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山莊》敘事視角與結構的創新

在19世紀中葉，英國著名女作家艾米莉· 勃朗特的代表作品《呼嘯山莊》面世。該著作剛出版就引起了巨大的反響，被認為是英國文學史上最奇特和神秘的小說。艾米莉的敘事手法別具一格，不同于她姐姐的《簡·愛》，簡·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等作品那樣傳統式的平鋪直敘。我國著名翻譯家方平先生指出《呼嘯山莊》是優秀的天才之作，足以與莎士比亞的偉大戲劇相媲美。小說獨特的敘事視角、突破性的敘事結構、創新的敘事時空安排，體現了小說的永恒魅力與價值，成為眾多文學研究者的經典文本。

第一，獨特的敘事視角。作為一部長篇小說，《呼嘯山莊》在當時眾多的英國小說中獨樹一幟。《呼嘯山莊》在敘述視角上即不同于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或狄更斯的《大衛·科波菲爾》這類傳統的主人公第一人稱敘述的小說，也不同于薩克雷的《名利場》、狄更斯的《匹克威克外傳》的第三人稱敘述的作品。艾米莉·勃朗特在《呼嘯山莊》中不僅運用了新穎的敘述視角，以小說中兩個次要人物納莉與洛克烏德來講述主人公的故事，而且還采用了多角度的敘述方法。在這個方面而言，《呼嘯山莊》走在了時代的前沿。因此，《呼嘯山莊》的敘述視角是非常獨特的。這個故事好像就是為滿足洛克伍德的好奇心而展開的，這正是艾米莉·勃朗特的高明之處。隨著納莉的回憶與敘述，洛克伍德從絲毫不了解情況，逐步深入感受呼嘯山莊與畫眉田莊兩代人之間的恩怨。實際上，作者是將讀者擺在與洛克伍德同樣的位置上，洛克烏德能從納莉那兒得知的故事，正是作家想要展示給讀者的。

納莉作為故事的主要敘述者，畢竟只是小說中的一個旁觀者，一個次要人物。她無法如同第三人稱敘述人那樣，知道故事中所發生的一切；也無法像以第一人的主人公稱講述自己的故事那樣，娓娓道出其內心世界。因而，納莉作為旁觀者的視野是有局限的。她只能敘述自己的所見所聞，卻不可能做到洞悉一切，更不可能進入主人公的心靈深處。比如，納莉所無法得知希刺克里夫在出走的三年里是怎樣獲得了巨大的財富，因為這件事遠遠超出了她的視野。在另一種情形之下，勃朗特又在納莉的敘述中插入其他人的講述，通過轉述的方式來提供重要的信息。例如，伊莎貝拉是通過書信向納莉講述了她私奔后的悲慘遭遇。而耐莉跟著凱瑟琳來到畫眉田莊后，她通過其他人得知了一些發生在呼嘯山莊的事情。因此，在《呼嘯山莊》中，艾米莉·勃朗特采用了多角度的敘事方法。

第二，突破性的敘事結構。框架式結構是西方小說傳統的敘事方式，在運用這種形式的基礎上，《呼嘯山莊》有著書信體小說多重敘述視角的特征，從而形成了突破性的敘事結構，創造了同一虛構故事域多重框架的敘事模式。在敘事上，《呼嘯山莊》繼承了巴洛克時代的框架結構形式，洛克伍德作為總體敘述者，在小說中有無法替代的作用，他是第一敘事文本的敘述者。作品以為洛克伍德切入點，使讀者了解了呼嘯山莊的奇怪之處。他的講述話語又引出了事件親歷者納莉的敘述，從而形成了第二敘事者。納莉的講述話語又引出其他人物的敘述，如希刺克厲夫、伊麗莎白、凱瑟琳等人物的話語，這又形成了三度敘事者。這些敘述者的敘述構成三重敘事關系：主敘述層、次敘述層、再次敘述層。

