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被保險人故意犯罪作為保險人的法定免責事由,其立法根據在于防止道德風險、維護社會公共秩序和善良風俗、避免保險制度被濫用。對作為保險人免責事由的故意犯罪認定與刑法保持一致之立場,既符合保險法與刑法各自的功能與立法目的,不違背保險法把被保險人故意犯罪作為保險人法定免責事由的立法根據,也是由保險法免責要件規范的不明確性決定的,同時也符合保險合同疑義利益解釋規則的基本原理。
關鍵詞:保險法;故意犯罪;認定立場
中圖分類號:D922.284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1)08-0166-04
一、問題與立論
我國1995年保險法(2002年修正)第67條規定:“被保險人故意犯罪導致其自身傷殘或者死亡的,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的責任。”同時,根據2009年2月28日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七次會議修訂,自2009年10月1日起施行的保險法第45條也規定:“因被保險人故意犯罪或者抗拒依法采取的刑事強制措施導致其傷殘或者死亡的,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的責任?!睂τ谠撘幎?,在保險法學界和保險實務界,傾向性的觀點皆認為,從防止道德風險、維護社會公共秩序和善良風俗、避免保險制度被濫用的目的出發,對保險法規定的犯罪應作區別于刑事法律領域的考量,即在保險法領域存在有別于刑法領域的犯罪概念。
對此,本文的基本立場是,被保險人故意犯罪、保險人免責之立法根據——防止道德風險、維護社會公共秩序和善良風俗、避免保險制度被濫用——不能成為保險法領域的犯罪概念有別于刑法之理由,對保險法領域的犯罪認定與刑法保持一致之立場,并不違背保險法把被保險人故意犯罪作為保險人法定免責事由的立法根據。
二、故意犯罪免責之立法根據
針對各國保險法關于被保險人因(故意)犯罪而致傷殘、死亡時保險人免責的法律規定,隨之而來的疑問必然是,保險人據以免責的理由為何?也即如此立法的根據為何?對此問題,法理解釋之見解紛呈,觀點不一,可大致歸結如下:
違反偶然性說。該說認為,保險人因被保險人故意犯罪致死(傷殘)而免責之理由,系與“保險事故須發生于‘偶然性’之原理有違”。按此說之見解,保險契約系屬一種射幸契約,保險契約之當事人及利害關系人皆應本于最大誠信原則負有履行依法律或約定之權利義務,因此,原則上須保險事故之發生出于偶然者,保險人才負給付保險金之責,若系出于故意者,即有違偶發性原則,保險人不應負給付保險金之責。對于犯罪行為所致死亡傷害,既出諸故意,而非意料外之事故,應不予享受保險之利益[1]。
故意涉險輕生說。該說認為,被保險人故意從事犯罪行為致死,可認為系故意涉險輕生,故保險人當得據以免責。對于死亡之發生,被保險人已有可能預見,被保險人仍執意為之,則此與自殺無異。
懲罰犯罪說。該說認為,保險事故(死亡或傷殘)系因被保險人犯罪行為所致,為懲罰犯罪,保險人得以免責。
公共政策說。該說認為,保險領域與其他領域一樣有兩個完全適用的公共政策,即“行為不產生于錯誤原因”和“一個人不能從自己的錯誤或犯罪中獲利”[2]。
對于前述諸說,違反偶然性說看似合理,實則不然。因為根據該說,被保險人故意犯罪致死(傷殘)系與“保險事故須發生于‘偶然性’之原理有違”,對于犯罪行為所致死亡傷害,既出諸故意,而非意料外之事故,所以不予享受保險之利益,故保險人得以免責。但疑問在于,被保險人實施故意犯罪行為與被保險人致死(傷殘)之間并無必然的因果關系,致死(傷殘)并非被保險人主觀追求的結果,否則與自殺難以區分,可以認為,被保險人在實施故意犯罪過程中致死(傷殘)也是一種偶然事件,并非被保險人故意或有意積極追求之結果,因而自不存在違反“保險事故偶然性”原則之理。故意涉險輕生說之弊端則異常明顯。根據該說,被保險人故意從事犯罪行為致死,可認為系故意涉險輕生,與自殺無異,故保險人得以免責。依該說之內在邏輯類推,則飛機本身具有高度危險性,欲搭乘飛機者因對自己可能墜機身亡有所預見,可謂每位欲搭乘飛機者皆與自殺無異,保險人對此也可免責,如此結論之不合事理乃至荒謬自不待言。懲罰犯罪說則有混淆保險法與刑法的各自功能之嫌。保險法之特定功能在于規范相關保險活動行為,使之有序健康發展,而懲罰犯罪則屬刑法具有的特定功能之一。因此,違反偶然性說、故意涉險輕生說和懲罰犯罪說皆不足以合理解釋保險法把被保險人故意犯罪作為保險人法定免責事由之立法根據。比較而言,公共政策說則有其內在之合理性,但為何“一個人不能從自己的錯誤或犯罪中獲利”則有待進一步具體化。
