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國城市具有二元勞動力市場結構,農民工市場屬于第二勞動力市場。農民工市場的均衡模型表明,供需彈性的相對大小會影響農民工市場的自動調節,進而引起農民工市場的均衡與波動。以城市勞動力市場的構成以及城市農民工市場的波動情況為視角,中國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轉移可分為三個階段。2003年以前城市農民工市場可以自動達到供求均衡,而2004年以后則交替出現“民工荒”和失業等勞動力市場的缺口,主要是由于農民工市場的供給和需求彈性的相對大小發生了變化。新《勞動法》增加了企業的用工成本,但尚無法確定其是否會改變供需彈性的相對大小,因而也無法確定是否引起了農民工市場的波動。短期內,政府可以通過影響供需彈性的相對大小來降低城市農民工市場的波動,長期而言,只有采取有力措施變城市二元勞動力市場為一元勞動力市場,才能從根本上解決我國農民工市場的波動問題。
[關鍵詞]勞動力轉移;農民工市場;供需彈性;新《勞動法》
[中圖分類號] F241.2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673-0461(2011)12-0048-06
一、引 言
20世紀80年代以來,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轉移成為我國一個重要的經濟現象,據估計,1983年在城市就業的農民數量只有200萬,到2007年,這一數字已高達1.37億①。一方面,對于農村來說,數量龐大的農村剩余勞動力要想提高收入,向城市轉移幾乎是唯一的選擇;另一方面,大部分農民由于受自身文化素質和城市就業體制的制約,只能在城市從事那些工資低、條件差的工作,合法權益也往往得不到保障。由于長期以來城鄉行政分割以及其他一些社會、經濟原因,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轉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從轉移的途徑和過程來看[1],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在農業內部從種植業部門向林牧漁業部門的轉移;第二個階段是從農村內部向以鄉鎮企業為主要載體的非農產業轉移;第三個階段是農村勞動力跨地區和向城鎮的流動。
改革開放以前,農村勞動力被嚴格限制在農村地區,主要從事農業生產,流動受到嚴格的限制。20世紀70年代末,從實行農業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開始的中國農村經濟改革,對農業生產產生了巨大的激勵效果[2],農業勞動時間大大節約,形成公開的勞動力剩余,勞動力便開始了重新配置的過程。隨著勞動力流動條件的放松,城市企業用工制度的改革以及非公有制經濟的擴張,這種配置最終引起了勞動力向城市的大規模流動,并最終形成20世紀90年代的“民工潮”。
對城市而言,轉移的農村勞動力正成為城市勞動力供給的主要來源,城市農民工數量與城鎮從業人員數量的比值,從改革開放初期的幾乎為0,增加到2000年的36.9%,并繼續增加到2007年的46.7%。一般來說,根據發展經濟學的理論,伴隨著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轉移,農業部門的邊際生產力不斷上升,這將會使城鄉收入差距縮小甚至最終消失[3],可實際情況是,中國的城鄉收入差距卻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不斷擴大。這就形成了一個理論上的悖論,即農村勞動力空前流動起來的同時,中國的城鄉收入差距卻在迅速拉大,這說明勞動力流動要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是有條件的[4]。一個重要的問題是,在相同條件下,我國農村外出務工人口與城鎮就業人口被區別對待[5]。大量研究顯示,中國并沒有形成統一的城市勞動力市場[6][7][8],中國的城市勞動力市場包含了外勞和本地居民兩大部分,但這兩部分從業人員所屬的市場階層以及在市場階層之間的流動狀況是不相同的,從而構成有中國特色的“二元勞動力市場”和“城市二元社會”。
