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印第安文學的時代內涵

美國印第安文學奠基在堅實的民族文化基礎之上，植根于悠久的文學傳統之中。印第安文學作品題材廣泛、風格各異，不但表達本民族對有關社會人生和自然的重要問題的見解，更是呈現出對社會熱點問題關注和分析這一特點。從多維視角看，印第安文學從類別上可分為二大類：一類是口頭文學，一類是書面文學；從時段劃跨度上可劃分為殖民前期、內部殖民時期和后殖民時期。

一、殖民前期

從大約4000年前印第安人的祖先自東北亞穿越白令海峽來到美洲大陸開始，一直到1772年，印第安文學大多以口頭文學的方式流傳下來。印第安人信奉非人格化的神靈，他們認為在這一非人格化的神靈與自然界萬事萬物之間存在一種交互關系。這一神靈既超越于萬事萬物之上、又融入萬事萬物之中，而萬事萬物則不僅參與到神靈的構成之中，而且在其中起著重要作用。從這種信仰出發，印第安人相信，世界的創造并非神靈獨自完成，而是非人格化神靈與萬事萬物合力的結果；據此，他們認為萬事萬物皆具有親緣關系，這一親緣關系涵蓋整個宇宙，包含自然界所有的生命和形態，因而他們把世界上的一切——無論有生命的還是無生命的——視作一個密切相關的整體。為了表達他們對萬事萬物親緣關系的理解，印第安人通常以“全是我的親屬”開始或者結束他們的典儀。然而，印第安人同時認為，萬事萬物親緣關系的核心是部族群體觀念。這一觀念要求部族成員以部族的傳統價值觀作為自己的行為準則，履行作為部族群體成員的責任和義務，盡力幫助、支持其他部族成員，在肉體和精神上始終與部族融為一體。印第安部族群體觀念也包括印第安人對祖先土地的深深眷戀，在印第安人看來，自己部族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構成部族群體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在此期的文學中，神話傳說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故事涵蓋內容極為豐富，有起源神話、英雄故事、祭師預言等等，是印第安各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為日后印第安作家的文學創作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素材和靈感。

二、內部殖民時期

在美國建國之后的數百年間，各印第安部族掙扎于白人內部殖民主義的強勢統治之下，不僅喪失了部族的主權與土地，也被迫割斷了與祖先文化傳統的聯系。作為內部殖民的一個主要方面，政府把印第安兒童圈錮在寄宿學校里，強迫他們放棄部族語言，接受英語文化的教育。18世紀末，聯邦政府先在“印第安戰爭”中給予印第安各部族毀滅性的打擊，既而以高壓手段推行文化滅絕政策，由于印第安裔作家長期接受白人文化的熏陶，已經“暫時或永久地進入一個特定的特權階層”，在“禁錮”的環境下從事創作。因此，這一階段的印第安人文學在主題和形式兩方面遵從白人文學范式，從白人視角出發描繪印第安人生活、塑造印第安人物形象，以直白的方式表達放棄印第安的祖先信仰，接受白人文明的教化，接受白人文明，盡早融入于白人社會。

三、后殖民時期

美國后殖民文學源于殖民統治下被殖民民族的經歷，涵蓋自殖民統治起始直至當今的整個進程，可將其發展過程界定為同化、回歸傳統和文化雜交三個階段，始于20世紀六七十年代，黑人民權運動和反越戰運動觸發了“紅種人權力運動”，這一運動孕育出大批以爭取權利為己任的印第安激進分子，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印第安人政治與經濟處境的改善，并最終導致當代印第安生活的解殖。在這樣一種政治文化背景之下，新一代印第安作家的族裔意識逐漸增強，他們“把寫作當成爭取政治解放的武器”，在創作中表達對內部殖民主義的抗議，傾訴回歸印第安傳統的渴望。印第安作家作為一個獨立的群體迅速崛起，印第安文學發展的新階段也由此開始。這一階段被肯尼斯·林肯命名為印第安文藝復興。這一時期，印第安作家從印第安傳統文化中汲取營養，以反抗白人殖民主宰、回歸祖先土地與傳統作為自己創作的主題，在主題和形式兩方面都遵從白人文學范式，從白人視角出發描繪印第安生活、塑造印第安人物形象，以直白的方式表達接受白人文明、融入白人社會的渴望。“回溯歷史和重塑過去”，在‘出行’和‘回歸’這樣一個元敘述的層面上展開”；抗議殖民，回歸傳統。印第安文學家們把反抗白人殖民與回歸祖先傳統這兩個主題有機結合，“著力強調恢復殖民前文化的必要”。他們向白人殖民主宰發出抗議，揭示當代印第安人邊緣化生存困境的根源在于被迫脫離部族土地與群體、切斷傳統的根基；同時，通過脫離部族的印第安年輕人重返部族土地、在部族典儀上重新建立起與部族傳統文化聯系。一方面，這一階段的作家嘲諷、抨擊白人殖民話語對印第安民族與印第安文化的歪曲表現，揭示都市印第安人生存困境的根源在于被迫脫離部族土地與群體。另一方面，他們突出表現了土地和典儀對于保持、恢復印第安身份的至關重要；通過脫離部族的印第安年輕人重返部族土地、在部族典儀上重新建立起與部族文化傳統聯系的敘述，他們在想象之中展示了解決都市印第安人生存困境的理想途徑：只有回歸印第安傳統，才能獲得印第安意義上的再生。本階段印第安文學作家致力于從印第安傳統視角出發重寫北美歷史，重新構建泛印第安傳統并將其融入當今多元文化。通過這種重寫與重構，他們抹去了印第安歷史記憶中的屬下印記，恢復了印第安民族在多元共存的當代社會中應有的地位和話語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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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縱瑞昆，上海市行健職業學院教師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