根據公共政策說,“一個人不能從自己的錯誤或犯罪中獲利”,就保險法領域而言,其根本原因在于:首先,維護社會公共秩序和善良風俗之必要。犯罪行為本質上對于社會共同生活秩序具有重大之破壞性與危險性,而為社會大眾所無法忍受,因此,從維護社會公共秩序與善良風俗等公益考量,被保險人不得請求給付保險金,始屬公平合理與正義。其次,防止道德風險,避免保險制度遭濫用而成為犯罪之后盾。若被保險人犯罪后而仍有保險金的請求權,則每位欲犯罪者因已有保險之故而更敢恣意犯之,不僅個人生命身體自由財產等法益受到侵害,更甚者,此舉亦危及社會治安與國家整體發展等,故而無異于鼓勵犯罪,使保險制度成為犯罪之后盾。故此,為求實現保險真正之目的,即分散危險、消化損失,故于被保險人因犯罪行為致保險事故發生,保險人皆應予免責,始符法理。正如英國法官斯克魯頓所言:“知道什么行為是犯罪,而對一種犯罪行為進行故意保險,顯然是同公共政策相對立的。”
三、以刑法為認定犯罪標準之理由
從規范的層面言之,犯罪是刑法領域的概念,但由于保險法把被保險人的故意犯罪行為導致保險事故發生之情形,作為保險人的法定免責事由,這就必然產生保險法中所認定的犯罪是否應與刑法所認定的犯罪相一致的問題。對此,學界多有爭議,可歸結為下面兩種學說。
否定說。否定說認為,保險制度在于分擔風險,保險法之所以把被保險人的犯罪行為作為保險人的法定免責事由加以規定,其立法根據正在于防止道德風險、維護社會公共秩序和善良風俗、避免保險制度被濫用。故而對保險法上規定的故意犯罪的認定不以被保險人的行為是否符合犯罪構成的全部要件為前提,保險人即可免責?!坝诒kU制度,其旨在分散風險并填補損害,而此與刑法領域所探討之‘罪責’要素,并無適用之余地?!盵3] “在保險法領域,對犯罪應作區別于刑事法律領域的考量。在保險法領域,具有社會危害性、刑事違法性和應受刑罰處罰性的行為即可構成犯罪,而無須考慮刑事法律領域中的刑事責任能力?!薄皬木S護社會公共秩序和善良風俗、防止保險制度被濫用的目的出發,如果被保險人的行為本質上具備刑事法律的犯罪構成要件,具有明顯的社會危害性和違法性,并因該行為導致死亡,盡管刑事上未作有罪判決,保險人仍可據以免除保險責任。”[4]否定說基本上為保險法學界的主流學說。
肯定說??隙ㄕf認為,保險法上所謂的犯罪行為,須是刑法明文規定,并科以刑罰之行為。若該行為非刑法所明文處罰者,其行為雖為不法但不符合犯罪構成要件的,保險人不得據以主張免責。
否定說以保險人法定免責事由的立法根據作為認定保險法規定的“犯罪”不同于刑法之理由,認為保險法中所界定的犯罪可以不與刑法所界定的犯罪相一致,即只要被保險人的行為符合犯罪構成的客觀構成要件,不管有無罪責,就可以認定犯罪成立,保險人即可免責。但本文認為,否定說除明顯的論證不當外,①也必然過分擴大犯罪行為的范圍,與刑法對何謂犯罪的界定相違背。同時,保險制度之主要目的在于補償被保險人因不可抗力或不可預料之事故所致之損害,而非懲罰被保險人的犯罪行為??隙ㄕf關于保險法中所認定的犯罪應與刑法所認定的犯罪相一致的立場是可取的,有其必要性。
第一,符合保險法與刑法各自的功能與立法目的。我國保險法第一條規定:“為了規范保險活動,保護保險活動當事人的合法權益,加強對保險業的監督管理,維護社會經濟秩序和社會公共利益,促進保險事業的健康發展,制定本法?!币虼?,保險法的功能和立法目的在于通過規范保險活動、加強對保險業的監督管理,從而實現保護保險活動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維護社會經濟秩序和社會公共利益、促進保險事業健康發展之目的。而根據我國現行刑法第一條和第二條的規定,刑法的功能和立法目的在于,通過用刑罰同一切犯罪行為作斗爭,以保衛國家安全、保衛人民民主專政的政權和社會主義制度,保護國有財產和勞動群眾集體所有的財產,保護公民私人所有的財產,保護公民的人身權利、民主權利和其他權利,維護社會秩序、經濟秩序,保障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的順利進行,從而實現懲罰犯罪,保護人民之目的。從保險法和刑法各自的功能和立法目的不難看出,對犯罪的懲治和預防乃刑法特有之任務,加上罪刑法定原則,更加要求對什么是犯罪、如何懲罰犯罪必須以刑法的明文規定為準而不可逾越,因此,保險法規定的作為保險人免責事由的被保險人故意犯罪的認定與刑法相一致或以刑法為準,就屬自明之理。