二元勞動力市場理論最早由Doeringer和Piore提出[9],后經Jeremy I Bulow和Lawrence H Summers等人發展[10],指的是把整個勞動力市場劃分為第一勞動力市場和第二勞動力市場,第一市場的工資較高、勞動條件較好、工作崗位較有保障、有較多的職業晉升機會,就業的往往是受過良好教育的知識型和技能型勞動者;而第二市場的工資較低、工作條件差、工作具有不穩定性和暫時性。在這兩個市場之間流動是比較困難的,一般說來,第一勞動力市場的就業者不愿進入第二市場,第二市場的勞動者羨慕第一市場的就業,但第二市場的勞動者無法進入第一市場。如果第一市場的勞動者愿意進入第二市場,他們是能夠比較容易地在那里找到工作的,因此如果出現周期性失業時,第一市場的失業率要低于第二市場。第一勞動力市場更多受到制度性因素的影響,如工會力量、勞動保障制度、最低工資法等;而第二市場則很少受制度性因素的影響,符合完全競爭的條件,其勞動力供需可以較迅速地由工資變化來調節。二元勞動力市場的特點還表現在兩個市場招聘新職員方式的區別上,第一市場的空缺職位通常不是到市場招聘而是由內部提升來完成;而第二市場則完全是市場招聘。
在我國城市的勞動力市場上,外來勞動力一般并不能進入到比較正規的部門就業,而大多數受雇于非國有經濟部門,或城市的一些非正規部門。[11]即使干的是完全相同的工作,與城市勞動力相比,外來勞動力得到的工資和其他待遇相對也會較低。[12]平均起來,遷移者的工資僅是非遷移者的80%,而且遷移者在住房、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方面得到的待遇,也明顯差于非遷移者。[13]顯然,農民工市場是城市的第二勞動力市場。
雖然農民工就業差,工資低,但直到2003年以前,中國的農民工市場始終保持著較好的穩定性。企業總可以在農民工市場上找到他們需要的勞動力,而農民工也總能以較低的工資找到工作。一個最明顯的例子是1998年,即使受到亞洲金融危機的影響,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遷移仍在持續增加,未出現農民工的大量失業,企業也未遇見勞動力短缺問題。2004年春天,從沿海地區開始,進而向全國蔓延的“民工荒”、“技工荒”開始出現,這種現象在具有勞動力無限供給,并且城鄉收入差距仍然十分巨大的中國出現,是不可想象的。為此,有些學者驚呼,中國經濟發展的“劉易斯拐點”是否已經到來。[14][15]這種民工短缺現象在2008年結束,在次貸危機的影響下,中國城市開始出現大面積的農民工失業,失業的農民工最終不得不流回農村②。
為什么2003年以前農民工市場可以自動達到供求均衡,而2004年以后則交替出現“民工荒”和失業等勞動力市場的缺口。如果說中國的城市吸納不了那么多的農村剩余勞動力,那么,為什么2004年在全國會出現大面積的“民工荒”,反之,又如何解釋2008年大量民工失業呢?農民工市場,甚至城鎮勞動力市場均衡與波動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說,是什么因素的變化導致了農民工市場的波動?
2008年,我國開始實施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那么,新《勞動法》③是引起2008年底農民工大量失業的原因嗎?它是否加劇了農民工市場的波動?本文試圖提供這些問題的一個解釋框架。
二、中國農民工市場均衡模型
影響中國農民工市場的供求因素主要有兩部分,一部分被稱為系統性因素,包括國家政策、市場環境等,系統性因素對第一、第二勞動力市場均產生影響;另一部分可稱為非系統性因素,主要包括國家與農民工相關的制度與政策等。
在決定農民工市場供求的諸變量中,工資水平無疑是其中最重要的外生變量,企業可以根據自身的需求和經營狀況確定合適的工資雇傭員工,農民工則根據工資的高低做出轉移決策影響勞動力的供給,當供給和需求相等時,農民工市場達到平衡。
