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身體寫作”的理論根據是法國女性主義批評家埃萊娜·西蘇的身體寫作理論,具獨特的美學價值,然而伴隨著文學商業化的發展趨勢,它在給讀者帶來全新刺激的審美感受的同時,創作主體對于創作客體把握時往往由于缺乏審美距離而導致作品流于膚淺,出現粗制濫造的市場化“批量生產”,在消費文化的操控下,“身體寫作”被歪曲、利用,背離了傳統的審美道德,面臨著重重危機。
關鍵詞:身體寫作審美道德敘事話語
[中圖分類號]:I026[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1)-20-0016-02
引言
走進消費社會,大眾傳媒迅速發展,文學的創作、相關的文學批評越來越被納入商業運作的軌道,日常生活審美泛化的現象日益嚴重,挑戰著傳統的審美價值觀念。在時代的影響下,一些作家轉而以個體的生命去體驗人生,進行直接的審美關照,從不同的個人體驗與獨特方式出發來描述自己眼中的世界,帶給讀者不同的審美感受和審美體驗,把我們的審美注意力從傳統的公共化、群眾化轉移到一個以前不太被重視的有關個體的表達領域,是謂“身體寫作”。消費文化的崛起,使“身體寫作”逐漸從形而上走向形而下,而且由于它自身所存在的一些缺點,導致人們的審美體驗和審美道德的評判標準的混淆,以及審美距離的缺失等一系列的問題,刺傷了讀者長久以來形成的文學審美觀。
一、“身體寫作”的審美局限:個體經驗描寫的泛濫與審美距離的缺失
自葛紅兵先生提出了“身體寫作”這個概念之后,2000年,被一些媒體稱為“妓女文學”的《烏鴉》出版,其作者九丹直認自己是“妓女作家”;同年,《下半身》雜志創刊,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閱讀身體系列叢書》;2003年6月,廣州木子美開始在網上公開自己的性愛日記,手法毫無禁忌,并聲稱“希望大家把我的日記當作文學作品去讀”。
由此看來,“身體寫作”主要寫作內容就是建立在個人經驗記憶基礎之上,源于個人的感官體會和經驗記憶,淡化或消解傳統意義上的題材和主題,熱衷于暴露個人的特別是女人的欲望,作家建構的文本,多數是在創造性的想象中獲得的,從而形成了有別于公眾化、群體化、社會化的個體化寫作方式。
在“身體寫作”文本中的“我”(主人公),與創作主體之“我”使用兩套獨立而又互相交融的話語系統,作者喜歡采用“身體寫作”這種個人化創作實踐方式,同時對經自己想象加工創造出來的文本中的自己,她們可以隨意的賦予這個主角以任何他自己喜歡的審美意識形態,在此,作者主觀的敘事需要和審美需求從中起作用,在給予讀者這種私人審美空間的同時,自己也沉浮在這個空間里,完成了第二重的審美體驗。這種現象反映出了兩個問題:一是“身體寫作”敘事視角單一,二是作家對寫作這種實踐活動的認識存在片面性。
在一定層面上,我們習慣認同的是群體的、大眾化的反思敘事模式,敘述和代表著我們的有著基本的認同的群體,并借助公共習語和我們掌握的手段來再生產這些代表。而“身體寫作”這種創作方式中個體自我的經歷和討論,不惜以曝露一些聳人聽聞的私密體驗以獲得寫作的獨特性時,帶給受眾的感官上的審美刺激,而非多么深邃的審美體驗,狂亂的欲望描寫已經違背了人們傳統的審美道德觀。這樣,她們就幾乎擺成了統一的姿勢進入人們的閱讀視野。造成了審美視野的狹窄,局限性是顯而易見的。
英伽登認為,文學作品是一個多層次結構統一綜合所組成的,其全部審美價值存在于互為異質的諸存在的“多聲調和”中。我們自身的體驗脫離不了客觀給定的社會歷史框架,如此才使得我們的全部感知和回憶具有了某種形式。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純粹個體的敘述是不存在的,“身體寫作”因敘述視角單一的局限影響了作品的整體的審美價值,但“身體寫作”一類的作家卻對寫作這種實踐活動的認識存在著面片性。他們顯然沒有意識到這樣一個問題,他們不自覺的已將“身體寫作”帶給他們的物質收入和精神慰藉混為一談。
