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博晚報》“法制視野”專版上刊登了一個頭條新聞,電視臺的總工程師尚亞理被人勒死在家中。據報案人死者的妻子夏菡說,當天晚上,尚亞理由于感冒身體有些不舒服,不到9點便睡下。夏菡覺得有些早,想看場電影,便離家而去。當她看完電影回來,見丈夫已經睡熟,盡管姿勢有些不對勁,但也沒在意,直到第二天天亮時,她見丈夫依舊沒動彈,才發現他早已死亡……按以往慣例,每當市里有重大或是惡性刑事案件發生,一般媒體都是在偵結后才報道。可這次,在案發的第二天便被刊登出來。這次報道之所以能夠打破慣例,毫無疑問是報社與公安局溝通的結果。除了記者謝宇積極努力外,還得到了剛出任市局副局長兼刑警隊隊長佟昊的同意。
案發后的第三天,為了跟上后續報道,謝宇走進刑警隊,見到了剛開完案情分析會的佟昊。
“佟局長,案件進展如何?”謝宇在佟昊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問。
“調查工作已經全面啟動,就目前的情況看,案件還沒有什么眉目。”佟昊邊給謝宇倒水邊回答。
“你曾破解過那么多疑難案件,這次……”謝宇試探著問,“你有個初步推斷嗎?”
“不好說啊,”佟昊意味深長,“經調查尚亞理與一個在教育學院叫倪妍的老師有婚外情,他的死很可能與這件事有關。”
謝宇稍稍思忖:“難道是他妻子殺了他?”
“現在下此結論為時尚早,一切要靠證據說話。”佟昊既沒肯定也沒否定。
他望著謝宇:“為了配合你們報道,我們請你全程跟蹤此案,你看如何?”
“好,那我們一言為定!”
2
作為嫌疑人,尚亞理的妻子夏菡被帶回公安局接受訊問。
“你丈夫被殺那天晚上你說去看電影了,有證人嗎?”專案組成員小方問夏菡。
“……沒有,那天晚上看電影的人雖然比較多,但我沒有碰到一個熟人。”
“你是怎么去的?”小方接著問。
“開車去的,”夏菡說完突然想了起來,“對了,那天我將車停在距影院不遠一家叫興達的超市附近,我不知他們是否看到過。”
“這么說,到目前為止你找不到那天晚上不在家的任何證明了?”小方兩眼審視著夏菡。
“我……我……不是,”夏菡一陣口結,“我……那天確實不在家。”
“你說不在家,可你又無法證明,這讓我們如何相信你?”小方收緊口氣,“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你是如何殺死你丈夫的吧。”
“不,我根本就沒有殺他,”夏菡猛地高叫了一聲,“盡管我知道他和那個騷女人經常在一起,可我……你們公安局不能冤枉一個好人?”
“夏菡,你丈夫被害時就你在家,”小方針鋒相對道,“既然你不承認,那你說是誰殺了他?”
“這……這……我怎么會知道,”夏菡聲調刻板空洞,冷漠地將臉別向一邊,“反正我沒有干,至于是誰,這是你們公安局的事,我現在就是要求你們弄清是非,盡快抓到兇手,還我清白。”
“只要找不到你不在家的證明,你的嫌疑就不能排除。”小方告誡她。
“好,我等著,”夏菡沒有絲毫示弱,“憑良心說,那天我絕對不在家,希望你們相信我,快去尋找真正的罪犯。”
整整一上午,盡管小方使出了渾身解數,也沒從夏菡口中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無奈之下,小方只好結束了這次訊問。下午三點,他來到了佟昊的辦公室。
“怎么樣,有結果嗎?”剛從局里開會回來的佟昊問。
“這個女人完全否定與尚亞理的死有關,說她當時絕對不在現場。”
“絕對不在現場!”佟昊不由重復了一句。
“不過是拒不認罪玩弄的伎倆罷了,”小方不屑一顧,“她見咱們沒有確鑿的證據,所以才敢放肆地硬頂。”
“你說得有一定道理,只是……也許當時她真的不在現場?”