然而，艾米莉·勃朗特并不是簡單地采用這種框架結構，而是匠心獨運、非常巧妙地融入書信體的多重敘述角度之中。在這三重敘述層之中，小說以書信體方式又分別安排了多個講述者，讓這些講述者在不同的敘述層，根據自己的視野敘述同一件事情的不同階段。在洛克伍德的主敘述層里，日記的形式統領全篇，使小說得以展開情節，作為小說情節的觀察者，洛克伍德也參與到事情節之中。在小說的第一章到第三章，洛克伍德親眼目睹了呼嘯山莊的各種怪事和山莊主人的怪誕舉止。他在無意之中看到了凱瑟琳童年的日記。小說的第三十一章到第三十四章是故事的結尾：希刺克里夫去世了，凱茜和哈里頓結合在一起。這些故事情節都是由位于主敘述層的洛克伍德親自講述的，他不僅從整體上來敘述故事的內容，而且能夠講述故事的具體內容，從而成為主敘述層的講述者。洛克伍德同時具備了旁觀者的身份與故事情節的參與者。而納莉敘述了小說中第四章到第三十二章的全部內容，第三十三章到第三十四章部分內容。她的講述構成了主敘述層的敘述行為，形成次敘述層。在小說中，納莉是一個必不可少的角色，是非常重要的敘述者。她不僅了解呼嘯山莊和畫眉田莊兩代人的恩怨，而且是主人公生活的一部分，影響著故事情節的發展。她不僅講述了呼嘯山莊幾十年發生的所有重大事件，而且她還是這個故事中的組成部分。主人公希刺克歷夫、伊麗莎白、凱茜、凱瑟琳等人以回憶的方式構建著自身的片段經歷，他們處在同一個虛構的故事中，扮演著主要人物，他們的講述構成了三度敘述層。

在小說《呼嘯山莊》里，敘述層、敘述者、虛構故事之間的關系如下：三重敘述層的敘述行為位于不同的敘述層，敘述同一個虛構故事里的不同階段，并且各個講述者都承擔了一定的角色功能。在框架式結構的小說中，多個敘述者承擔同一個故事里的角色，講述相同虛構故事的敘事結構，是對傳統的框架形式的陌生化處理與改造的結果，是小說的突破性創新之處。

第三，創新的敘事時空安排。《呼嘯山莊》的故事情節跨越了三十年的時空，涵蓋了三代人的恩怨情仇。除了敘事視角與敘事結構的創新與突破之外，敘事時空的安排也是小說的成功之處。合理的布局安排與恰當的表現方法，使得作品引人入勝、扣人心弦。從時間設置的角度來看，主要有兩條敘事線索：首先是作品的次要線索，是故事的第一敘述人洛克伍德多次來到呼嘯山莊的所見所聞，從1801年冬季，洛克伍德找到希刺克里夫希望租畫眉山莊為開端，到1802年秋季，重來呼嘯山莊時發現凱茜與哈里頓墮入愛河，并且將于第二年元旦時結婚為結尾，故事情節的時間跨度不到一年；第二條線索始于小說的第四章，納莉告訴洛克伍德呼嘯山莊的事情，從1771年，老恩肖把孤兒希刺克里夫從利物浦帶回呼嘯山莊為開端，到最終凱茜和哈里頓成為情侶為結尾，故事情節跨度為三十一年。艾米莉·勃朗特在這期間有意安排敘事人洛克伍德缺席了兩次，時間為1801年以前的三十年與1802年初到次年秋季的七個月時間，這兩個時間正是小說故事情節產生重大變化的階段，為小說運用的多層敘事結構提供了有利的機會。

在向將來發展的進程之中，小說回顧了過去的故事。從不同的視角展開情節敘述，洛克伍德初來乍到呼嘯山莊與畫眉田莊，開始敘述他的經歷，而納莉則回憶了她在這兩個山莊里多年的見聞。兩個不同方面敘述的始發點各異，到臨近結局之時才開始融合，同時返回“現在”，最后以完整的面貌在讀者面前展示。艾米莉·勃朗特運用了顛倒順序、時序與倒敘、插敘等相結合的敘述策略，棄用了傳統的平鋪直敘的敘事方法，在敘述的過程中逐漸揭開懸念，最終過渡到震撼人心的高潮部分。敘事結構上的時序顛倒打亂了讀者依據傳統的敘事結構模式而產生的各種期待，使其在閱讀的過程中不斷萌生懸念與困惑，在繼續的閱讀過程中發掘懸念與想象的對象，從而使作品引人入勝。在空間的設置上，故事發生在英格蘭北部的一片荒原上與世隔絕的呼嘯山莊與畫眉山莊。而這兩座山莊正是希刺克里夫、凱瑟琳等主要人物生活的整個世界。雷電交加的荒原與古老肅穆的山莊為小說設置了一種恐怖的氣氛，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呼嘯山莊》以一個抽象化的孤獨生存空間，展現了廣闊無垠的深沉的精神世界；以一個狹小的現實空間，留給讀者一個廣闊的想象空間。

（作者簡介：王海鶯，西安工業大學外語系講師，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