第二,并不違背保險法把被保險人故意犯罪作為保險人法定免責事由的立法根據。已如前述,被保險人的故意犯罪作為保險人的一項法定免責事由,其立法根據在于防止道德風險、維護社會公共秩序和善良風俗、避免保險制度被濫用。在通常情況下,被保險人的行為構成刑法規定的故意犯罪,保險人免于賠付保險金不會發生爭議。但在特殊情況下,則發生爭議在所難免。但本文認為,在此情形下以刑法的規定作為認定何謂犯罪的標準,也并不違背保險法把被保險人故意犯罪作為保險人法定免責事由的立法根據。從刑法的角度觀察,刑法之所以把未滿十四周歲的未成年人和精神病人劃入絕對無刑事責任能力人,其行為不構成犯罪,原因在于他們不具備對自身行為社會危害性的認識能力和行為的控制能力;從保險學或保險法的角度觀察,作為未滿十四周歲的未成年人或精神病人的被保險人,當其因自身的“故意犯罪”行為而致傷殘或死亡,對投保人和受益人而言無異于一種偶然事件。而此種偶然事件(Contingent event)所具之偶然性,即其發生之可能性,亦即所謂不確定性(Uncertainty),此種可能性或不確定性,一般稱之為危險(Risk),這種危險為損失發生之不確定性,正是保險制度可保危險的本質所在[4]。同時,我國保險法之所以僅把被保險人的故意犯罪行為作為保險人的免責事由加以規定,而未規定被保險人的過失犯罪行為情形保險人可以免責,根本原因仍在于過失犯罪對被保險人、投保人和受益人而言無異于一種偶然事件,被保險人主觀上不存在積極追求過失犯罪的發生,也就自不存在道德風險和保險制度被濫用的問題,“因過失犯罪致死者,其主觀上當不可能有意欲利用保險制度以達其不法之犯罪目的之可能,因此在解釋上,過失犯罪致死者并無免責條款之適用余地?!盵3]既然對于成年被保險人的過失犯罪所致的死亡傷殘,保險人不能免責,則對于刑法上規定的無刑事責任能力人的所謂“故意犯罪”行為所致的死亡傷殘,保險人又何來免責之理?因為對于無刑事責任能力人的所謂“故意犯罪”之“故意”,根本不是刑法(學)所規定和界定的故意之意,刑法(學)所規定和界定的故意犯罪之“故意”,核心在于行為人對自身行為社會危害性的認識能力和控制能力,但無刑事責任能力人自身并不具備這種認識能力和控制能力,因此,所謂防止“道德風險”和“避免保險制度被濫用”,作為整個故意犯罪免責條款的立法根據雖具有合理性,但如將之用于解釋對刑法上規定的無刑事責任能力人的所謂“故意犯罪”行為所致的死亡傷殘保險人得以免責的理由,則難以成立。
第三,如此認定正好可與我國保險法第44條第1款規定的“自殺條款”的內在精神相協調。根據2009年2月28日第十一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七次會議修訂,自2009年10月1日起施行的保險法第44條第1 款規定:“以被保險人死亡為給付保險金條件的合同,自合同成立或者合同效力恢復之日起二年內,被保險人自殺的,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的責任,但被保險人自殺時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除外?!北緱l把“被保險人自殺時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作為保險合同“自殺條款”中保險人免于承擔賠付責任“二年內”期限的例外,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為學者們所詬病的1995年保險法保險合同“自殺條款”中未成年人和精神病人的自殺賠付問題。新修訂的保險法之所以把把“被保險人自殺時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作為保險合同“自殺條款”中保險人免于承擔賠付責任“二年內”期限的例外,其根本原因就在于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由于其身心發育的特點決定了其并不具備認識“自殺”危害性的認識能力和行為的控制能力。除精神病人外,雖然我國刑法對刑事責任能力關于年齡的規定與民法通則對民事行為能力關于年齡的規定不盡一致,但其根本原理卻是一致的:二者都在于根據行為人的認識能力和控制能力對年齡作出相應規定,只不過刑法是針對行為人對犯罪的認識和控制能力而規定未滿十四周歲的未成年人的行為不構成任何犯罪,已滿十四周歲未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只能構成故意殺人、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強奸、搶劫、販賣毒品、放火、爆炸和投毒罪,已滿十六周歲的人則可以構成刑法規定的所有犯罪。