“目前我們還沒找到外人謀殺尚亞理的動機,并且又是用鑰匙開家門作案,”小方道,“我認為這個兇案,她的嫌疑最大。”
“尚亞理死亡的時間大約是晚上十點左右,如果是夏菡作案,難道她能守著殺死的丈夫熬到早晨七八點鐘才做出某種反應?”針對小方的斷語,佟昊提出了疑點。
“這就是該女人的高明之處,憑個人意志逆心理而動,然后再來個矢口否認,以擺脫懲治。”小方就佟昊的疑問給出符合邏輯的解釋。
“這種解釋不是不可以,不過……”佟昊輕顰眉梢,“她這樣一個普通女人能有如此定力嗎?再說如果她雇兇作案,一切也合情合理啊。”
“雇兇殺人?”小方一頓,隨之搖搖頭,“不會的,雇兇殺人絕對不會讓兇手在她家里進行。”他依然堅持著自己的看法。
佟昊說:“我看這樣,我們馬上對她進行心理測試,弄清她是否說謊,想辦法突破她的心理防線,另外,重新勘驗現場,進一步尋獲新的證據;那個倪妍,要盡快地找到她。”
“好吧,我馬上去安排心理測試。”他說完轉身而去。
很快,夏菡的心理測試出來了。關于案發時她是否在家以及涉及她親手還是雇兇殺死尚亞理等問題上,她的心理曲線比較穩定,沒太大變化。只是當問及她不在現場那段時間在什么地方,盡管她一口咬定去看電影,但心理曲線還是出現了明顯的波動。如此相矛盾的結果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一時有些費解。專案組的人眾說紛紜,難以論斷。這時傳來與尚亞理有男女關系的倪妍突然失蹤了。在尚亞理被殺之后,佟昊曾派小方到教育學院調查過倪妍,當時她不在學校,小方他們未能見到她本人,經校方介紹:這個人平時人緣還算不錯,工作也比較積極認真,只是矜持孤傲,特別是對擇偶的標準較高,三十多歲仍沒找到理想配偶。關于她與尚亞理的關系學校僅說聽過一些傳聞,是否屬實,他們不能確定。后來小方他們又去了倪妍居住的公寓兩次,她都不在,手機也一直關機。倪妍的忽然失蹤,毋庸置疑,她自然又成了殺死尚亞理的又一個嫌疑人。憑著兩人的關系,她完全能夠弄到鑰匙登堂入室。至于動機,一定是兩人關系上出現了某種危機,一怒之下,倪妍乘他不備將他殺死,隨后悄然逃之。面對這突兀的情況,佟昊迅速派人展開對倪妍的全面搜尋。據倪妍鄰居說,已有幾天沒看到她了,具體是哪一天不見的,沒人能準確地說出。幾天下來,盡管佟昊他們尋著倪妍的人際關系一處處地毯式地排查,但沒有發現倪妍的任何行跡。佟昊一時拿不定主意。經反復考慮,他決定一方面繼續追尋倪妍,另一方面繼續從夏菡身上下手。不過這次他并不去證明她有罪,而是另辟蹊徑,搜集她無罪的證據,以其逆向的結論來驗證她。他將現有人馬分成幾組,立即投入行動。
3
尚亞理被殺一案發生一個星期了,該給讀者一個進展情況的交代了。可案件的這種境況,著實讓謝宇有些作難。如果說警方目前已經鎖定犯罪嫌疑人,但這個人是夏菡還是倪妍?連佟昊他們都不能確定的情況媒體該如何表達?再說夏菡沒有不在現場證明而拒不承認犯罪事實和倪妍突然的失蹤是否也能披露,他不得而知。他給佟昊打了個電話征求意見,佟昊說報道必須真實,他同意案件仍在調查這種說法,關于案情他認為有必要將倪妍的失蹤公之于眾,這樣對盡快找到她也會有一定幫助。佟昊的意見正與謝宇的想法不謀而合,很快有關案件進展情況的報道就見報了。隨后,謝宇便開始協助佟昊他們進行調查。要想證明夏菡無罪關鍵就是那個不在現場證明。根據她說那天看電影時將車停在距興達超市不遠的地方。他來到這里,剛張口問及此事,一位售貨小姐不耐煩地說警察已經來過好幾次了,她說她當時沒有注意有沒有車。他又詢問了店里的其他人,他們的回答基本雷同。毫無收獲的他正準備轉身離去時,一位男售貨員突然說,倘若那天真有一輛這樣的車停在我們店附近,說不定來這里買東西的人會看到過。這句話提醒了謝宇,他收住腳,讓大家幫助回憶下那天晚上都有什么人來這里買過貨。大家七嘴八舌地想來湊去,大致的情況是那天晚上9點至10點間約不足十個人來這里買過貨,其中有三個人買酒,五個人買煙,還有一個人是買打火機的。這些人有六名是男性,兩名女性,至于他們的面孔無人能回憶得起來。謝宇走后的第三天,店里的那位男售貨員打來電話,說有一位男士那天來買煙時曾在超市門口旁邊看見過一輛白色的伊蘭特。謝宇聽后興奮不已,根據男售貨員提供的地址,他在一個居民小區找到了這位男士。男士說那天晚上他去買煙,由于這輛車和他一個同事的一樣,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便多看了一眼。僅僅是注意到了車型,沒去看車牌號。謝宇謝過這位男士告辭出來直奔公安局,將這一信息告訴了佟昊。佟昊聽后沒有什么意外的表現,見謝宇有些疑惑,便說,這兩天他們在偵緝一起被盜案調看勝利路街心廣場監控錄像時,也發現了夏菡的車影。由此可以證明案發時夏菡確實不在家中。否定了夏菡,也就否定了他們前一段的工作,而剩下唯一的嫌疑人又不見了蹤影。佟昊說,現在只能放掉夏菡了,繼續尋找倪妍。佟昊將小方叫來,安排他與謝宇馬上去找那個看到過夏菡汽車的證人核實情況。
