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裔法官在美國

美國參議院有個特殊程序，叫作“冗言阻撓”（filibuster），即少數派參議員在法案辯論階段無休止地發言講廢話——美國英語有個諷刺說法，稱為“讀電話本兒”——以此阻止法案進入投票階段。

嚴格地講，劉弘威雖是法學界人士，卻不是法官。這位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法學院的教授，被美國總統奧巴馬提名為位于舊金山的聯邦第九巡回上訴法院法官，但沒有通過參議院聽證，被刷下來了。

自從奧巴馬總統前年５月提名美國第一位西語裔大法官索尼婭·索托馬約爾以來，華人們就開始問：美國什么時候任命第一位華人大法官？大法官主要來源之一是聯邦巡回上訴法院法官。索托馬約爾就曾是位于紐約的第二巡回上訴法院法官。她留下的空缺，還真是由華人陳卓光遞補的。不過劉弘威在法學界遠比陳卓光有名，很多人預測：上訴法院法官一職，將成為劉弘威邁向大法官榮銜的跳板。他的失敗，令華人們很失望。

這里簡單介紹一下美國法院系統。美國建國時，相當于十三個獨立“小國”（州）合并為一個國家，所以歷史地形成了兩套法院系統：聯邦法庭和州法庭。大部份案子由州法庭決定，聯邦法庭無權干預。只有小部份案子在州法庭判決后，比如死刑案件，須經聯邦法庭審核，以保證死刑標準全國大體一致。

聯邦法院分三級，從高到低依次為最高法院、巡回上訴法院和地區法院。聯邦法院主要處理兩類案子。一是跨州案件。比如，美國保守的內地，有些居民很看不慣色情錄像。那些錄像大多在加利福尼亞拍攝。西海岸的加州，風氣比較開放。在當地告錄像發行者，陪審員不當回事，不會判決有罪。這些內地居民就向加州發行者郵購。這樣就成了跨州交易，然后就可以拿著錄像在內地的聯邦地區法院控告加州的發行者。

聯邦法院處理的第二大類案件，是兩造之一方為聯邦政府。比如2008年年底暴露的伯納德·麥道夫非法集資大案，牽涉金額至少200億美元，案子太大，而且麥道夫做假報告欺騙政府監管機構，起訴者為美國聯邦政府。這案子落到陳卓光手里。前年6月，他判被告徒刑150年。麥道夫這輩子就不用出來了。

陳卓光現在是美國唯一的華裔聯邦上訴法院法官。如果劉弘威獲得國會批準，他將是第二位。兩人都是典型的“美國夢”故事。陳卓光的父母是香港移民，父親在餐館當廚師，母親在服裝廠踩縫紉機，都是唐人街底層移民最大路的職業。但陳卓光讀書成績很好，進了名校普林斯頓。劉弘威的父母是臺灣移民，父親是醫生。聽著條件不錯，但其父移民的條件是去落后地區行醫，所以他本科考入斯坦福，然后在耶魯讀法學院，也不是容易的事。

劉弘威在斯坦福時就是左派學生組織的活躍分子，他的提名遭到共和黨參議員全力阻撓。劉弘威的最大把柄，是在2006年小布什總統提名塞繆爾·阿利托為最高法院大法官時，在參議院聽證會上作證反對阿利托。劉弘威說阿利托想像中的美國是警察國家，警察可以隨意開槍，打死偷了皮夾而逃跑的孩子。

阿利托現為大法官，但聽證時，民主黨參議員盯著他言詞粗魯似批判，搞到旁聽的阿利托太太當場哭出來。不過議員是政客，以鼓動民眾、吸引媒體為本分，他們能講的話，不等于未來的高級法官也可以講。雖然劉弘威后來向阿利托道歉了，這次他自己的聽證會，還是被共和黨參議員指責為毫無法官的穩重，對他的斷案能力表示懷疑，何況劉弘威并沒有審判經驗，他是在學界以觀點大膽出名。

按理說民主黨掌握參議院多數，怎么會通不過劉弘威的提名案？原來參議院有個特殊程序，叫作“冗言阻撓”（filibuster），即少數派參議員在法案辯論階段無休止地發言講廢話——美國英語有個諷刺說法，稱為“讀電話本兒”——以此阻止法案進入投票階段。支持法案的多數派，可以要求舉行程序投票，結束辯論。但這一程序投票必須有五分之三的參議員同意，才能通過。美國有一百名參議員，所以中止“冗言阻撓”需要六十票。這之后，就可對法案本身投票。這時，法官提名案僅需簡單多數（五十一票）就能通過。民主黨雖然占參議院多數，但沒有達到六十票的絕對立法優勢。5月19日就劉弘威提名案進行中止“冗言阻撓”的程序投票時，五十二票同意，四十三票反對。至此，劉弘威將來成為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愿景，目前算是被封殺了。

好在劉弘威年輕，今年才四十歲。如果提名成功，他將是最年輕的上訴法院法官。即使不成功，來日方長，他的前程，仍然充滿各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