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眼中的美

從美學研究的視角看，《圣經》與希臘文明相互交織形成了西方美學的源頭。《圣經》中所包含的創世神話、始祖亞當的犯罪墮落、耶穌基督的誕生、被釘十字架、復活等內容都是歷代西方藝術的重要題材。上帝作為世間一切現實美的創造者，是根據秩序和光輝來造美，存在的一切現實形式，無不歸結于美的力量。美因此成為世界的一種范例，因其在創世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上帝和人之間建構的是一種信仰和敬虔之美，二者均在此種活動中獲得一種純粹的愉悅。上帝眼中的美到底是什么呢？

第一，善即是美。希伯來文《圣經》中“美的”一詞原本是一個廣義的形容詞，其中含有明顯的道德性質，它不僅指審美的美，也指倫理的美。當我們將對上帝信仰的神圣美融入生活時，更多的是賦予“善”的品性美來表達。所以，《圣經》中常將“美”與“善”相提并論，認為“美”在于“善”，常以“美善”合用來表達對事物的稱頌，耶和華曾高聲贊頌那些為善的人：論到世上的圣民，他們又美又善，是我最喜悅的。你們要嘗嘗主恩的滋味，便知道他是美善，投靠他的人有福了。耶和華向行惡的人變臉，要從世上除滅他們的名號。義人呼求，耶和華聽見了，便救他們脫離一切患難……惡必害死惡人；恨惡義人的，必被定罪。可見，神贊頌那些為善的人。這里的“善”不僅是指我們今天所謂的“心地善良”，有憐憫人的心，更多的是指要有正直、公義的心。耶和華認為人棄惡從善必蒙福，因為他知道義人的道路是通達的，惡人的道路肯定要滅亡。可見，在《圣經》中“善”的倫理判斷和“美”的審美判斷是相同的。因為耶和華的“善”和他的“美”是同一的。故萬事萬物的存在，如在一個存有原則之中那樣，沐浴在美和善之中。它們趨向美善，欲求美善，以為目的。”

善是美的原因之一，愛是善的表現形式。《圣經》中的愛是以神為中心的，無論人類之愛以什么形式出現，總是從上帝之愛那里來的：“你們要彼此相愛，像我愛你們一樣，這就是我的命令。”可以說，以人為出發點的愛，是對神之愛的向上運行和對人之愛的橫向推展。人若只愛上帝，而不愛世人，則愛就失去了完整性，就不是真愛，自然也不是美的。耶穌對他說：“你要盡心、盡性、盡意，愛主你的神。這是誡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愛人如己。這兩條誡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總綱。”。耶穌將“愛”定為最大誡命，而且運用比喻、對比等手法，形象地表達了人縱使什么都有，但唯獨沒有愛心也終究是無益的。“愛”是最重要的，因為每個人都是上帝按其形象所造，都是上帝的子民，親緣關系超越了他們的分歧，彼此的愛能化解他們的仇恨，相互的關心消除之間的差別。愛人如己是與愛上帝分不開的。人應像愛上帝一樣，彼此施行仁愛，即使對外邦人，也要“愛人如己”。而且《圣經》中還很強調對社會上弱勢群體的關愛：窮人、困苦人、孤兒、寡婦。那么這種“愛”究竟是怎樣的呢？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愛是永不止息。因此，有善良、愛、忍耐的“品性”，才是美的。

第二，智慧為美。上帝以智慧為美。人們可能會有貧富懸殊和地位的差別，但是上帝給了每個人理性精神，無論窮人、寡婦、孤兒、乞丐都同樣有學知識的能力：“我也以我的靈充滿了他，使他有智慧，有聰明，有知識，能作各樣的工，用金、銀、銅制造各物，又能刻寶石，可以鑲嵌，能雕刻木頭。”耶和華希望用知識來教育人，因為智慧能使人聰明，聰明是美好的，可以給人增添美的魅力：“你須側耳聽受智慧人的言語，留心領會我的知識；你若心中存記，嘴上咬定，這便為美。”

