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針對當前理論研究者社會責任缺失的現狀,論文通過文獻研究與思辨研究闡明了教育理論研究者所應履行的政治、經濟、文化、教育、道德等社會責任的內容,提出了其實現社會責任需要具備四方面的條件:理論創新與學術自律的個體條件、學術自由與學術民主的社會環境條件、學術共同體與學派形成的群體條件以及理論與實踐相統一的實踐條件。
【關鍵詞】理論研究者;社會責任;實現條件;高等教育;社會科學
【中圖分類號】G40-057 【文獻標識碼】A 【論文編號】1009—8097(2011)07—0029—05
近年來,關于理論研究尤其是教育理論研究的社會責任問題日益成為當前理論界共同關心的一個重要問題。2010年10月,在廈門大學召開了以“高等教育研究的社會責任”為主題的學術研討會,400余位與會者分別從不同的視角和層面探討了理論研究尤其是高等教育理論研究的社會責任問題。本文意欲明確并強調,理論研究者的社會責任及其實現條件是一個亟需解決的重要問題。
一 理論研究者的社會責任
所謂“理論研究者”,就是以理論為主要研究對象的人;進一步說,理論研究者就是以理論的學習、繼承、發展、創新與應用為主要任務的專業群體。相應地,教育理論研究者也就是以教育理論為主要研究對象的人;進一步說,教育理論研究者就是以教育理論的學習、繼承、發展、創新與應用為主要任務的專業群體。他不僅是社會的一個成員,同時又是一個特殊社會階層的成員。他既是一個個體概念,又是一個集合概念。
所謂責任,顧名思義,“責”是指職責,“任”是指任務。因此,理論研究者的社會責任就是指其所應擔負和履行的職責、任務和使命。著名思想家德里達對“學者”即“Profession”,曾有一段耐人尋味的解讀:“‘Profession’這個詞,一方面屬于‘職業’和‘志向’、‘知識’的范疇,不過在法文,在拉丁文中,……它還表示‘信仰義務’,‘義務’和‘責任’,‘諾言’,‘誓言’”。[1]我們認為,理論研究者應該擔負其特有的政治責任、經濟責任、文化責任、教育責任與道德責任等。這是因為,社會科學理論研究者不同于自然科學理論研究者的本質特征就是,前者研究的是社會領域中的特定問題。無論是從事哲學、政治學、經濟學、文化學,還是教育學、倫理學以及文學藝術等學科的理論研究者,其必然與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教育、道德等發生必然的聯系,根據“內外部關系規律”,外部的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必然對將其作為研究對象的理論研究者提出特定的要求,理論研究者有責任、有義務以自己特定學科領域的理論研究為一定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服務,以促進人類社會的發展和人民大眾的福祉為最終歸宿。正如馬克思所言:“科學完全不是自私自利地享樂,有幸能夠致力于科學研究的人,首先應該拿自己的學識為人類服務”。 費希特指出,“學者階層的真正使命:高度注視人類一般的實際進程,并經常促進這種發展進程。……人類的整個發展直接取決于科學的發展。誰阻礙科學的發展,誰就阻礙了人類的發展。”[2]著名科學家楊振寧也說過,學術研究“基本的最終的價值判斷就不會取決于為了科學而科學,而是取決于科學是否對人類有益。”[3]因此,理論研究者的使命與責任就在于用科學知識為社會服務,關心人類的進步事業,使人類不要停頓和倒退。對人類的責任、對社會發展的責任是一個理論研究者的本然責任。
就政治責任而言,齊格蒙#8226;鮑曼指出,“國家政治的統一,需要文化改造運動相伴隨,需要文化價值之普遍性這一假設,后者是政治統一在思想層面上的反映,同時也是在思想層面上賦予政治統一以合法性”[4];“管理一個文明、有序和幸福社會的職責,當然屬于經過科學訓練的專家”[5];“理性思想及其傳播應該服務于有序社會的建立及鞏固”[6]。因此,理論研究者理應作為社會的分析家、審判者、批判者,靠自己的知識、理論成為權力性的力量來為特定時期的政治服務,也就是要求理論研究者以其特有的專業研究來參政、議政,推動民主政治的健康發展與進步。中國傳統知識分子向來就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為己任,以“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與時俱進”、“窮善達濟”、“先憂后樂”、“止于至善”為最高的理想人格追求,“弘毅”、“濟世”、“衛道”、“憂民”的政治責任,是其存世的靈魂與本然的內在價值追求。然而,今天的理論研究者作為一個獨特專業群體,即使有也極少大規模地介入政治,因為朝向“技術專家”角色的發展態勢強化了他們非政治的視野,減少了他們的政治參與,并且由于“政治冷漠感”的形成,削弱了他們把握政治問題的能力。這就是為什么人們常常感嘆社會學家、經濟學家、政治學家、教育學家不如新聞記者更具有政治敏感性和學術視野的一個重要原因。
