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資本概念的學科異同與維度劃分

摘 要：在Bourdieu對社會資本進行系統分析以后，不同領域的研究者開始從不同學科角度對社會資本概念進行解釋。社會學、經濟學和政治學學科對社會資本及其內涵的理解有差異也有聯系，社會資本概念可以從二維、三維、四維等角度進行維度劃分，并以此為基礎進一步明確社會資本概念。

關鍵詞：社會資本；關系；信任；制度；價值觀準則

中圖分類號：F014.39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1）33-0003-04

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社會資本開始在各學科領域取得豐碩的成果，社會學中社會資本與社會理論結合形成了新的社會結構理論和社會關系理論；社會資本是可持續發展經濟學中的一項重要的資本要素，被當做第四種資本來補充人力資本、物質資本和自然資本；政治學中社會資本用來討論其與民主的關系。此外社會資本概念被引入如醫學、人類學、體育學等學科也有不少的創新性成果。社會資本的實踐意義也由眾多社會資本研究學者逐步探索指出，比如社會資本給個人帶來物質和非物質的財富；對提升個人社會經濟地位的作用；通過減少交易成本、傳播技術和市場信息、減少機會主義促進經濟社會發展；通過減少沖突、增加妥協、規范制度、集體行動而改善政府績效等等。所以認識社會資本的重要性后，有必要從不同學科的角度厘清社會資本概念，為相關研究作一個理論鋪墊。

一、按學科類別劃分的具有代表性的社會資本概念

（一）社會學中的代表性社會資本概念

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P. Bourdieu）第一個對社會資本進行全面系統的分析。1980年在《社會科學研究》雜志上發表的《社會隨筆》中布迪厄正式提出了“社會資本”這個概念：“實際或者潛在資源的集合，這些資源與由相互默認或承認的關系組成的持久網絡有關，而這些關系或多或少是制度化的。”[1]從社會網絡角度研究社會資本的意義上說，Bourdieu開創了社會網絡分析的社會資本研究。美國社會學家James Coleman（1988）在《作為人力資本發展條件的社會資本》一文第一次明確地在美國社會學界使用了社會資本這一概念。Coleman（1990）從社會資本的功能來定義社會資本：“社會資本是根據其功能定義的。它不是某種單獨的實體，而是具有各種形式的不同實體。其共同特征有兩個構成社會結構的各個要素所組成結構個人行動提供便利。和其他形式的資本一樣，社會資本是生產性的，是否擁有社會資本，決定了人們是否可能實現某些既定目標。與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一樣，社會資本并不可以完全替代，只是對某些特殊的活動而言，它可以被替代。為某種行動提供便利條件的特定社會資本，對其他行動可能無用，甚至有害。與其他形式的資本不同，社會資本存在于人際關系之中，它既不依附于獨立的個人，也不存在于物質生產的過程之中。” [2] Coleman還是在理論上對社會資本給予了全面而具體的界定和分析的第一位社會學家。他將社會資本與財務資本、人力資本并列為組織擁有的三種資本，認為社會資本代表了與其他組織和個人的關系，是寓于人際關系之中的，反映了一個組織或個人的社會關系。他還根據分析提出社會資本的各種表現形式如義務與期望、信息網絡、規范與有效懲罰、權威關系、多功能社會組織和有意創建的社會組織等 [2]。

張其仔（1997）是國內首次真正提出并具體研究社會資本的。其研究主要是圍繞社會網絡范疇進行，一方面把社會網絡視為一種最重要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另一方面又把社會網絡視為資源配置的一種重要方式。張認為，社會資本從形式上看就是一種關系網絡，未來社會就是一個網絡社會，傳統意義上的面對面交流將被現代網絡交流所取代[3] 。邊燕杰（2004）提出，“社會資本的存在形式是社會行動者之間的關系網絡，本質是這種關系網絡所蘊涵的、在社會行動者之間可轉移的資源。任何社會行動者都不能單方面擁有這種資源，必須通過關系網絡發展、積累和運用這種資源”，他把社會網絡與社會資本的概念作了區分，社會資本蘊涵于網絡之中，但是不等于網絡。實際上，邊把社會資本看成是“通過關系網絡發展、積累和運用這種資源”的能力。這種理解與林南（2001）基本是一致的[4]。