經調查核實,再加上錄像資料的佐證,夏菡終于被放了出來,回到家里的她,一頭撲在床上嚶嚶地哭了起來。整整一晚上,看到墻上那張她與丈夫的結婚照時,便不由自主地抽泣起來。她知道,一切都怨自己,要不是自己動手去干那件事,他也死不了,可現在……天終于亮了,突然一陣門鈴聲響起,她慌忙起身去開門。見進來的是自己的妹妹夏怡時,上前緊緊抱住了對方。
“好了,姐,不要哭了,”好一陣后夏怡松開夏菡,不住給她擦拭著臉上的眼淚,“能回來就好,先不要想別的,身體重要。”
夏菡雙手抹干面頰的淚痕,深重地呼了口氣,“都是那個賤貨,要不是她……”她說到這里看了眼夏怡,有所顧忌地將話打住。
“是啊,這個倪妍也太不像話了,沒想到她和姐夫居然會走到這一步!”夏怡顯得十分氣憤。倪妍是她的朋友,與她一直非常要好,倪妍與尚亞理就是通過她認識的。現在出了這種事,夏怡覺得很是對不住姐姐。
“夏怡,是她殺了你姐夫,我要找到她,非和她算清這筆賬不可。”夏菡忿忿地咬著牙齒道。
“你找她,這些天連我都不知她去了哪里,你到何處去找?”
“什么,她跑了?”
“姐,我想她跑不了多遠,如果真是她殺死了姐夫,遲早是會被公安局逮住的,”夏怡安撫道,“不過,我覺得公安局一直都在懷疑你,對她好像并不在意。”
“不在意……不會吧,”夏菡沉吟少頃,“現在她不見了,公安局又將我放了,這不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告訴你吧,公安局之所以放你固然有這種因素,但真正的原因并不在此。”夏怡好像知道了什么。
“不是這,那是因為什么?”夏菡一頭霧水。
“據說是有人在興達超市門前看到了你的車,從而證明姐夫死時你確實不在家,所以你才被放出來。”
“噢!”夏菡疑惑地挑起眉毛,“這是真的?”
“絕對沒錯,”夏怡肯定地點點頭,“今后你就用不著擔心什么了,我想公安局不會懷疑你了吧。”
“這實在是太好了,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人,哎,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這是公安局他們調查到的,我哪能知道。”夏怡漫不經心。
“唉,要是能知道這個人是誰,我要好好謝謝他。”
“完全沒這個必要,”夏怡道,“現在的問題是找到倪妍的下落,只要能找到她就好了。”
“唔……”夏菡下意識地拉長了聲音。
4
由于夏菡具有不在現場證明,人們將懷疑重點集中到失蹤的倪妍身上。專案組向全國發出協查通報,又對她的公寓進行了仔細搜查。她家里,他們發現了倪妍與尚亞理兩人外出游玩的合影。在寫字臺的抽屜里還找到了一張倪妍尿檢呈陽性的化驗單。由此推斷她與尚亞理很可能是在孩子的問題上引發矛盾,最終導致了慘劇的發生。他們又調看了倪妍的通話記錄。在尚亞理被殺的當天她接了五個電話,打了六個。有兩個是打給尚亞理的,一個是在尚亞理死亡時段之前。有了如此多的疑點,再加上她突然銷聲匿跡,她是兇手的嫌疑很大。案件進展到現在基本已有了一些眉目。倪妍成了偵破此案的關鍵。可這個倪妍究竟在哪里?雖然佟昊和所有的人都付出了極大努力,通過各種渠道窮盡了她可能去的每一處地方,結果音信杳然。佟昊將自己關在辦公室里千思百慮著:就目前而言,盡快破案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待時機偵破了。說心里話,他實在不愿就這樣“待機”。他煩悶地走出辦公室來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就聽背后有人叫他。
“佟局長,倪妍有消息嗎?”謝宇從后面趕來說。
“沒有。”佟昊黯然地應了聲。
“唔……”謝宇說,“離第二次報道已有些日子了,也不知能不能再寫點什么?”