需要注意的是,企業和農民工做決策所依據的工資水平,并不是同一個工資水平。農民工市場上的勞動力是從欠發達的農村地區轉移到城市的勞動力,他們對工資水平的了解途徑主要是熟人打聽、媒體報道等,消息來源本身就具有一定的滯后性。并且,農民從做出轉移決策到成為農民工市場的一員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因此,影響農民工供給的工資水平是前一段時期已有的工資水平。此外,農民工的遷移決策還受到遷出地農業收入的影響,只有當轉移后的工資收入大于轉移成本和不轉移的農業收入之和時,農民才會做出轉移決策。因此,農民是對前一個時期的工資水平和農業收入的差額作出反應,差額越大,轉移的農民工越多,從而農民工市場上的勞動力供給也越多。不同的是,企業由于更接近勞動力市場,可根據勞動力市場的工資狀況迅速的調整勞動力的需求,所以,企業決策所依據的是當前工資水平。在t時期,我們可以近似認為企業根據t時期的工資作出需求決策,農民工根據t-1時期的工資作出供給決策。
假設企業可以根據市場狀況迅速調整需求和工資水平④,在具有線性勞動力供給和需求的條件下,
t時期的供給:QSt=γ+δ(Wt-1-R) (γ,δ?酆0)(1)
t時期的需求:QDt=α-β·Wt (α,β?酆0)(2)
其中Wt-1和Wt分別表示t-1期和t期的工資水平,R為遷出地區的農業收入水平,δ、β為t時期勞動力供給和需求彈性,γ和α分別表示t時期影響勞動力供給和需求的與工資水平無關的其他因素。
當農民工市場均衡時,有:QSt=QDt(3)
由(1)(2)(3)可得⑤,
命題2:若δ?酆β,即供給的工資彈性大于需求的工資彈性,在調節供求的過程中,工資Wt隨時間偏離均衡工資水平,若δ=β,即供給的工資彈性等于需求的工資彈性,在調節供求的過程中,工資Wt隨時間保持單位震蕩,若δ?芻β,即供給的工資彈性小于需求的工資彈性,在調節供求的過程中,工資Wt隨時間向均衡工資水平收斂。
由命題1可知,初始工資水平與均衡工資水平的差距越小,工資Wt初始狀態距均衡工資越近,反之則越遠。給定外部環境及供需的工資彈性,(W0-)又受轉移當地工資水平的影響,在一定條件下⑥,R的大小甚至可以改變工資的初始狀態與均衡工資的相對位置。W0和的差反映了t 時期初始狀態時的勞動力供求缺口,而其相對位置則表明此時的供求關系,W0?酆,供大于求;W0?芻,供小于求。
命題2表明,是否偏離或收斂于均衡工資水平取決于勞動力市場供給與需求的相對工資彈性,只有當供給的工資彈性小于需求的工資彈性時,勞動力市場才會自動的收斂于均衡的工資水平,從而自動實現勞動力市場的均衡,否則,工資會隨時間偏離均衡工資,甚至偏離幅度越來越大,引起勞動力市場越來越大的波動。
以δ?芻β為例,圖1給出了勞動力的供給曲線S 與需求曲線D。給定初始工資W0(這里假設高于 ),順著箭頭,我們可以在S曲線上讀出下一期的供給量(第1期)將為Q1,為使市場出清,第1期的需求量必須也為Q1,而這當且僅當工資水平在W1時,方能做到(向下的箭頭)。現在,根據S曲線,工資W1會導致在第2期產生Q2的勞動供給量,且為使市場在第2期出清,按照需求曲線,工資必須定在W2的水平。重復這一推理,工資與均衡工資的偏離不斷減小,勞動力市場也自動回復均衡。由于這一過程是在無明確起始點,連續的時間序列中進行的,因此,我們總會觀察到相對均衡的勞動力市場。
δ?酆β和δ=β過程與δ?芻β類似,只是δ?酆β時,工資路徑雖是震蕩的,卻是發散的,導致勞動力供需缺口越來越大。
三、中國農民工市場的均衡與波動
根據城市勞動力市場的構成以及農民工市場的波動情況,我國改革開放以來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轉移劃分為三個階段,如表1所示。
第一階段是20世紀80年代以前。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之后,農業勞動生產率大幅度提高,農村剩余勞動力開始出現,但由于制度的限制,加之此時改革開放剛進行不久,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還不高,不足以吸納更多的勞動力。并且,農業效率的提高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這些因素都降低了農村勞動力離開農村進城的積極性。因此,在整個這一時期,農村勞動力向城市轉移的數量還很少,城市勞動力市場主要以本地勞動力為主,表現為一元勞動力市場。