以“智慧”為美的審美觀，與猶太民族的生活是相關的。從歷史上講，猶太民族四處流浪，過的多是旅居生活。當他們開始去另一個地方的時候，就會帶上自己的家財、仆婢、羊群、牛群一起走，在這不斷的流離變遷中，他們深刻懂得金錢可以隨身帶走，但是智慧一旦擁有就不會流失。所以，在《圣經》中，常用黃金、珍珠和寶石價值的低廉來反襯智慧的寶貴：你們當受我的教訓，不受白銀，寧得知識，勝過黃金。因為智慧比珍珠更美，一切可喜愛的，都不足與比較。《圣經》中對智慧和知識的地位的肯定已經越過了對財富的追求。不僅如此，對智慧和知識的追求已經在歷史的沉淀中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審美觀。《圣經》熱烈直露地贊嘆智慧和知識的美麗：我聽說你心里頭有神的靈，心中光明，又有聰明和美好的智慧。因為耶和華賜人智慧，知識和聰明都由他口而出。這里崇尚智慧為美的獨特在于，經驗世界的智慧是與神的信仰聯系在一起，相信耶和華是智慧、知識的源頭，敬畏神就能得到智慧：耶和華以智慧立地，以聰明定天。這種精神信仰輻射到現實中，各種生存、生活智慧也使猶太民族的整體性格呈現出深沉、內省、自新的特性，使這個缺乏固定的地域和行政空間而只擁有“一本書”的民族，文化綿亙數千年而不斷，這也是猶太人在經濟、教育、科技、哲學、文學藝術等領域作出巨大貢獻的重要基石。

第三，外表美的真諦。《圣經》將美的本質主要界定在事物的內涵和品性上，而不是界定在事物的外部特征上。在某種意義上《圣經》對事物外部特征的形式因素是明顯忽略的。古代猶太人談到建筑時，他們會描述怎樣建造，卻閉口不談樣式如何。誠然，他們說到約瑟、大衛或愛伯沙龍很漂亮，但卻沒有描述他們的美。猶太人對事物和人的外貌漠不關心，似乎這些東西總引不起他們的注意。如果說他們對人的外在性質有所注意的話，那也只是那些表現了他們內在體驗的性質。因此，《圣經》話語中的美在本質上排斥事物的外觀式因素，在外形與美的問題上表現出“二元”的觀點。《圣經》中固然承認外貌美，但是更淡泊輕浮的美麗外表，不以只有美麗而無內涵的外形為美。猶太民族和其他民族一樣，喜歡佩戴金銀與寶石等首飾，但是祭司會提醒大家，可以注重外形美，但不能助長輕浮。因為猶太民族的精神內涵，使猶太人對神耶和華的崇拜勝過其他一切，所以猶太人愛外在美，但是并不盲目崇愛飾物，而是更加強調人自身的價值與美德，認為內在精神勝過外在的妝飾。《圣經》并不否定猶太人佩戴首飾和對美麗外表的追求，但是如果人們忘了耶和華的旨意，而只知道佩戴華美的首飾沉浸于享樂之中，使得虛浮的外表淹沒了內在的莊重和神圣感時，將會受到神毫不留情的重懲。

《圣經》文本中對婦女的美的欣賞，也能表現出不以“外形”為美的審美觀。對“婦女的美”作了直接性的價值判斷：婦女美貌而無見識，如同金環戴在豬鼻上。艷麗是虛假的，美容是虛浮的，惟敬畏耶和華的婦女必得稱贊。女人的外形美麗常常讓人們失去正確的判斷，使得他們總習慣以“外形”來評價女人的價值。而《圣經》中不以“外形”為美的價值判斷標準卻對那些只有漂亮外形而無內在德行的女子作出了嚴厲的懲罰。神耶和華貶斥輕浮的外表，高聲贊揚有品德的婦女的美麗：她的價值遠勝過珍珠。她丈夫心里依靠她，必不缺少利益，她一生使丈夫有益無損，甘心用手作，未到黎明她就起來，使膀臂有力。她覺得所經營的有利，她的燈終夜不滅……她開口就發智慧，她舌上有仁慈的法則。

綜上所述，《圣經》中的美學觀是建立在倫理基礎之上的，具有明顯的道德性質，追求美與善的高度統一;另外，智慧是美的真諦，因為上帝就是智慧的化身，是猶太文明高度發達的源泉；相比之下，上帝最大限度地貶抑了外表美對生活的意義，認為它只是附著于善與慧之中的一個裝飾而已，從中我們可以看出上帝是拋棄一切外在形式追求大美的，這與中國的老子有不謀而合之處。所以，我們從未能見到上帝的具象，卻能從他那里追尋到美的本質，這也是《神經》的魅力之處吧！

（作者簡介：呂吉瑛，河北經貿大學外語部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