佟昊低著頭遲緩地邁開步,“現在呀,還真沒什么可寫。”
“假如找不到她怎么辦?”謝宇直擊問題的核心,“如果她死了,該案就永遠地成了懸案?”
佟昊認真道:“你們記者問問題就是絕對,一個社會人只要有所活動,再隱秘也會留有痕跡。”他說到此忽然想起了什么,“夏菡的妹妹是倪妍的好朋友,再去找找她,你跟我一塊去如何?”
“好吧。”謝宇嘴上同意,心里卻不抱什么希望。
說走就走,佟昊和謝宇兩人一起來到教育學院。一打聽校方說,夏怡請假一個多星期了,說到南方去探望一個朋友,具體什么地方沒說。既然夏怡不在,他倆又仔細詢問了倪妍的一些情況以及她與夏怡兩人的關系。人們普遍認為兩人感情甚篤,如影隨形,有點不太正常。佟昊又問了些其他方面的問題,隨后與謝宇起身離開。說著小方打來電話,說有重要情況向他當面匯報。佟昊回到刑警隊見小方早已等候在那里。
“有什么情況?”他上前問。
“是這樣的,我們在尋找倪妍的過程中發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凡是所到之處都說她曾來過。”
“噢,”佟昊頓了下,“這個女人是不是夏怡?”
“你怎么知道?”
“根據她與倪妍的關系,我估計就是她,”佟昊推測說,“她這樣用心地找倪妍有何目的?”
“是呀,”小方若有所思,“是在積極幫助她潛逃,還是另有什么秘密?”
“看來這個夏怡很有來頭啊,”佟昊在地上踱了幾步,“我看這樣,你跟住這個夏怡,看她到底干什么,她是倪妍的好朋友,很可能知道倪妍在什么地方。”
“我現在就去。”
小方走后,佟昊正準備起身去局里匯報案件進展情況,傳達室告知夏菡要見他。
“佟隊長,我想問問,我現在可不可以離開家一段時間?”夏菡一進門直截了當地問。
“在案件沒有結果之前,你不能離開這座城市。”佟昊說。
“我不理解,”夏菡滿臉慍色,“你們不去抓真正的兇手,總是盯著我干什么,真是!”
“不是我們總盯著你,而是你與案件有著直接的關系,”佟昊耐心道,“請你再堅持幾天好不好?”
她氣呼呼地連頭也沒回走了。
望著夏菡遠去的背影,佟昊琢磨著她的來意。她想離開此地,什么意思?是想早日脫身,還是另有企圖?
從佟昊辦公室出來,夏菡下意識地加快了離去的腳步。當她坐進自己的車里剛發動著時,手機響了。
“是夏菡嗎?”手機里傳出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是的,”夏菡竭力分辨著對方的口音,“你是誰?”
“我是誰?”男人氣沖沖地反問了句,“要不是我,大概你現在還在監獄里蹲著呢。”
夏菡猜出來了,這個人就是給她證明那天車輛停在超市門口的人。“哎呀,實在對不起,我正要找你,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并不重要,關鍵是你要兌現承諾。”男人直白道。
“什么承諾?”夏菡愕然,“咱倆從未見過面,從何而來的承諾?”
“你裝什么裝,”男人嚴聲厲色道,“你不要過河拆橋,否則的話……我可以再將你送進去。”
“你……”夏菡立時急了起來,“我真的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聽夏菡這般口氣,男人放慢語速,“沒別的意思,就是那個人們都少不了的東西。”
夏菡終于聽明白了,此人當時之所以為她作證,是為了向她索取回報。她開口問,“你要多少?”
“最少也得十萬吧,至于多了嘛就不好說了。”
“什么,十萬?”夏菡驚愕地一愣,“你這不是在敲詐!”
“我想我的那個證詞值這個價,如果你同意就將錢打過來,卡號我會用短信發給你,如果你不同意,我也不勉強,至于將來會發生什么,那你就走著瞧吧!”男人的言詞充滿了威脅。
“喂,等等,你讓我想想。”夏菡想和對方討價還價,“我們能不能商量商量?”