第二階段為20世紀80年代中期到2003年底,隨著農業改革效果的顯現,農村產生了大量的剩余勞動力⑦。與此同時,區域與城鄉收入差距拉大,大量的農村勞動力向沿海和城鎮地區轉移,形成大規模的“民工潮”。城市開始出現二元勞動力市場,即以城市當地勞動力為主的第一勞動力市場和以農民工為主的第二勞動力市場。但此時城市勞動力市場大致處于穩定狀態,即轉移的勞動力基本能在城市找到工作,企業也能夠以一定的工資在市場上找到需要的勞動力,政策與宏觀環境的變化只影響工資水平,并不造成勞動力市場的波動⑧。
第三個階段是2004年以后。流入城市的農村勞動力數量繼續穩定增加,與此同時,城市農民工市場開始出現波動。2004年春天,從沿海地區開始,進而向全國蔓延的“民工荒”、“技工荒”開始出現,這種民工短缺現象在2008年結束。2008年,由于次貸危機的影響,中國城市開始出現大面積的農民工失業,失業的農民工最終不得不流回農村。
農民工市場,甚至城市勞動力市場均衡與波動的原因是什么呢?或者說,是什么因素的變化導致了農民工市場的波動?我們嘗試用農民工市場模型來解釋這個問題:
在第一階段,農民工市場尚未形成,城市勞動力需求和供給雙方分別是企業和本地勞動力。雙方均根據現期工資做出供需決策⑨,工資水平能夠迅速調節勞動力市場的供需,從而達到均衡。
在第二階段,大量勞動力向城市轉移改變了城市勞動力市場的構成,形成中國獨有的農民工市場。在此階段,由于城鄉收入差距拉大,并且農村尚有大量富余勞動力,致使我國農村勞動力具有無限供給的特點,即勞動力供給的工資彈性δ 小,而作為農民工的需求方,城市企業主要從事勞動力密集型加工產業,勞動力成本占產品成本的主要部分,對工資較為敏感,即勞動力的需求彈性β大,由模型可知,當δ?芻β時,勞動力市場的工資會自動趨向于均衡工資,從而實現勞動力市場的供需均衡。即使在外部沖擊的情況下,只要不改變δ和β的相對大小,勞動力市場仍會自動趨向于均衡。隨著企業技術推進,對熟練工人與技術工人的需求增加,需求彈性變小,由于熟練工人和技術工人是整個農民工群體的一部分,對他們的需求彈性變小意味著整個農民工市場的需求彈性β變小。同時,經濟的發展使農民的收入提高,加之2002年取消農業稅的改革使得從事農業生產變得更加有利可圖,對農民工來說,務農和進城務工是相互替代的關系,農業收入的提高使農民對進城務工的工資收入更加敏感。并且,隨著多年的農村勞動力向城鎮的轉移,可供繼續轉移的農村剩余勞動力的數量大大減少,新生代農民工對工作條件和待遇都有更高的要求⑩,這些都改變了中國農村勞動力無限供給的特性,使供給彈性δ變大。
供需彈性的變化最終改變了δ和β的相對大小,到第三階段,當δ?酆β時,Wt隨時間推移偏離均衡工資水平,引起勞動力供需的失衡,導致了始于2004年的“民工荒”,到2008年,在全球金融危機的沖擊下,又引起了全國范圍的農民工失業。值得注意的是,為什么“民工荒”主要表現為“技術工荒”和“熟練工荒”,而2008年的大范圍農民工失業主要是無技術和非熟練的農民工失業呢?首先,對“熟練工”和“技術工”來說,供給更加富有彈性,而需求則更加缺乏彈性,也就是說,其δ比普通農民工大,β比普通農民工小,因此也就更有可能改變δ和β的相對大小從而引起供需的失衡,所以“民工荒”主要表現為“技工荒”和“熟練工荒”;其次,對“技工”和“熟練工”來說,由于諸多條件的限制,他們無法進入城市第一勞動力市場,而只能屬于農民工市場的一部分,和其他農民工一起競爭工作崗位,即使“熟練工”和“技工”更容易引起供需的缺口,但是他們可以通過“擠占”普通農民工工作崗位的方式繼續工作。在2008年金融危機的沖擊下,受影響最大的首先是從事簡單勞動加工的企業,技術含量較高的企業幸存,對城市農民工市場而言,這表明普通農民工的需求大幅減少,而“熟練工人”和“技術工人”需求的變化則較小,其結果是使大量無技術的普通農民工失業。
四、新《勞動法》對農民工市場的影響
2008年1月1日開始,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正式實施,新《勞動法》旨在“完善勞動合同制度,明確勞動合同雙方當事人的權利和義務,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構建和發展和諧穩定的勞動關系。”
與1995年的《勞動法》相比,新《勞動法》更傾向于保護勞動者的權益,其中引起熱議的主要有四方面[16]:一是機構之間的派遣工作,二是試用期,三是補償金,四是無固定期限合約。