因此,以刑法規定的犯罪認定標準為原則認定保險法規定的故意犯罪免責事由,從而解決無刑事責任能力人“故意犯罪”時保險實務中的賠付責任爭議問題,與保險法把“被保險人自殺時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作為保險合同“自殺條款”中保險人免于承擔賠付責任“二年內”期限的例外的內在精神相一致,值得肯定。
第四,是由保險法免責要件規范的不明確性決定的。我國保險法第45條只是規定,因被保險人故意犯罪導致其傷殘或者死亡的,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的責任。但“因故意犯罪導致其傷殘或者死亡的”,其態樣繁多,若此時得任由保險人主張免責,則必然導致:“買保險之人,皆不能犯罪,否則,若因犯罪行為致死或致傷,則被保險人不但可能要被科以刑罰,還要受到喪失請求保險金之懲罰?!睋Q言之,保險居然具有預防犯罪甚至有懲罰犯罪者之作用與效果?或有謂:從維護公共秩序善良風俗等公益及保障個人生命身體財產等私益而言,如此之立法反有助于社會秩序之維護并無不妥。誠然,從維護公序良俗之角度而言,似屬有理。但正如有學者所言:“保險制度,其意義系藉由集合多數人之力量所組成之危險共同團體,當其成員間發生事故需要補償時,能適時提供經濟上補助,藉以分散并消化其危險。因此,保險制度不應作為對于犯罪者之懲罰工具,始符保險之真正宗旨?!盵5]然因現行法規定過于簡略與不明確,以至于認定適用上恐有流于泛濫,而有侵害被保險人或受益人權益之虞?;诖?,為實現保險法與刑法之間的有效銜接,更需要保險實務案件中對故意犯罪的認定以刑法的規定為標準,以防保險人借此銜接漏洞,堂而皇之地以被保險人故意犯罪作為免責理由,以推卸其保險責任。
第五,當受益人不是犯罪的被保險人時,保險人承擔賠付責任并不違背“一個人不能從自己的錯誤或犯罪中獲利”的公共政策。若人身保險的被保險人和受益人并非同一人,從公共政策角度而言,則被保險人并未從其犯罪中獲利。對于這一點,美國法院對被保險人因在犯罪過程中被殺和被執行死刑的死亡時的處理方式尤其值得我們借鑒。在美國,“當被保險人在犯罪過程中被殺時,公共政策問題的爭論就直接出現了。小部分法院站在高度專門化的立場認為,如果被保險人清楚地對其在持械搶劫中被警察的子彈所殺的事件進行保險,那么,這種保險與公共政策相悖。因此,在普通人壽保單下對那種不測之事(被保險人犯罪)進行暗示保障,由于其與明示保障具有同樣影響,也不能被承認。其潛在的原理是,這種保險即使不會誘發犯罪,也是在為犯罪行為排除障礙。大部分法院認為,在這些情形下,只要保單不是為犯罪企圖而簽訂,就應當賠付保險金,特別是當受益人不是犯罪的被保險人(CQV)時。”基于此,“法院已經就例外對被保險人進行了嚴格解釋,將例外限制于類似謀殺的主要犯罪中。其基本原理在于,如果例外被運用于每一種攻擊、毆打、非法拘禁等,保單的保障將會降低到被保險人的期望值之下很多?!倍鴮τ谝蚍缸锉粓绦兴佬痰乃劳?,美國“法院非常均勻地對因犯罪而執行死刑的保險金賠付問題進行了劃分。能否獲得平衡取決于保險金給付于被保險人還是其他人,如果保險金給付于后者,法院傾向于承認保險金賠付?!盵6]雖然我國的保險業發展尚未達到美國保險業的發展水平,美國法院的做法不一定適合我國,但不可否認,從保障被保險人或受益人權益方面考慮,美國法院處理方式中所蘊含的精神無疑對我國保險司法實務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和啟示,特別是在當前我國被保險人和受益人與保險人相比處于非常弱勢地位的現況下更是如此?;蛟S有人認為,美國法院承認保險金給付于被保險人(因犯罪被執行死刑)之外的其他人的賠付,這將減少對犯罪的威懾力,但英國學者Clarke先生的回答又將給我們帶來新的啟示:“某人因為知道自己的家人將得到保險金而易于進行判處死刑的犯罪的可能性純屬虛構。對這一假定的最好回答將是提問,當死刑都不能阻止一人的罪行時,取消此人的生命險將有一種什么樣的犯罪威懾力呢?”[7]