“沒什么好商量的!”男人斷然關掉手機。
5
夏怡將夏菡約到一家地處幽靜的咖啡館。兩人坐定后,夏怡說,“姐,我找遍了倪妍所能去的每一個地方,音信全無,你說她會不會可能……死了。”
“不會吧,”夏菡不住眨動著眼睛,“不過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可惡了,無論逃到哪里,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
“看來你是非常痛恨她了?”夏怡攪動著咖啡探究地問。
“那是肯定的,她不僅勾引你姐夫,而且還殺了他,這樣的人如果讓我見到她,我……”她痛恨地咬了咬牙齒。
“她的確和我姐夫發生了那種關系,對于這一點我也十分氣憤,”夏怡頗有同感,“但要說她殺了姐夫,我覺得不大可能,所以我還是想找到她。”
“我勸你最好不要找她了,連公安局都找不到她,你又何必呢!”
“姐,你……”夏怡兩眼直勾勾地迎視著夏菡,“什么意思?”
“我已經從監獄出來了,你也就沒必要再找她了,等著公安局抓她就行了。”夏菡解釋說。
“姐,我找她確實是為了你,但她也是我的朋友,現在的問題是不僅我找不到她,連公安局也難覓她的蹤影,你說這……”她話中有話地攤開了雙手。
夏菡無言以對,眼神瞬時蒙上了一層陰翳。
過了很久,夏菡終于回過頭。她淺淺飲口咖啡,“姐姐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倪妍她……我看你還是將她忘了吧。”
夏怡似乎有點聽不進夏菡的話,固執地揚起臉,“不,姐姐,我……”
“夏怡,我先讓你看樣東西。”她說著拉開手包將掏出的東西放到夏怡手中。
當夏怡看到是一枚桃紅色的紐扣時,臉色霎時蒼白,表情像被定格似的。
夏菡見夏怡不再出聲,一改話題,“夏怡,最近我受到那個給我作證人的敲詐。”
夏怡好像沒有聽見樣依然癡呆在那里,夏菡叫了她兩聲,她才醒過神來。當她聽清了夏菡的話后,不由脫口罵道,“他媽的,還有這種人!”
夏菡正準備告訴她所發生的一切時,突然看見在看守所里采訪過她的記者謝宇向她們走來。
“夏女士,沒想到在此遇到你,幸會,”沒等夏菡站起,謝宇已走到她的面前,他看了看對面的夏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位就是令妹夏怡。”
“是的,”夏菡將謝宇介紹給夏怡。
夏怡一聽說正是對案件進行報道的記者,馬上邀謝宇坐下,急切想打聽有關倪妍的信息。說話間,夏菡幾次想插話,都被夏怡不斷的詢問擋了回去。突然,謝宇隨手指著剛進門的一位年輕小姐說,你看那個人是不是倪妍。夏怡急忙順著他的手勢看去,哪有倪妍,哪有她?聽到這句話的夏菡也愣了一下,但她并沒有轉頭去看,無半絲驚異地對夏怡說,謝記者在和你開玩笑呢!夏怡回過臉,兩眼梭巡著謝宇,謝宇匆忙解釋說,我看走眼了。夏怡見從他嘴里得不到公安局更多的信息,也就對他失去了興趣,借故和謝宇告別了。
“這幾天見到夏怡沒有?”佟昊見到謝宇問。
“最近我在一家咖啡館見到了她,而且夏菡也與她在一起。”
“噢,”聽謝宇說見到她倆,佟昊一下提起精神,“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沒有?”
“記得,遵照你的所說……”謝宇如實地將見到她倆的情形一絲不漏地敘說了一遍。
聽完謝宇所說,佟昊拍了拍謝宇的肩膀,“不愧是新聞記者,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幫了你什么忙?”
“你回去等我的電話好了。”
佟昊迅速將專案組召集到一起,讓他們在市近郊仔細搜查,特別是能夠藏匿物體的地方不能放過。經過四天拉網式的搜索,他們在市區外五公里處清涼寺附近的一口枯井里發現了一具女尸。根據身上所留遺物,初步判定此人就是倪妍,死亡時間大約在四周之前。大伙弄不明白他們苦苦追尋了近一月的嫌疑人為什么會死在枯井里?謝宇聽到這一消息后,一溜煙地趕了過來。
“這回我可有的寫了。”謝宇說。
“你先別忙,我和你說,這僅僅是開始。”佟昊有所保留道。
“開始?我得先問問你,你是如何知道倪妍……”
“好好,你先打住,”佟昊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你過來,你聽我說。”等謝宇湊近,他壓低嗓音沖他認真地交代了一番。
謝宇似懂非懂地聽著,“是……是……”
發現倪妍尸體的消息雖然公安局一直未向外界公布,但夏怡卻憑著敏感的神經很快就得到了這一消息,原本買好機票準備離家出走的她立馬收住腳步,直接給謝宇打電話向他求證。謝宇不置可否的回答似乎證明了這一點。現在她終于清楚了,自己之所以無法找到倪妍,因為她死了。她沒再多想,正準備打車去姐姐家時,手機響了。
“喂,我是夏怡,請問哪位?”她見是一個不熟悉的號碼,接通后問。
“找的就是你,”一個男人粗魯道,“我是二光,你讓我為你姐姐作假證,卻又不給錢。”
“我早已給夠你了,而你卻又從我姐姐那里敲詐了五萬,你還要怎么著?”夏怡憤然作怒。
“這點錢能干什么,現在警察到處找我,你必須得再給我一筆,要不然……”二光脅迫道。
“你想怎樣?”