（二）經濟學中的代表性社會資本概念

資本是經濟學最基本的研究要素之一。作為資本發展的人力資本、社會資本當然也是經濟學研究的重要因素。最早使用社會資本概念的是經濟學家Glenn Loury（1977）。他將社會資本定義為促進或幫助獲得市場中有價值的技能或特點的人之間自然產生的社會關系。在他看來，社會資本是存在于家庭關系與社區的社會組織之中的諸種資源之一[5]。Loury雖然使用了社會資本這一概念，但他并沒有對此進行系統研究，因而也沒有引起學界的重視。此后對社會資本進行研究擴展的經濟學家有：諾斯（Douglass C. North）、奧爾森（Mancur Olsean）、巴斯特拉爾（Bastelaer）以及世界銀行的部分經濟學家包括Knack、Woolcock、Dasgupta、Narayan和Grootaert。道格拉斯·諾思（1990）通過將一系列的道德和倫理行為規范納入制度的定義，從而將社會資本與制度經濟學聯系在一起并明確地將社會資本納入了制度經濟學分析的范疇 [6]。世界銀行經濟學家們對社會資本概念的創新也如法因（Ben Fine）所批評的那樣，并沒有突破新制度主義的理論范疇，而只是將新制度主義的理論用社會資本重新進行了包裝（馬德勇，2008）[7]。

孫麗軍、石磊（2003）認為社會資本就是能夠通過推動協調的行動來提高社會效率的信任、網絡以及與網絡相關的規范。社會規范觀強調了規則、信任、制度等對社會生產的作用，但規則、信任和制度到底是社會資本還是社會資本的功能仍然沒有得到有效的闡釋 [6]。楊雪冬（1999）認為，社會資本除了具有資本具有的（通過積累而成；具有規模效應；需不斷更新；具有生產性）四個要素外。從經濟學角度講還具有與其他資本不同的五個特點：使用上可以達到互惠的效果；不可讓渡，與擁有者共存，有使用范圍；是可再生、非短缺性的；其利用的效果更具有社會性，收益有更大的擴散性 [8]。

（三）政治學中的代表性社會資本概念

社會資本和政治之間的內在關聯性在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引起政治學的廣泛關注。從政治學角度研究社會資本的學者主要有：羅伯特·普特南（R. Putnam）、皮帕·諾里斯（Pippa.Norris）、豪（P.Hall）、紐頓（K.Newton）和帕克斯通（P.Paxton）。普特南認為，“社會資本……指的是社會組織的特征，例如信任、規范和網絡。它們有助于參與者更加有效地共同行動以追求共同的目標，提高社會的效率。”能夠“提高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投資的收益”，“是全世界經濟發展的關鍵因素”[6]。馬德勇（2008）指出普特南的主要缺點在于“它沒有將社會資本和市民（公民）社會理論區分開來，普特南在考察意大利和美國的社會資本時，實際上把公民美德或公民精神當做社會資本來看待的”和“普特南等人也沒有將社會資本本身和社會資本的原因區分開來，如，參加社團被認為是社會資本的表現，但同時，參加社團也被當做社會資本形成的原因來看待。”[7]林南：“社會資本被視為在目的性行動中獲取和或嵌入在社會結構中的資源”，是“通過社會關系獲取的資源”。林是社會資源理論倡導者，他認為社會資本是從嵌人于社會網絡的資源中獲得的，植根于社會網絡和社會關系中。林把社會資源的意義置入社會資本的更廣泛的理論討論中，同時又將社會資本作為一個研究概念而進行了更有針對性的定義和操作化[4]。

李惠斌和楊雪冬（2000）認為，社會資本是出于一個共同體之內的個人、組織（廣義上的）通過與內部、外部的對象的長期交往合作互利形成的一系列認同關系，以及在這些關系背后積累寫來的歷史傳統、價值理念、信仰和行為范式。在這個概念中，社會資本是長期積累形成的，不僅表現為個人、組織相互關系的認同性、互利性，而且體現了這些聯系的穩定性和擴展性，同時也反映了社會資本形成發展的路徑依賴特征，即社會資本通過家庭、關系網絡、社會信仰、信任和互惠、慣例等形式發揮出來[8]。馬德勇（2008）在對社會資本不同概念批判的基礎上提出了自己對社會資本的新的見解：“社會資本是諸如信任、合作之類的能夠促進社會經濟效率、減少社會沖突、增進社會和諧的觀念性資源。這些觀念的要素主要由信任、合作、寬容、互惠、團結、誠實等構成。”[7]