經濟責任,也是理論研究者義不容辭的,但不同學科領域的理論研究的經濟責任是不同的。比如2007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的爆發,經濟學家的經濟責任更重要的是研究危機的產生原因與經濟調控的應對策略,以降低金融危機對全球尤其是本國經濟的沖擊強度,促進本國經濟從危機中盡快走出來。而教育領域研究者的責任就不是直接介入經濟領域的研究中,而是從教育的視角,從人才培養的視角來研究危機的應對方略。2007年開始爆發的世界金融危機,直到2008年下半年我國的高等教育界才開始關注,而且關注的也只是報刊上已經炒得過熱的就業問題,而對金融危機可能對高等教育結構影響的關注不夠,對金融危機對大學專業、課程、教學、師資與人文教育的影響的關注就更少。在這方面開風氣之先的是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金融危機一爆發,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潘懋元先生就以敏銳的政治眼光和超前的學術責任意識,認識到金融危機對世界高等教育尤其是中國高等教育的沖擊、發展機遇以及中國高等教育所應采取的應對方略,組織本院的教師、博士生進行研究,最早在國內提出了一系列的預警性的理論研究文章。對此,潘懋元先生深刻指出,理論研究者要抓住改革發展中的前沿問題,要有前沿意識和前瞻預見,對改革的重大問題要下功夫抓住,而不是一味趕熱點、唱贊歌。他針對目前整個高教界對前沿性的理論與前瞻性的問題的敏感度非常低的情形告誡說:“要具有這樣的眼光,對前沿性理論、前瞻性問題的研究有意識地組織和引導—有的可以及時組織筆談,有的則要提出建議,引導長期研究。”[7]潘先生身體力行、率先垂范,以九十歲學術老人的自強不息、與時俱進、實踐創新、止于至善的精神風范,模范地履行了一個高等教育理論研究者的學術責任與社會責任。
無須贅言,文化責任、道德責任、教育責任,更是理論研究者所義不容辭的。理論研究者為著并依靠著理論思想而生活,他們的理論思想不能被局限于特定功能或利益;他們應該憑借著理性和普遍道德法則的名義,向其他所有人(包括文化精英中不同于他們的那部分人)講話,他們理應保持著這種能力和權利。每一個理論工作者,不管從事何種專業或職業,從屬于何種功能性專業團體,都應該把自己提升至另一個更具普遍性的社會責任的層次。這是因為,一個人接受了“理論研究者”、“學者”、“思想者”、“知識分子”的稱號,也就同時接受了該團體其他成員共同承認并承擔的責任,這種接受在本質上是一種承諾。[8]其作用被視作一種“積極有效的烏托邦”理想,是一個仍然期待著兌現的承諾,是美好社會藍圖的基準,是特定狀況下的產物,是一種“權衡、批判和匡正夢想和實踐的準繩”。
第三次帕格沃什會議上通過的《維也納宣言》提到:“科學家們由于具有專門的知識,因而相當早地知道了科學發現所帶來的危險和約束,從而他們對我們這個時代最迫切的問題也具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和一種責任。”[9]總而言之,理論研究者通過自己的學術研究來履行其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道德、教育等責任是其本然的職業要求和志業所在。
二 理論研究者社會責任的實現條件
理論研究者以自己的學術責任來更好地履行其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道德等責任,必須具備一定的主客觀條件。個體的主觀能動性與客觀的社會學術環境相契合、統一,才能充分實現一個理論研究者的社會責任。
1 個體條件
(1)理論研究與理論創新