“這個嘛……哼,”二光蠻橫道,“可就別怪我對你姐姐不客氣了。”
“我姐姐,”夏怡一悸,“她怎么了?”
“你姐姐現在就在我手里,你不是一直都在幫助她,這次你大概不會看著不管吧。”
“你……”夏怡沒想到這個家伙如此喪心病狂,不禁打了個寒噤,“你想要多少?”
“十萬,”二光痛快地說出這個數字,“就此一筆了清,我保證以后決不再找你們的麻煩。”
“你這個……”她想狠狠地罵一句,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你不要嚇唬我,”二光知道她要說什么,“我量你也不敢報警,你還是老老實實地提上錢今天下午四點之前將錢交到我手中,要不然,我就真動手了。”
夏怡被逼無奈,忖度半晌才答應下,“好吧,算你狠,但在交錢時我必須見到我姐姐。”
“這沒問題,只要把錢給我,我立即放人。”
“我現在就去湊錢,你等著。”夏怡說完關掉手機。
下午四點前,夏怡走了三家銀行,終于湊齊了十萬元現金。在二光電話指引下,她來到天新區一家即將拆遷的化工廠里。經過東拐西繞,在廠區東側一間破敗不堪的車間里見到了二光。
“錢拿來沒有?”一臉兇氣的二光問。
“當然拿來了,”夏怡舉起手中的提包,“我姐姐在哪里?”
二光盯了夏怡一眼,“跟我來。”
夏怡隨著二光繞過車間中一堆廢舊的機械設備,又穿過兩道門,在一處類似庫房的門口停下,二光上前敲敲門,隨即傳出了夏菡的聲音。
“把錢給我,我馬上給你開門。”二光回過頭說。
夏怡朝門里喊了兩聲,證實里面確實是夏菡后,將手中的提包朝二光一扔,“開門!”
二光拿到包驗了錢,立時打開了門,“你們姐倆先聊著,我走了。”他說完扔下手中的鑰匙拿起提包脫兔般地不見了蹤影。
“夏怡……”見到來救自己的夏怡,夏菡不能自持地撲進她的懷里。
“姐,你這是怎么搞的,為何會落到他的手里。”夏怡口氣里充滿了責怨。
聽到夏怡這句話,夏菡挺起身體,像不認識她似的望著對方,“我怎知道,這個家伙開始從我那里騙了五萬,現在又……”她不知該如何才能解釋清楚。
“我也是為了你好,沒想到竟會弄成這樣,”夏怡后悔道,“他又從我手里拿走了十萬。”
“什么?”夏菡吃驚地凝緊眉頭,“你呀,真不該……”
“我不該什么?”見夏菡這樣說,夏怡有些生氣地繃起臉,“我要不這樣,說不定你現在還在監獄里呢。”
“我理解你的好意,只是據我所知公安局似乎知道了這件事,正在進行調查,所以我說當初你就不該這樣去干。”夏菡辯解道。
“是我錯了還不行,”夏怡沒料到姐姐非但不領情,還招來了公安局的調查。她說:“公安局的調查我已經知道了,所以我想離開這里,我走之前,有件事想弄明白,你知道倪妍的死是怎么回事嗎?”
“怎么,倪妍她……她死了?”夏菡悚然的臉上浮泛出一絲不自然的駭異。
“是的,”夏怡直言不諱道,“姐姐,現在我問你一句話,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把她推進了那口枯井里?”
“我……”面對突如其來的發問,夏菡大腦一陣凌亂,接連咽了幾口唾液才定住神,吞吞吐吐地不承認,“我……沒有,我不會干的。”
“你說沒有,可你那天既不在家里,又沒去看電影,你說你干嗎去了?”夏怡咄咄逼人地追問道。
“我那天開著車上街……上街轉了一圈。”夏菡隨嘴說了句。
“晚上九點多沒事干開著車上街溜了一圈,誰會相信?”夏怡眼神犀利,“倪妍和我說她曾到過清涼寺不遠的一家旅館,我想她一定是和姐夫兩人一同去的,所以那天你借姐夫的名義將她約到了附近,然后乘機將她推到那口枯井里,你說是不是?”