（四）社會、經濟、政治三學科中社會資本概念的區別和聯系

對社會資本定義的梳理可以發現，不同學科背景的學者對社會資本概念的理解是主要集中在對社會資本內涵的鑒定上。根據收集到的不同學科不同學者對社會資本的經典定義，社會資本具有四大內涵：關系、信任、制度、價值觀和準則。關系又包括非正式關系（包括交換關系、社會關系、人際關系）和制度化關系。通過分析認為不同學科下社會資本概念對其內涵是有偏向的，但是各內涵又是相互關聯統一的。

1.從各學科角度提出的社會資本概念的區別。社會學社會資本概念強調社會資本內涵中的關系或稱社會網絡關系層面中的非正式關系層。關系作為社會結構的基礎，是社會活動的直接參與者人的主要活動表現，一直都是社會學中的研究重點。社會資本概念的提出使社會學在關系層面上的研究又更進一步加深，這也是社會學研究結合經濟學的一個重要表現。社會學中的社會資本主要有：用社會資本的興衰解釋社會結構的變遷、以社會資本的形成來研究社區層次人們的交往以及社會資本對人們生產、生活活動的影響。當然社會學意義上的社會資本也不乏從信任、制度、價值觀規范等角度研究。

經濟學社會資本概念從社會資本的內涵出發，強調社會資本對行為主體帶來的經濟收益，而這種經濟收益產生來源于社會資本的兩種表現形式（社會網絡、社會觀念）所產生的正的外部性。而經濟學應用社會資本定義，則主要用來研究兩項內容：用現有經濟理論方法解釋社會資本的形成；在現有的經濟學模型框架下分析社會資本的作用機制。所以經濟學中的社會資本概念強調最終要落腳于資本所具有的各項特征，包括經濟學研究人員從物質資本、自然資本、人力資本等已經成熟的資本概念的緣起、內涵、特征、發展等來與社會資本逐項分析對比，結果顯示出了社會資本與其他三項資本的經濟資本意義上的共性，也提出了社會資本不同于其他資本的獨特性。

政治學社會資本強調的是社會資本如何能給人們帶來的民主化福利以及社會資本如何讓社會資本實現政府績效的提高，所以往往結合民主治理和政府績效關注社會資本內涵中的制度關系的層面上。例如以信任為核心的社會資本在分析公民對政府的信心、以制度為核心的社會資本在于分析村民自治與鄉鎮政府關系等等，均是很有政治學特征的社會資本研究。

2.從各學科角度提出的社會資本概念的聯系。以內涵的聯系為主的學科之間社會資本概念的聯系可表現為：任何社會資本概念的理解都是以關系為基礎，以信任為核心的。其中關系可以劃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正式關系或稱制度關系，并以此延伸出制度；另一類是非正式關系包括交換關系、社會關系和人際關系。政治學習慣對社會資本從制度關系角度研究，當然也不會忽略對非正式關系的研究。例如政治學中研究非正式關系社會資本如何補充制度關系來實現村民自治和實現“善治”的研究。而習慣上研究社會結構和社會功能的社會學則主要集中強調社會資本的非正式關系尤其是社會關系和人際關系。經濟學對社會資本的研究由于強調其如何為“經濟人”帶來收益，所以并不側重某一方面，而是綜合分析以信任為核心的關系如何在為“經濟人”帶來收益。學科之間社會資本概念的聯系（如圖1所示）。

二、社會資本概念維度劃分

1.社會資本概念的二維劃分。厄普霍夫（Uphoff，1996）將集體社會資本分解為“結構性社會資本”和“認知性的社會資本”[4]。阿德勒等（Adler，Paul Kwon，Seok-Woo，2002）的兩分分類方法：他們將微觀層次和中觀層次的社會資本合稱為“外部社會資本”，而宏觀社會資本則被他們稱為“內部社會資本”[4] 。林南（2003）通過對社會資本作用的過程分析，將社會資本劃分為兩類：動員的社會資本和接觸的社會資本[9]。趙延東、羅家德（2005）也認為社會資本的研究范式可以從個人和集體兩個層次劃分[10]。