從企業的角度看,新《勞動法》對勞動者權益的保護相當于增加了企業的用工成本,用工成本的增加使企業生產產品的成本增加,將降低勞動密集型企業產品在市場上的競爭力,促使企業不得不減少用工數量以降低成本。與此相對應,資本密集型產業由于用工成本占所生產產品總成本的比例比較低,所受影響要小于勞動密集型產業。我國城市資本密集型產業所需勞動力主要集中在第一勞動力市場,農民工市場則主要與勞動密集型企業相關,新《勞動法》主要影響農民工市場而非第一勞動力市場。由于用工成本的增加,作為理性決策的主體,企業的最優反應是減少雇傭勞動力的數量,用資本替代勞動,這將降低農民工市場的勞動力需求量,而新《勞動法》對企業用工的諸多限制則降低了農民工市場的需求彈性。值得注意的是,新《勞動法》對不同的農民工群體影響是不同的,技術工人和熟練工由于早已達到新《勞動法》規定的最低待遇要求,并且對企業來說,對這部分農民工的需求本身就比無技術的普通農民工更加缺乏彈性,因此,新《勞動法》對他們的影響比較小。與此同時,新《勞動法》看似保護了收入最低的那部分非熟練、無技術農民工的利益,但由于企業對這部分農民工的需求彈性較大,最終結果可能是這些最底層的農民工受到最大的沖擊。
從農民工的角度看,新《勞動法》使得農民工在用工市場上的相對地位提高,降低了勞動力的供給彈性。在新《勞動法》規定的最低待遇要求低于勞動力市場均衡企業所能支付的工資時,由于我們尚不能確定新《勞動法》對δ和β的相對大小的影響,因而也就無法確定新《勞動法》對農民工市場均衡的影響。但如果新《勞動法》規定的最低待遇要求超過了勞動力市場均衡時企業所能支付的工資,將會引起勞動力市場上供給大于需求的缺口,導致農民工的失業。
從長期看,為了應對新《勞動法》帶來的用工成本的變化,提高產品在市場上的競爭力,企業將加強技術改造的投入,技術的進步會進一步增加企業對熟練工人和技術工人的需求,降低對這部分工人的需求彈性,而長期農民工的供給彈性變化有限,需求彈性的降低最終會導致需求彈性β小于供給彈性δ。在供需缺口存在的條件下,需求大于供給的周期中會加劇“技工荒”和“熟練工荒”,供給大于需求的周期中由于“技工”對普通農民工崗位的“擠占”而加劇普通農民工的失業。
五、結論與政策含義
在我國城市具有二元勞動力市場結構的條件下,農民工市場屬于第二勞動力市場。由于農民工的供給受上期而不是當前工資水平的影響,而企業則是根據當前工資狀況決定勞動力的需求,這就有可能導致農民工市場的波動。農民工市場是否可以通過工資的自動調節達到均衡,取決于供給和需求彈性的相對大小,2003年以前農民工市場能夠自動達到均衡,是因為與需求彈性相比,供給彈性比較小。隨著各種影響彈性因素的變化,從2004年開始,供需彈性的相對大小發生了改變,從而引起了農民工市場的波動,其表現為先是2004年開始的民工荒與技工荒,接著又是大量的民工失業。
新《勞動法》增加了企業的用工成本,但尚無法確定其是否會改變供需彈性的相對大小,因而也無法確定是否引起了農民工市場的波動。在金融危機的沖擊下,新《勞動法》所規定的最低待遇要求可能超過了市場的均衡工資水平,從而加劇了農民工的失業。
從供需彈性的相對大小出發,探討農民工市場的波動,政策含義是:
從短期來看,可以通過影響供需彈性的相對大小來降低農民工市場的波動。一方面,政府可以創造條件減少農民進城務工的障礙以減小農民工的供給彈性;另一方面,在我國當前農村尚有大量富余勞動力的情況下,為企業創造適度寬松的雇工環境,讓企業有較大的自主權決定員工的雇傭,可以增加對勞動力的需求彈性。
從長期來看,農民工市場波動的主要原因是中國城市的二元勞動力市場,企業和勞動力依照不同的價格信號做決策,因此,變二元勞動力市場為一元勞動力市場,使企業和勞動力依據同一價格信號作出供需決策,讓工資水平自動調節勞動力市場的供求,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勞動力市場的波動問題。在這方面,政府可以采取適當措施消除農民工在城市里工作中的不公正待遇,加強對農民工的培訓以提高農民工的技術水平,改善農民工的居住和生活環境,使農民工享受和城市居民一樣的福利和社會保障,讓農民工市場真正成為一體化的城市勞動力市場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