“你……”夏菡仿佛被利器擊中,胸口隱隱作痛。
“姐,你為什么要殺她?為什么……”夏怡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發瘋樣上前一把抓住夏菡的衣服,“你知道,我是多么需要她,需要她呀!”
“……”夏菡說不出話來,任憑夏怡不住地撕拽著。
“姐,我要你還我倪妍,你把她還給我!”夏怡聲淚俱下地痛哭失聲。
見夏怡這般模樣,夏菡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推開夏怡,高聲道,“夠了,你還嫌不亂是不是?”
夏怡被夏菡的發作震懾了,斂起哭聲站在那里茫然若失。
“你說得沒錯,是我將倪妍推進枯井里的,”夏菡不再掩飾地承認道,“對于她這樣勾引別人丈夫的女人難道不應該受到懲罰嗎?對了,還有你,且不說你讓倪妍認識了你姐夫,你那天干什么去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在家的?”
“我……”夏怡嘴唇不住翕動著,就是發不出聲。
“不要忘了,那天在咖啡館里我給你的那顆紐扣,是在你姐夫床前的地上撿到的。”夏菡望著夏怡,瞳孔里閃爍著詭譎的光波。
“這……”夏怡聽著聽著忍不住猛地轉身,趴在那堵黑乎乎的墻上嗚嗚地哭了起來,那悠長的哽咽絕望凄慘。
夏菡沒再言語,兩眼也流下了淚水。突然聽到外面有響動,她一把捂住了夏怡的嘴。
兩人一動不動地聽了好一陣,在確認外面并未有任何情況時,才輕輕地松了口氣。
“快走!”夏菡果斷地拉起夏怡快速向外走去。
7
在遠離中原城市的塞外一條偏僻的鄉村小路上,一輛農用三輪車載著兩位婦女,正朝一處炊煙繚繞的村落開去。車行駛到靠近村子的時候,突然從村里走出幾個人將車攔下。一名男士走過來朝車里看了看說,“夏菡,夏怡,請你們姐妹倆下車吧,你們的目的地到了。”
當夏菡看清站在面前的正是佟昊時,深深地沉下頭顱,竭力想掩飾住自己的面容……
“兇手真的是她倆?”聞訊趕來的謝宇一條腿還沒邁進門就大聲地問了起來。
“是的,”剛剛到家的佟昊略有些疲憊,他燃著一支煙濃濃地吸了口。
“這么說倪妍也是她們殺死的了?”謝宇又問。
“沒錯,”佟昊肯定道,“這姊妹倆實在是……”
“你等等,是她們倆一齊殺了尚亞理和倪妍還是分頭作的案?”
佟昊彈了下煙灰說:“說良心話,這次多虧了你的幫助,否則的話,我還真難判斷出誰是兇手。”
“多虧了我?”謝宇迷惑不已。
“讓我慢慢說給你聽,”佟昊讓謝宇坐下,“此案是她倆分頭同時作案,十月五號那天晚上,夏菡去謀殺倪妍的同時,夏怡正好來到夏菡的家,趁她不在將尚亞理勒死。倪妍與尚亞理有了情人關系,夏菡當然是不容許了,采取了這種極端手段,而夏怡之所以要殺掉她姐夫尚亞理卻是另有原因。”
“哦……”謝宇聽完恍然大悟。他萬萬沒有想到此案竟會這樣蹊蹺,重合的作案時間讓整個案件格外地撲朔迷離。開始時,殺死尚亞理的兇手,佟昊他們懷疑對象是夏菡,后來有了不在現場的證明,他們又轉向到失蹤的倪妍身上,結果最后……對倪妍的尸體是如何被發現的他就有諸多疑問。他吮吮雙唇:“如此結果著實讓我沒有想到,你是如何掌握這一切的?”
