活的。“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周云蓬就在這些千年的古詩中咀嚼“人間好時節(jié)”的滋味，憧憬“長江滾滾來”的明天。這張專輯的制作與錄音依然是小河擔(dān)綱的，他把最簡樸的古意都保留在了［牛羊下山］中，成全了一次現(xiàn)實(shí)對歷史的訪問。

《牛羊下山》名稱取自詩經(jīng)：“雞棲于塒，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很純樸，很美好，它是一張非憤怒非批判非主流非流行的唱片，歌詞大多數(shù)非原創(chuàng)，用簡單的旋律和有想象力的配曲，唱出周氏古詩。

當(dāng)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位勇猛直言的民謠歌手會朝著上張專輯《中國孩子》的路線繼續(xù)前行時，周云蓬卻突然壓低了聲調(diào)，折回到他久違的詩歌田園，回憶那“明月出天山，胡窺青海灣”的恬靜歲月。

歌曲：不會說話的愛情

繡花繡得累了

牛羊也下山咯

我們燒自己的房子和身體生起火來

解開你的紅肚帶

撒一床雪花白

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你的眼里蕩開

沒有窗亮著燈

沒有人在途中

只有我們的木床兒它唱起歌說幸福它走了

我最親愛的妹呦

我最親愛的姐

我最可憐的皇后

我屋旁的小白菜

日子快到頭了

果子要熟透了

我們最后一次收割對方從此仇深似海

從此你去你的未來

我去我的未來

從此在彼此的夢境里虛幻地徘徊

徘徊在你的未來

徘徊在我的未來

徘徊在火里水里湯里冒著熱氣期待

期待更好的人到來

期待更美的人到來

期待我們往昔的靈魂附體它重新再來

《牛羊下山》專輯名字的立意源自周云蓬傳唱多年的一首名曲《不會說話的愛情》中的一句，“繡花繡得累了吧，牛羊也下山嘍。”這是一個多么詩意盎然的年代啊。基本只有吉他和鋼琴伴奏，他把現(xiàn)代化的器樂都扔在了山上，讓牛羊們安安心心地下山覓食。在它們慢吞吞的一路溜達(dá)中，你還會覺得它們只是美味佳肴嗎？

春歌

曲：江南民謠

合聲：張瑋瑋、劉東明、小木、小熊（男）；邵夷貝、徐詠、一瑪、綠妖（女）

［頌］

詞：【宋】無門禪師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fēng)冬有雪。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jié)

［烏衣巷］

詞：【唐】劉禹錫

朱雀橋邊野草花， 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 飛入尋常百姓家。

［竹枝詞］

詞：【唐】劉禹錫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

周云蓬覺得粵語和吳儂語是在神韻上最貼近古漢語的，所以在《游子吟》中，周云蓬讓幾個廣州青年來主唱，在《竹枝詞楊柳青青》中，他又讓一位嗓音柔美的江南女子來念口白，他們讓人感同身受到地方人文獨(dú)具的美感。而作為一位言行一致的歌者，周云蓬在錄制完《牛羊下山》后，已經(jīng)撤離京城，攜心愛女友遷往他心儀已久的江南水鄉(xiāng)生活。“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神仙般的生活，竟然可以如法炮制。

城市生活一直在繼續(xù)，當(dāng)代民謠是活生生的。當(dāng)代民謠生氣勃勃，無論是小清新還是什么別的，她們就是一種生活方式，城市的生活方式。這些民謠中有的煙波浩渺如過眼云煙，有的則是徹底的吶喊與憤怒，也是一個豐富的音樂世界。

所謂中國民謠“一周二娟”，一周，顧名思義啦。二娟：中國民謠女歌手有2位的名字里都有一個“娟”字，但是此娟非彼娟，這2個娟我都喜歡。這位歌手叫王娟，她是北京地下音樂圈里不多見的創(chuàng)作型民謠女歌手，簡單、樸素的民謠風(fēng)格，一副毫無矯飾的自然嗓音讓很多人迷戀，其歌曲風(fēng)格大多清新唯美，不另類、不夸張、不招搖，平淡中就把閉塞、孤獨(dú)、荒廢、思索、游蕩、迷惑和束縛的感覺表達(dá)了出來。她：

