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迷糊多年沒有回故鄉,今年回到故鄉,看到村里的父老鄉親,至今還沒有脫貧致富,大發了一通“哎呀呀”的無奈感慨。
當天夜里,村長請酒迷糊到家里吃飯,幾杯味道不正的劣質酒下了肚子,村長對酒迷糊說:“你在城里這些年見多識廣,給村里拿拿主意,你說咋個辦?”酒迷糊聽了這話,就來神了,突然間覺得自己有義不容辭的責任,肩子上的擔子重了好多,大有讓鄉親們脫離苦海的雄心。
酒迷糊對村長說:“咱們可以靠山吃山嘛。”
“你還不知道?光禿禿的石頭山,靠不上。”村長一副苦澀的神情。
“那就靠水吃水嘛,咱們村前不是有條河嗎?”
村長說:“河水污染了,魚都死了個球。”
酒迷糊像模像樣地用指頭敲著裂了縫的破桌面,想了想,又問:“咱村東邊不遠處不是有條新建的馬路嗎?”
“對呀!”
“這不就得了,吃路嘛。”酒迷糊瞇著眼,嘴吧嗒吧嗒了幾下。
“咋個吃法?”村長挪動身子,腦袋向酒迷糊耳邊湊了湊。
“設卡!”酒迷糊站起來,右手往下一劈,顯得十分果斷地說。
第二天酒迷糊說干就干,他和村長帶領幾個村民來到村口不遠的馬路邊,見到了過往的車輛就招手。司機以為他們是搭車的村民,不僅不停車,反而加大油門,奔馳而過。
這里來往的車輛本來就不多,站了整整一天,沒有一輛車停下來。村長和村民們都沒勁了。酒迷糊讓村長派人到鎮刻字店做了幾個印有“值勤”的紅布袖章。
第二天早上,戴著紅袖章的村民在酒迷糊的率領下,再次站在路邊,果然攔下了一輛路過的大貨車。酒迷糊對司機說:“修這段路,我們村里出了錢的,交費吧。”
“多少錢?”
“三十元。”酒迷糊說。
“給十元吧。”司機還價。
“那也行。”村長沒等酒迷糊回答不行兩字,迫不及待地就把司機手上的十元錢收下了。
果真能收到錢,雖然錢不多,村長喜笑顏開,站馬路的村民高興得幾乎都要跳起來了。
接下來就麻煩了,停車的司機就開始扯皮,不僅討價還價,而且還要發票。村長手里哪有發票呢,他反問:“白條子行不行?”司機搖頭說:“不能作賬。”村長說:“咋不行?縣里、鎮里給我們都是打白條子呢。”司機仍然說不行。村長急忙從自己的褲腰帶里扯出一個小布袋,拿出印油盒,摳出自己的私章和村委會公章:“那給你蓋公私兩章,該可以吧。”
村長拆了一包劣質香煙盒,半蹲著把煙盒的背面放在大腿上,正要寫白條子,突然司機一踩油門,趁機將車子開跑了。
因為沒有發票,司機雖然停了車,但大多數又都開車溜了。一天下來大伙爭爭吵吵,個個臉紅脖子粗,也沒收到幾張鈔票。
酒迷糊在村長耳邊嘰咕了幾句之后,村長就派人去縣城買來幾本假發票和一枚假公章。
馬路收費站,于是像模像樣地收錢開發票,經濟效益顯著。天天晚上,村長帶著酒迷糊這個有功之臣到鎮里下飯館,點好菜,喝好酒。酒迷糊也再用不著跟村長去站馬路了,而是忙著串親戚去了。
沒過幾天,村長在鎮上的飯店喝酒,告訴酒迷糊,雖然天天能收費,但是還是有許多汽車不要命地沖卡子:“你看想個啥辦法?”