佟昊說:“我剛才和你說了,除了你的幫助外,主要是得益于以下幾點,首先是自從你報道了倪妍失蹤后,夏怡開始四處尋找她,而且是樂此不疲,這到底是為什么?由此我順著兩人的關系展開了全面調查,并想通過對夏怡的跟蹤找到倪妍。其次就是從夏菡支出的五萬元現金打開了突破口,盡管她有了不在現場證明,但她完全有可能雇兇殺人,于是我們咬住這五萬元的去向不放,結果終于找到了那個向她索要錢的人,經過耐心地做工作,二光終于承認是夏怡用錢讓他為夏菡作了假證,他見錢來得如此容易,便起歹意直接去向夏菡進行敲詐。無疑,夏怡找人為夏菡作假證是想為她解脫,意在將我們的視線引到其他方向,這恰說明夏怡和夏菡兩人有問題。第三則是夏菡心理測試的結果,她對殺死尚亞理的問題沒有任何反應,而當回答本人絕對不在現場而去看電影這句話時,各項指標都不正常?當夏怡不顧一切地尋找倪妍無任何收獲,我讓你做了那個試驗。”
“什么試驗?”謝宇迷茫地問,“難道是你讓我當著她姐妹倆說看到了倪妍?”
“是的,當你指著一位年輕小姐說是倪妍時,夏怡很驚喜,而夏菡卻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連頭都不回,這是為何?漸漸我終于從中悟出玄機,可能是夏菡殺了倪妍,她知道她決不可能出現,所以連頭都不回。再說她殺倪妍也有明確的動機。我們發現她車的監控錄像,斷定夏菡那天確實不在尚亞理被殺現場,但她在另一個現場。這個現場離市區不會很遠,所以我才下決心進行搜尋倪妍,結果還真讓我給找到了。”
“原來如此,真是……”謝宇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是佩服還是驚嘆,他說不上,只覺得他的確神。
“找到了倪妍的尸體,說明我的分析是正確的,盡管案件已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但本案的核心問題卻并沒有解決,那就是倪妍是被夏菡所殺,尚亞理究竟是被誰殺死的呢?根據家門與窗子未有任何撬壓痕跡,說明是熟人作案,由于尚亞理體內存有安眠藥成分,他很有可能是在睡熟時被人勒死的,因此作案人備有尚亞理家門鑰匙的條件。我們將著眼點鎖定在夏怡身上,但她卻在積極尋找倪妍,她的舉動攪擾了我們,再加上她又在想盡一切辦法找證人為夏菡開脫,我們很難認定她有作案嫌疑,盡管她雇人作假證的行為已被戳穿,那天她也沒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可我們卻無法找到充分的動機。也就在此時,功夫不負有心人,下面的調查終于有了新情況:據教育學院的人反映,夏怡與倪妍作為兩個女人,關系卻非同一般,好得幾乎像一個人似的,還有人看到她倆有過親吻的動作,只是近來兩人好像沒有以前那樣親熱了,她倆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系?”
“這……”謝宇頭腦迅速作出反應,“難道是……同性戀?”
“猜得很對。”佟昊贊賞了句,“掌握了這條關鍵性的信息,那么尚亞理到底是被誰所殺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是說倪妍一直是夏怡同性戀的伙伴,自從她與尚亞理有了關系后,則由同性戀變成了異性戀,從而離開了夏怡,這讓她懷恨在心,所以也就在那天,她趁夏菡不在將尚亞理給殺了。”謝宇接著說出了下面的推理。
“對,非常正確,”佟昊認可道,“要不然在尚亞理死后她不惜一切代價地去尋找倪妍?”
佟昊拿出一份視聽資料放進電腦,不一會,屏幕上出現了夏菡與夏怡姐妹倆在廢舊廠房相見的畫面。夏菡親口承認殺死倪妍以及她說在尚亞理死亡的床前撿到她衣服上那顆紐扣的事實全部被記錄下來。
佟昊沖他道:“她姐妹倆已經將事實說得非常清楚了,怎么樣,有這些證據足夠了吧!”
謝宇無話可說,隨后他又提出了最后一個疑點,那就是為什么當夏菡離開家后夏怡去時,尚亞理正好喝了安眠藥。是姐倆合謀殺了他,還是這其中另有貓膩。對于這一點,佟昊說,這主要是夏菡策劃的結果,在預謀去殺倪妍的那天,為了給自己制造一個不在現場證明,她先給尚亞理悄悄地喝了安眠藥,然后與他一起睡下,想等尚亞理睡熟后,起身去作案,然后再人不知鬼不覺地返回。可誰知她離去后夏怡卻不期而至,她雖然摁過門鈴,但喝過藥的尚亞理根本不知道,當她用鑰匙打開門進屋后見尚亞理睡得正酣,便一不做,二不休地將他勒死了。
三天后,對夏菡夏怡的審訊全部結束,一切正如佟昊推理的那樣。謝宇得到審訊結果后,回去后連夜動筆,一篇關于此案偵破的詳盡報道一氣呵成。題目為《交錯的殺機——“10·5”謀殺案偵破紀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