此外,就是這種特定的文學創作狀態是不可復制的,一味地模仿以及越來越多地被納入到商業軌道的批量化生產帶來的只是商業社會制造的文字垃圾,甚至越來越多粗制濫造的網絡文學也被納入“身體寫作”的范疇,色情的描寫被帶入文學領域,逐漸造成了審美的低俗化和審美道德的淪喪。
所謂“審美距離”,是布洛于二十世紀初,在他的《心理距離》一書中提出的。布洛提出,審美主體與客體之間應當保持適當的心理距離,這是審美活動的一項基本原則,它是藝術創作過程中藝術氣質的特征和審美過程中審美意識的主要特征?!吧眢w寫作”多數采取日志或者個體敘述的形式,寫作內容與寫作主體這種密不可分的關系造成了作家對作品的把握因缺乏有距離的審美觀照而使得寫作活動束縛在個體經驗中這樣的后果。木子美等人以及一些標榜自己也是“身體寫作”的寫手們,在市場大潮的催化下早已丟棄了寫作應有的真正品格——審美距離的喪失導致其作品內容的膚淺單調,更無法給作者帶來更為深層次的審美體驗。而當代流行的快餐文化的觀念又催促著這些作家們要追求“創作俗稱”。他們往往還來不及對自己的人生進行深入的思考便急于將一些瑣碎的無聊的東西展示給大家,數量雖然空前,但質量卻是每況愈下,進而導致了泛濫的審美庸俗化。
作家缺乏對生活經驗的具有一定審美距離的審美關照,這就意味著作家既不能以最好的創作狀態來進行寫作。最好作品都不可能會緊隨現實經歷而成功創作出來的,其中蘊含的不僅僅是作家一時一地的審美體驗,更多的是經過深思熟慮后成熟的一個關于文學創作基本要求的審美觀,以及作家主體道德人格的投射,局限于私人生活和內心世界的作家們很快會感覺到素材的短缺。
作品過于沉浸于內心世界,容易割斷與社會生活的聯系,必然導致創作審美上的斷層。這即是說“身體寫作”如果不能將視角轉向社會生活,就會面臨題材及敘述話語的枯竭或重復創作的困境,千篇一律的作品對讀者失去當初的審美吸引力,假如作家又一直不能做到深化個體深化對生活的獨特認知,擁有獨特的審美感悟,那么那些雷同作品很快將被讀者拋棄。
“個人化寫作的成效,更多地取決于個體的素質、體驗深度以及作家本人與時代精神的關系”[1],“身體寫作”也是如此,主體精神境界的提高是作品的境界提高的前提與基礎。因此,要延展“身體寫作”中創作者與文本的審美距離,除了作家對的自覺努力外,還應積極體驗生活,思考人生,不斷獲得新的認識和更深層次的理解,將自己的個人體驗上升到一定的哲學高度,這是對“身體寫作”最基本的自律性的客觀要求。
二、身體寫作面臨的危機
在理論范疇上,“身體寫作”面臨著個體化與公共性互相違背的危機。這和文章一開始討論到的“身體寫作”基于個人審美經驗的而存在的問題是相互聯系的。這就是身體寫作在本體意義上面臨的危機。誠然,消費文化興起后,情況發生了某些變化,女性成為了主角,但是這個主角地位的獲得卻是可疑的。在媒體帝國主義和商業霸權主義的統治下,女性的身體被消費、爭奪、塑造和支配幾乎陷入了無法抗拒的境地,身體寫作中過分暴露的軀體欲望的描寫,在這個消費時代,只發出了泛濫的時尚氣息。
從某種意義上說,隱私只有一次展示給公眾的機會,當大家都在對隱私大肆挖掘的時候,隱私便不再是隱私,而是借助文學將隱私公共化了。隱私不斷地進入公共領域,也就失去了一種特定的敘述話語的獨特的神秘感,便會使人感到“身體寫作”的不斷復制和千篇一律,靠著更加刺目粗鄙的欲望描寫來吸引公眾的眼球。而這種已經日漸被公共所同化的創作不禁讓人質疑是否還有獨立品格可言,取而代之的是市場經濟下的“隱私拍賣”的丑態,重復的刺激下的審美感官逐漸麻木.