具備一定的理論知識、理論研究與理論創新能力,是理論研究者的基本素質要求。只有具備了理論研究的基本素養,然后才能說有資格進行理論研究。為此,他就必須是一個善于學習、善于研究、善于創新的持續學習者、思考者、探索者、研究者。理論研究者的使命主要是為社會服務,所以他比任何一個階層都更能真正通過社會而存在。因而,理論研究者特別擔負著這樣一個職責:優先地、充分地發展他本身的社會才能、敏感性、以及傳授技能、實踐創新技能。他應當不斷地學習人類理論的最先進文明成果,不斷研究新事物,從而保持這種敏感性,并且防止學術閉塞的傾向發生。理論學習、研究、合作、創新、實踐、再研究、再創新、再實踐是一個理論研究者無限往復、提升的過程。理論研究者應自覺不斷地加強自身的理論學習,以提升自身的理論研究與理論創新相統一的能力。
我們說,選擇做一名學者、一名思想者、一名理論研究者,既是選擇了一種職業,同時也是選擇了一種生活方式。接受了這種生活方式,“人們就得無止境地探索未知世界,就得讓理智擺脫一切羈絆,自由地發展,就得有一種開放的胸襟,就得懷疑所有的事物,就得不計條件地捍衛真理 ”[10],就得敢于過一種敢于挑戰、敢于冒險的生活;同時,在努力治學臻于完美的歷程中塑造自我,陶冶出學術工作必需的多種素質為核心的品格。 一名理論研究者應該具備理論的想像力—“每一個自覺的思想家都必須始終了解,從而能夠控制他所研究東西的抽象層次。輕松而有條不紊地在不同抽象層次間穿梭的能力,是一位富有想像力和系統性的思想家的顯著標志。”[11]
值得注意的是,當前學術研究中有一種忽視、輕視、甚或蔑視理論研究,尤其是基礎理論研究的傾向。為此,有不少學者積極呼吁、大力倡導理論研究者在“落實科學發展觀,關注重大主流問題”時,不但要關注中國社會改革實踐中的重大問題,也更應該關注社會科學理論中的基本理論研究。沒有理論的科學創新便沒有實踐的科學發展。正如經濟學大師凱恩斯(J.M.Keynes)所言,理論思想“不管在它們正確的時候還是在它們錯誤的時候都比通常所理解的要強大得多。事實上,這個世界被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統治著。那些聽信謠言的執掌政權的瘋子將他們的狂暴建立在多年前的一些三流學者的學說之上。”[12]由此可見,理論研究與創新對于社會的改革實踐,尤其是對于行政與管理的實踐具有多么重要的作用。
當然,理論研究者不是要趕潮流、做“風向標”,不能社會流行什么就研究什么。理論研究的“最大危險是淪為輿論的奴仆,……理性解放的荒謬結果是讓人更多地跟著輿論走,是對獨立精神的削弱。”[13]學術研究是孤獨者的探索,追求它的人切不可盯著聽眾或觀眾,一味地迎合世俗的欲望。理論研究者要避免與希望它更實用、更現實、更隨俗的要求妥協,不能因為社會想讓學者、理論研究者在社會上扮演積極的或“正面的”參與角色,就使得理論研究者淹沒在了社會“問題”的潮流之中。雖然關注于健康、性、種族和戰爭問題的學術人員能夠名利雙收,但這樣學術界會成為了社會的概念倉庫,常常起著有害的作用,“圈內人”的欲望和動機不能日益變得跟“圈外人”一模一樣。[14]另外,理論研究者要克服浮躁、甘心孤寂,以學術為志業(Beruf)、以學術為生命。曾國藩曾指出,“讀書乃寒士本業,切不可有官家風味”,因而要敬畏學術,拋棄“學而優則仕”的官本位思想,十年磨一劍,具有一種“你來之前數千年悠悠歲月已逝,未來數千年在靜默中等待”的繼絕學、開未來的胸懷。只有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貧,“板凳敢做與甘做十年冷”,才會有學術理論上的大創新、大建樹。
當前,年輕的理論研究者中,很少有人沉浸于學術癡迷的狀態,很少有人對重大問題產生熱切的好奇。年輕人將學術研究作為職業,過早地進行了過細的專門分工,對馬克思主義的哲學理論漠不關心,對當代社會科學的理論“道聽途說”、生搬硬套,對人民大眾的生活境況 “不聞不問”,滿足于教科書的理論教條,滿足于流行觀點的追釋,滿足于網絡文獻資料的搬運堆積,滿足于統計數據的簡單分析,滿足于單一的任務、單一的視角、單一的語匯和單一的一套方法,調查研究不深入現場、不深入問題的境遇,最終得出的所謂“理論研究”也只能是蜻蜓點水式、浮光掠影式或海市蜃樓的虛幻研究。
(2)學術責任與學術自律