2.社會資本概念的三維劃分。托馬斯·布朗（Brown，1997）指出社會資本系統可以按照系統主義“要素、結構和環境”的三維分析劃分為微觀、中觀和宏觀三個分析層面[11] 。哈皮特和戈沙爾（Nahapiet Ghoshal，1998）將社會資本劃分為三個維度，一是結構維度，又稱為結構性嵌入，是指行動者之間聯系的整體模式。該維度強調社會關系網絡的非人格化一面，分析的重點在于網絡聯系和網絡結構的特點，即網絡聯系存在與否、聯系的強度、網絡的密度、中心與邊緣、連接性等。二是關系維度，又稱為關系性嵌入，是指通過創造關系或由關系手段獲得的資產，包括信任與可信度、規范與懲罰、義務和期望以及可辨識的身份。該維度強調社會關系網絡人格化的一面，即與社會聯系的行動者有關，表現為具體的、進行中的人際關系，是行動者在互動過程中建立的具體關系。三是認知維度，是指提供不同主體間共同理解表達、解釋與意義系統的那些資源，如語言、符號和文化習慣，在組織內還包括默會知識等[4]。他們認為社會資本構建了社會結構的一些方面，便利了個人在這些結構中的行動，同時網絡中的社會資本有利于智力資本的獲取與創造[4]。楊仕元、朱縝（2009）認為，對社會資本研究維度劃分具有代表性的觀點有：資源觀、能力觀和社會規范觀[12]。

3.社會資本概念的四維劃分。Tsai、Ghoshal（1998）認為，社會資本可以在很多層面上進行研究，如個人層次、組織層次、組織間層次以及整個國家層次等[13]。陳柳欽（2007）通過對國內外社會資本定義的歸納認為社會資本概念主要有社會網絡觀，普遍聯系或社會關系觀，隱藏于社會結構中的資源觀及信任、網絡、規范、制度四種觀點[4]。對社會資本概念的維度劃分，從社會資本的本質內涵出發，能夠歸結出學者認識深化社會資本概念的原始初衷。盡管目前對社會資本概念維度劃分以三維維度尤其是微觀、中觀、宏觀的劃分法及結構、關系、認知的劃分較為普遍且應用面廣。但在社會資本概念的認識過程中仍然不可缺少從社會資本內涵角度對社會資本概念進行另一種維度劃分：即關系中心觀、信任觀、制度觀、價值規范觀。

三、結語

天生具有社會性的個人或者組織與外界是具有普遍聯系的，這些社會關系資源通過信任、道德、微觀制度規范等有意識行為或通過傳統文化、宏觀法律制度等無意識行為能夠給主體在未來的某一個時點或者某一段時期內獲得利益，這種把給主體帶來收益的社會關系資源就稱為社會資本。未來對社會資本概念的發展將依然是以關系網絡，信任、制度、價值觀與規范為核心元素的發展。關系和信任的基礎核心地位不會動搖。

雖然社會資本概念繁多，但是都是在強調社會資本的積極作用機制，雖然社會資本也會帶來消極影響，但是從概念方面似乎所有學者都忽略了這一重要方面。由于現代社會資本概念理解不一致，所以在今后研究社會資本要注意鑒定社會資本概念并結合所研究領域選擇合理的社會資本的概念，這樣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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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Nahapiet J，Ghoshal S.Social Capital，Intellectual Capital，and the Organizational Advantage.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98，(2):242-266.

The Same and the Different of Social Capital in Different Disciplines and the

Dimension Division of Social Capital

HU Ri-dong，CHEN Dong-jing

（International Business College，Qingdao University，Qingdao 266071，China）

Abstract:After Bourdieu’s systematic analysis of social capital，researchers from different fields began to explain the concept of social capital from different subjects.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concept of social capital from different subjects which include Sociology，Economics and Politics is different but sometime the same.We can divide the concept of social capital from the dimensions which conclude two-dimensional，three dimensional and four dimensional.Clarifying the concept of social capital further is basis on it.

Key words：social capital；relations；trust；system；values guidelines[責任編輯 劉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