第六,符合保險合同疑義利益解釋規則的基本原理。保險合同的疑義利益解釋規則,其目的系針對保險條款格式化及附和性之弊端,而為在交易能力上處于弱勢地位的被保險人所提供的一種事后的司法救濟機制;在適用上其位階只能是在運用其他方法對模糊詞語解釋后仍有兩種以上理解時,才扮演“最后出場的角色”。疑義利益解釋規則在適用范圍上一般僅適用于由保險人擬定的格式條款,而被保險人故意犯罪免責條款屬于法定條款,疑義利益解釋規則對此本無適用余地,但實務中的保險糾紛正是源于對何謂“故意犯罪”存在不同理解,這就不得不促使我們反思根據刑法的規定認定“故意犯罪”是否符合保險合同疑義利益解釋規則的基本原理?!肮室夥缸铩边@一術語屬“專門術語”應無疑,這就帶來保險專門術語是否適用疑義利益解釋規則的問題。保險單充滿了“專門用語”,常常使未受訓練的人迷惑。那么,當被保險人對專門術語按普通理解與保險人按專業含義理解不一致時,是否應當適用疑義解釋規則,則不無疑義。這里涉及在解釋該術語時是普通含義占優還是專門含義占優的價值判斷問題。對保險單文字含義進行解釋時,一般應當首先按普通含義去理解詞語,但在詞語有“專門含義”時則不能按照普通含義去理解,這種情況下專門含義是優先的。保險單術語的專門含義優先于普通含義,主要有兩種情形:第一種情形是保險單中的詞語“有專門的法律含義”?!坝袝r,法律所要求的語言本身是不明確或者模棱兩可的,則法院不會將此語言解釋為對條款提出者或書寫者不利?!钡诙N情形是保險單中的術語有“專門的技術含義”。“如果合同的一方當事人表明其是在專門含義上使用某一詞語的,則法院對該詞語應解釋為專門含義。”[8]不難看出,“故意犯罪”應屬于上述“有專門的法律含義”的專門術語無疑。既然“故意犯罪”是一種“專門術語”,則其內涵和認定當然只能以特定時期刑法的規定為依據,而不可能根據保險法把故意犯罪作為保險人免責事由的立法根據即另行賦予一個所謂保險法上的故意犯罪概念。如此,則任何法律都可根據自身的需要賦予特定的犯罪概念與內涵,這除造成各種法律的功能混淆不清外,也將危及法律的明確性與穩定性,最終造成人們對何謂犯罪無所適從,危及社會生活的穩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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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cussion about the deliberate crime cognizance in the legal disclaimer subject as aninsurer
HU Xuan-hong
(Politics and law department,Sichuan nationality college,Kangding 626001,China)
Abstract: The insurant shall indemnify the insured crime as a statutory basis, its legislation on exemption is to avoid moral hazard, the maintenance of social public order and customs, to avoid abuse of the insurance system. To their insurers. as a sort of crime and criminal law to be consistent with the position, and insurance laws and criminal law of their respective functions and the legislature, not against the insured depends on the crime as an official exempted under their legislation, are also the exempted elements of the code depends of certainty the decision, but also consistent with the insurance contract interpretation rules take the interests of the basic principle.
Key words: insurance law; deliberate crime; cognizance standpo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