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當日前一些中年企業家忙著為自己寫悼詞時,另有一些中年企業家雖也在轉型人生,但卻將視野轉向了百年教育,想對我們民族的百年基業做一些思考,出一些力。于是,我們在收到這篇稿件的同時,也收到了這樣一段話:“商場連爬帶滾四十年,累了!夢想輕松轉身。余生只想做三件事:在清華教點書;繼續兒時的愛好,搞點能改善人們生活的發明;活著時探索出企業人余生能盡的社會責任。”
世界上有兩個民族既驕傲又不幸,即猶太和中華。這兩個災難深重的民族,前者主要是遭外敵殺戮,后者則是既遭外敵侵略又被內部長期、反復自殘,以致經濟長時間落后于世界。特別是教育,除特殊歷史產物“西南聯大”偶爾閃光外,百年來一切歸于平庸,始終遠離現代教育的軌道。
為何西南聯大行,而清華不行?
很多后人不知,一個條件和經費足以列入世界最差排名,且存在前后不足九年,僅有三千多畢業生的“西南聯大”,卻具備了培養世界頂級科學家生長的環境和學風。
1948年老中央研究院當選的81名院士,有1/3出自西南聯大;1955年233名學部委員(就是我們后來的院士)當中,也有將近同樣的比例來自西南聯大。政府表彰過的“兩彈一星”23位元勛中,有8人來自西南聯大。中國最早做人工合成胰島素的主要科學家之一鄒承魯,也來自西南聯大。
她不僅培養了很多自然科學方面的人才,同時也培養了很多人文社會科學方面的人才,比如:作家汪曾祺,后來去了美國并著名的社會科學家何炳棣、王浩,還有臺灣的殷海光,都是當時西南聯大的學生。
西南聯大最引人驕傲的,當然還是1957年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獲得者楊振寧和李政道。他們的本科教育和研究生教育都是在西南聯大完成的。楊振寧說:“我最大的貢獻,是幫助中國人克服了覺得自己不如人的心理。”
僅僅9年的“西南聯大”為什么在民族的歷史長河里能有此曇花一現呢?用西南聯大人的話講:“現在清華的校訓——自強不息,厚德載物——僅是西南聯大精神的前一半。獨立精神、自由思想——是她的另一半。缺了下面這一半就如一個跛子,想要登上科學頂峰根本上是不可能的。”
無獨有偶的是,在20世紀上半葉,匈牙利布達佩斯的三所猶太中學,也集中誕生了包括噴氣式發動機之父西奧多·馮·卡門、“氫彈之父”愛德華·特勒、計算機之父馮·諾依曼在內的世界級頂級大師和諾貝爾獎得主,竟有36位之多!當時布達佩斯的猶太人不足十萬,卻成了世界公認的“大師搖籃”。
猶太人重視教育是有傳統的,但布達佩斯三所中學的成就,一定還源于特有且優秀的教育方法,及特有且優秀的文化和宗旨。而這,應該是中國學生最迷失的——價值觀和創造力。
剪鴿子與“合格的廢品”
早年我在美國幼兒園聽了一堂課——學剪紙。每個幼兒發了一把安全剪刀和一張白紙。老師用剪刀嫻熟地剪了一只鴿子,并問是什么?孩子們齊聲說鴿子。老師接著說:“今天我們學剪紙。但有一條規定,接下來誰也不許剪鴿子。”我當時就在想:中國的幼兒園老師會怎么說呢?我在國內問了若干群體,答復是一致的:看誰把鴿子剪得最像!
2010年月3日,世界大學校長年會在南京大學舉行。牛津和斯坦福大學校長對中國大學有一個共同的評價,中國的大學普遍比國外先進大學落后20~30年,引來了中國眾多校長不滿。而駁斥的理由,無一不是學校已有硬件和財富。這只能說所答非所問。他們沒有搞明白的是,這兩位洋校長說的是軟件:“世界一流的學校,都是研究型的。”而中國,從幼兒園到大學都是教化型的。這就使得中國學生集體缺失——自由思維的創造性。
今天社會已是一個高速運行的社會,幾乎所有的職業稍一出錯輕則損失,重則喪命,甚至引發戰爭(若按錯了核按鈕)。故連清潔工都要崗前培訓,持證上崗,否則性命難保。可相對事關民族、國家命運的重要崗位,比如:父母、校長、教育局長,有多少具備上崗資格?特別是父母,包括已獲資格的老師們,又有多少是真正符合現代教育資格的?用美籍華人、美能源部長朱棣文的話講:“中國培養出的學生,基本是‘合格的廢品’。”誰之過?!