1995年，開始在酒吧唱歌，翻唱英文歌為主

2000年，在朋友開的酒吧“橡樹”開始原創(chuàng)演出

2002年，在“河”酒吧演出，組建樂隊(duì)，單曲《永遠(yuǎn)的問題》發(fā)表在摩登天空合集中

2003年，錄制“河”酒吧現(xiàn)場小樣，單曲《遙遠(yuǎn)》發(fā)表在民謠合輯《花園村》中

2005年，與虎子合作錄制EP《兩個的的旅行》并發(fā)表

我有很多話在夢里要對你說，可是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不知該怎么說。

選自《兩個人的旅行 虎子王娟》

一個漂浮的視角注視漂浮的你，一個女生在封面上就這樣注視你，這個場面就像最后的探戈里的歌詞：“當(dāng)你離去的時候，我的心就像冰凍的河水，不能流動。我的世界一片虛妄，整夜不能入睡，傷痛還未退去。你是否真的能了解，我的心意。我的一切已呈現(xiàn)在你面前，帶著一絲的畏懼。用我全部的誠意，用我全部的心。我是多么的愛你，我是多么的孤單。一切隨你而去，一切慢慢消退……”這是王娟給我們講述的故事，她與電子藝人虎子一起共同編織的夢之旅，我喜歡兩首純器樂作品，“一個人的旅行”和“兆分之一鳥”，這兩首作品滿眼蔥綠，滿眼繽紛，景致不凡。就是時間太短，整個專輯加上弦樂版只有31分鐘。在這張片子里面，虎子的電子樂是個很大的亮點(diǎn)，是瑜亮之和。我對虎子的認(rèn)識完全在王娟之前，他是中國最好的電子樂創(chuàng)作人之一。

王娟就我聽過的兩張而言，都具有很高的水準(zhǔn)，第一張與電子樂高手虎子的合作，互為瑜亮。在這張《兩個人的旅行》中，虎子為幾首歌的編曲和伴奏主奏相當(dāng)出色，甚至可以這么說，虎子的音樂造型為這張唱片增色的程度超過了王娟，王娟的歌聲在電子伴奏過程中顯得很嬌柔。這張唱片中的音樂做得很好很流暢。王娟一直希望擺脫多年以來清純女生的現(xiàn)象，就這張唱片而言，是成功的。

王娟的另一張專輯，《遙遠(yuǎn)》中，她說：“這是我一直期待的一張專輯，從開始寫歌到現(xiàn)在，我一直希望能把多年的音樂和感受奉獻(xiàn)給大家，今天終于可以了。自2000年到現(xiàn)在我一直在寫，我和我的歌曲音樂一起成長，多年來這些音樂和歌一直在沉睡，今天終于可以和大家見面了。這張專輯里的歌大部分都是過去那些年寫的，最早的歌已有八年，它是我成長中留下的痕跡，是對過去最好的紀(jì)念。它們經(jīng)歷了時間的磨難，但今天卻依然保持著最初的光澤。很高興，我有機(jī)會把它們拿給大家，也很高興我終于可以把它們放下了。這是一張制作精良的專輯，從排練到錄音到母帶處理都是由臺灣頂級制作人王繼康先生負(fù)責(zé)，樂隊(duì)的編配，人聲的處理，及整體音樂的安排都是獨(dú)具匠心，獨(dú)樹一幟的，我想它應(yīng)該是一張值得收藏的唱片。”

我認(rèn)為《遙遠(yuǎn)》是王娟目前為止最好的最重要的唱片，即使在中國當(dāng)代民謠來說，也可以排進(jìn)獨(dú)立民謠女聲的前五。在這個王娟全部包辦詞曲的創(chuàng)作專輯來說，王娟的歌寫的好，朗朗上口，聽得舒服。歌曲伴奏上用了不少木吉他，顯得清新，但也有曲子的貝斯很重，有民謠搖滾的味道。王娟的歌聲雖然很有特點(diǎn)，比較飄渺，但是還是有些問題，譬如氣聲唱法用的很多，嗓音中音區(qū)不夠厚實(shí)。歌詞寫的還是單薄了點(diǎn)。但是瑕不掩瑜，這是最好的民謠女聲唱片之一，主要是歌好，我喜歡這些歌曲。

《遙遠(yuǎn)》專輯或是王娟的很大特點(diǎn)，是歌聲與樂隊(duì)之間良好的配合，無論是王娟與虎子的“兩個人的旅行”，還是《遙遠(yuǎn)》，都展現(xiàn)了王娟音樂中歌聲與樂隊(duì)之間瑜亮的關(guān)系，譬如這首“酒街”，我們可以聽到王娟歌聲和吉他、貝斯之間的微妙，譬如貝斯獨(dú)奏的段落中，對人聲段落的音樂上的補(bǔ)充和豐滿，這在其他獨(dú)立女聲民謠中是不多見的。王娟的音樂還是游走于清新與搖滾之間的，酒街是偏向民謠搖滾，但更多的是清新。

聽民謠一定要聽地下的。因?yàn)榈叵挛幕瘺]有被物質(zhì)和欲望污染，是真正的音樂。比較好的民謠歌手，像李志，張瑋瑋，萬曉利，周云蓬等等。歌曲有李志的《梵高先生》、《和你在一起》（強(qiáng)力推薦）、《卡夫卡》、《春末的南方城市》等等。萬曉利的《媽媽》、《一切沒有想象的那么糟》、《流氓》等等。周云蓬的《中國孩子》、《空水杯》、《沉默如迷的呼吸》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