酒迷糊說:“這個好辦,那電影里,國民黨查共產黨,就是用樹桿橫架在馬路上,就這么辦。”
這天,酒迷糊親臨馬路,進行現場指導:馬路兩邊各放一個長條凳子,一根長長杉樹往兩條凳上擺放著,馬路就被攔住了。過往汽車交了錢,就把杉樹搬開,這個辦法效果很不錯,就是搬動杉樹特別麻煩。
酒迷糊想到國民黨設卡時,那都是穿軍裝的國軍,我們在這里設卡,全都是民夫,給人一個十足的土匪形象。于是他和村長到鎮中學那里借來兩套樂隊的服裝,白色上裝的袖口有黃色的橫杠杠,藍色的褲子有紅色直條條,遠遠看去,還蠻像交警隊的警察,特別是樂隊的高檐帽子除了沒有國徽以外,幾乎與警察帽子沒有什么區別。酒迷糊穿一身樂隊服,站在路邊,自己還真以為自己是個警察了。他雙手叉腰時,還蠻威武雄壯的。因為天氣熱,半天沒一輛車過來,站久了身上就燥熱,他就自然而然地卷起褲腿,脫下帽子在路邊得意地晃著。突然村民們一陣驚喜地喊道:“車來啰,車來啰。”酒迷糊急急忙忙將高檐帽往頭上一放,帽子放歪了。
這輛車停下來后,司機見了這伙人,頓時就驚恐起來,急忙交了路錢,連發票也不要,開車就走。車開出好遠,司機還伸頭往后望,伸了伸舌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的媽呀。”
酒迷糊在村里待了十來天,正要準備回城了,村長和村民對酒迷糊感恩戴德,一再挽留。十分得意的酒迷糊感到收費站雖然建起來了,但還有許多不完善的地方,比方說:在收費站要有個能躲風雨、遮太陽的亭子,還有,這棵樹得幾個村民來回搬過來,搬過去,很不方便。酒迷糊決定在回城之前把這事兒給解決了,這樣回城去,就算圓滿了,也就放心了。
酒迷糊讓村民們將長條凳的腳墊起來,讓凳面跟人的肩臂一般高,換上一棵長長的杉樹,樹兜這頭多出一截來,只要一人扶在上面,收了來往汽車的錢之后,這個人只需輕輕往下按按樹兜這頭,轉轉身體,就讓出了道,這樣一來既省力又方便,村民們都說,這辦法好。
這個新路卡開張這天,酒迷糊親自給村民們做示范。在沒有汽車來往的那陣子,酒迷糊十分得意扶在樹兜這頭,他把身子全靠上去,讓一只腳立著。另一只腳彎著休息,酒迷糊笑著說:“蠻舒服,蠻舒服。”然后又把腦袋也靠上去:“睡覺都沒事。”
這時來了一輛運貨的大卡車,眼看車子減速了,正在停下來時,酒迷糊全身爬在樹上,正準備往下按,突然聽到車子“轟”的一聲吼,猛地加速,沖向杉樹,緊接著“啪”的一聲,橫在路上的樹被汽車撞得彈起來了,還沒有等到酒迷糊反應過來,他就被彈起的杉樹挑到了半空中,騰空翻了兩個筋斗,重重地摔落到路邊的水田里去了,濺起四射的泥水。
大貨車奔馳而去,即刻就不見了蹤影。
村長和村民們一下子驚呆了,當他們明白是怎么回事時,顧不得逃走的貨車,都急忙跳到水田里去救酒迷糊。
當大伙七手八腳把酒迷糊從水田里抬起來時,他完全是個泥巴人了。村長急忙用手背伸到酒迷糊的鼻孔探了探,還在出氣兒,幸虧是水田。
大伙兒急忙將酒迷糊的臉抹了抹。
酒迷糊眨了眨帶泥的眼皮,結結巴巴地說:“反,反,反了,簡直,簡直是反,反了,竟敢如此猖狂地違反交通規則,這,這是犯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