考100分,就意味著廢品
凌志軍,記者,名作家,他有影響的著作《成長比成功更重要》曾在中國教育界轟動一時。我在和他攀談時,無意中得知他居住著價值近千萬的小豪宅。我很是不解:“你這樣一個老宅男,又無貪腐資本,怎住得如此這般?”他說:“我可是爬格子一個字一個字爬出來的啊。我交的稅都是以百萬計。”由此可見他的成功很不一般。“你最大的教育來源是什么?”“因為我是小學畢業。”這句話我很是興奮!我自以為自己也小有成就:在國內也算是擁有了投資《編輯部的故事》、創造塑鋼門窗、亞都加濕器、百龍礦泉壺,以及張家界百龍天梯等佳話。我1987年發明的“可定位延時閉門器”不僅技術出口到美國,目前國內的高檔酒店,公共建筑都在普遍采用。當然最具戲劇性的是我擁有清華教授里一百年來的一項紀錄:以最低學歷教最高學科——哲學。我自己常說:“我最幸運的,是沒有在中國上學!但我最不幸的,是沒有在歐美經受養成教育。”于是,我非常自豪地回敬了凌志軍:“我小學都沒畢業!”我倆這種“攀比”,中國教育界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凌志軍是為數不多對中國教育有著深刻研究的人,為避免自己的孩子步入班級前十名的死角(統計表明:我國自恢復高考以來共有各類“狀元”1400多人,但在目前無論科學、工商、政軍界精英名錄里全無他們的蹤影。而當下班里前十名的學生,長大后也基本無大作為)可說是想盡了辦法。等孩子總算大學畢業了,可孩子給了自己這個教育“專家”一個明確的回敬:“我要有了自己的孩子,絕不讓他在中國上學!你費力最大讓我擠進的名牌中學,是我一生中經歷最糟的學校。全校的學生只知道學習上超越別人,從未想過超越自己,價值觀一片迷茫。”
我認同這種說法:“一個學生無論是平常作業還是考試,80分即為優良,因為說明他已經學懂了,也許耗費50%的精力就夠了。而剩下的20分,基本上拼的是理解以外的避錯能力。而若要爭取到95分以上,就基本要耗盡一般學生的全部精力。”用我的話說:一般學生各門功課都要爭取100分,這個學生基本上就廢了。
呼喚塑造自信的上崗證
我曾在一套童話中里有三句話:“孩子需要知識,但更需要自由空間;孩子需要特長,但更需要健康人格;孩子需要學歷,但更需要競爭力。”
“孩子是夸大的”、“孩子尤其需要自信”,這些話一般的父母、老師、教育局長都應聽過,至少不會有人公開反對,但做得怎樣?
考試,無論東西方都是有的。可在西方式教育的學校里,理論上不會有一個學生知道其他同學的成績,從公布欄只能看到自己的,因為公布欄里的名字都是由社會安全號碼代替,如同我們的身份證件號。若老師泄露了誰的成績,會面臨刑事指控的。這就是西方孩子個個自信的根本所在。
對于這類西方先進的經驗和做法,國人不可能一無所知,每年公費出國考察、研修的教育專家、局長們更不可能一無所知。但有人說:“一個睡著了的人是可以叫醒的,但裝睡的人你叫得醒嗎?”
我有一個夢:贊助一個非盈利常設的劇組,長期以父母、老師、校長、教育局長等與教育相關的人為原型,拍攝他們的系列輕喜劇《上崗證》,讓所有的觀眾給這些原型,包括裝睡的,投票表決應否給他們發上崗證。
責任編輯:楊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