如今在中國,精神危機成為人類極大的殺手。過分強調個體化,“身體寫作”中劣質作品的泛濫,審美道德低下,是當今社會最普遍又可怕的“絕癥”。因此,在審美體驗中尋找到可以棲息的靈魂家園是很迫切的。在理性的關照中為解決后現代社會的精神危機作出的努力與探索,正是人文關懷的集中表現。
另外值得擔憂的便是“身體寫作”的道德底線問題,審美道德的逐漸淪喪是身體寫作存在的另一個危機。換句話說,它的合法性問題涉及的是一個更為根本的社會文化問題,即個體化的欲望表達的合法性問題。“身體寫作”從它出現到逐漸興盛以致泛濫的十幾年里,一直表現著中國最為“前衛”的生活觀念與生活方式,特別是對于身體欲望的極力描寫,是對中國溫文爾雅的傳統的文學審美品格以及普遍的倫理道德觀念的反叛。恰恰相反的是,作品通過傳達個體在反傳統道德的行為、語言中,所彰顯的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關涉俗欲生活的審美快感,并陶醉于這種審美快感中,沒有起到好的導向作用。當年,行為藝術家朱昱的一場作品《獻祭》強烈地震撼了世人的心靈,極大地沖擊了人們這種傳統的倫理化的審美傾向。在那些與法律條文打擦邊球的所謂藝術家的眼中,其實合法與否并不成其主要條件,反道德才為其所追求。多元時代里對傳統的反叛與對權威的挑戰畸變成了一場爭奇斗丑的表演,帶給人們的不是傳統的美善的審美體驗,而純粹演化成了感官上的刺激。而本身以個體寫作為主導精神的身體寫作也在市場的參與下發生了“身體寫作” 、“隱私拍賣”、“欲望展覽”的畸變?!半[私性成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最后的一片可以開發的市場。喪失烏托邦理想和整日沉溺虛無中的我們,追求最大的享樂和感官刺激,窺私癖成了這個時代的精神癥候”[2]。
如果說“身體寫作”在興起之初,還具有一定的反抗意味,擁有一定的主體意識,那么,到九丹,木子美和后來的網絡文學,則完全就是一種欲望的暴露、一種身體的展覽。愈來越多的作品呈現出審美趣味日益低下的趨勢。對于作品中出現的諸多有關場景這里不再一一列舉,這就是在商業市場刺激下,身體寫作進入公共領域后催生出的滿眼欲望的畸形兒,私人化寫作走到“身體寫作”、“欲望寫作”這樣的地步,已經實在是文學的悲哀,社會的悲哀,造成了審美道德的淪喪。
康德曾經說過,世上永恒不變的只有兩樣東西,一是我們頭頂的星空,一是我們內心的道德法則。當“身體寫作”逐漸淪為暴露隱私,以感官刺激代替審美感受的時候,所造成的審美危機勢必不可避免。
結語
“身體寫作”在消費社會中愈演愈烈的低俗傾向,似乎意味著文學就此已轉向了個體審美經驗的傳授以及個體審美趣味的展現,而完全放棄了對時代和責任的承擔。目前“身體寫作”中發現其私人經驗的具體內容存在著對傳統的審美道德的挑釁,審美趣味低下等等種種的不良現象,審美道德的下滑問題也確實令人擔憂,寫手們更要在與外部世界的對接中得到更好的素材,提升自己的審美趣味,完善審美人格,在消費社會中取得一個張力的平衡。 寫作是一種審美價值重構的嘗試。然而“身體寫作”的出現,興盛,畢竟發軔初衷是良好的,也反映了一個時代的文學精神和審美訴求。因此,面對“身體寫作”借助網絡的盛行,如何恪守傳統的有價值的審美道德觀,作家需要進行不懈的努力,從事文藝學美學批評工作的批評家也要及時發現其中審美道德的流變以及審美趣味的發展傾向,從而及時給予正確的引導。
注釋:
[1]陶東風:《私人化寫作:意義與誤區》[J],《花城》,1997(1)
[2]郭寶亮:《“個人化”寫作與公共性》2009年2月6日《大眾閱讀報》第2版
參考文獻:
[1]郭寶亮:《“個人化”寫作與公共性》,《大眾閱讀報》,2009年2月6日
[2]汪楊. 秘密花園的文化敘事——論世紀之交中國女性作家的“欲望化寫作”[J]. 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07,(06)
[3]趙曉:《女性私語化的寫作空間》小說評論,2010年 04期
[4]陶東風《公共領域和私人領域的雙重危機》[J]. 青年記者, 2008,(07).
[5]李紅春《當代中國私人領域的拓展與大眾文化的崛起》[J]. 天津社會科學, 2002,(03) .
[6]孫秀昌《女性文學:狂歡于“私人化”寫作的堅冰上》[J]. 河北學刊, 2003,(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