唐納德#8226;肯尼迪指出,“與社會責任互為補充和對應的是學術責任,但后者卻鮮為人用。在我們這樣的民主社會里,這兩者被視為是一個硬幣的兩面。”[15]自由和責任,權利和義務,它們是對應相成的關系,理論研究者在需要學術自由與學術民主的權利的同時,也需要履行相應的學術責任的義務。
當前,“研究幾乎已經變成了學術責任的核心”[16],社會科學研究中的混亂,“既是道德上的,也是科學上的,既是政治性的,也是學術性的。”[17] 從學術道德而言,學術責任首先是學術誠信的責任。學術研究事業要建立在誠實的基礎上,每一位新的研究者都要知道他的或她的工作是建立在前人研究的堅實基礎上的,應力戒學術不端行為(署名和學術聲譽的分配即獨創權和優先權問題、非法盜用他人觀點或表述現象、故意篡改數據或實驗結果等種種現象)和學術腐敗行為的發生。學術失范始終是一個“老鼠過街,人人喊打”令人痛恨而又令人頭疼的問題,它嚴重損害了學術研究的信譽。但就像貪污腐敗一樣,每個人大都憎恨別人貪污腐敗,而每當自己有這樣的機會時卻又不自覺地陷入腐敗其中。其原因就是在現實中,研究的競爭性、學術聲譽的重要性、職稱晉升、職位升遷的困難性等等外在性因素,都可能不時地逼迫學術研究人員不正當學術行為的出現。因此,這就要求理論研究者具有學術自律的責任。
另外,學術責任還體現為對學術的忠誠的責任。“從根本上說,公眾對學術的信任依賴于學者對學術的令人信服的追求。”[18]學者、研究者比其他職業人士有一種更微妙的沖突,那就是源于對自己的理論思想與對政治、組織立場忠誠的一種沖突。這種沖突只能靠研究者、學者自己解決,他們的責任就是對自己的行為提出挑戰。這也就是學者往往并不忠誠于一個大學組織,而更傾向于忠誠于自己所屬的一門學科的原因所在。
總之,理論研究者應加強自己的學術責任,以自己的學術自律、學術忠誠來履行一個學術研究者的神圣使命和天職。
2 社會環境條件——學術自由與學術民主
學術自由是學術研究的生命真諦。蔡元培說過,“研究學問旨在探求學理,必須形成民主的、自由的學術氛圍,絕無一家獨尊的余地”;“大學教員所發表之思想,不但不受任何政黨或宗教之拘束,亦不受任何著名學者之牽掣”。因此,理論研究者要想進行理論研究就必須在一個有充分學術自由與學術民主的環境中進行。社會迫切需要“一種人能在不受控制、不受威脅的情況下對社會的所有方面進行調查和評論。”(布魯斯特等,1971)美國首席大法官沃倫指出:“對我們的學院和大學的理智領袖橫加任何束縛都會葬送我們國家的未來。……在社會科學方面更是如此。”[19]為了保證理論的準確和正確,學者的活動必須服從真理的標準,而不受任何外界壓力。正是學術界維護這樣的權利,“即異端思想和非常規的行為應該受到特別的保護。事實上,……這種自由進一步地延伸,就是允許具有非同尋常創造性的人享有非同尋常創造性的生活。的確,學術自由意味著松散的結構和最低程度的干涉。”[20]大學之所以稱為“象牙塔”的原因就是為了提供學術自由實驗與探索的寶貴空間和安全保障。理論研究者的王國是永恒和沉思,大學和研究組織就必須為不受保護且膽怯的理性提供幫助,讓探索和理性開放精神自行其是。它應旨在鼓勵人們對理性本身的非工具運用,它提供一種氛圍、一種特殊的環境,它應是滋養著探索、懷疑、研究的偉大行為、偉大人物和偉大思想的學術溫床。
學術自由意味著學術民主的保障,學術民主也意味著開放包容的學術胸懷,不能有文化霸權主義、文化中心主義、文化相對主義和學術霸權主義。“精神自由更需要不同思想的并存。最成功的暴政不是用武力確保一統天下,而是使人們意識不到還有其他可能性,把還有其他道路可走當作不可思議的事情,使人們失去對外部世界的感覺。”[21]我們不應該有“民族(種族)中心論”與“階層優勢論”的觀點,對外來者(異域文化)、少數群體等都要尊重與關注。 真正的開放是與求知欲為伴的,是與探求世間萬事萬物的一切真理為伴的,不應該有狹隘的研究藩籬或禁地。
有必要指出,學術自由與學術民主的必然結果是學者有義務為他們借以得出結論的思想過程提出充分的證明,以便由其他學者評價這些結論的準確度和效度。解決理論分歧的“最好的辦法是在資料來源問題上讓學者質問學者,而不是讓政府通過傳訊來查問他們。”[22]“學術界不是人人平等的民主政體,而是受過訓練的有才智的人的一統天下。”[23]學術問題應該由學術圈的人士來自由平等地爭鳴解決,要遵循“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學術研究的指導方針。
3 群體條件——學術共同體與學派的形成
眾所周知,現代學術研究已不再是一個人關在書屋中苦思冥想的事情,而越來越成為一個學術研究團體的共同事業。正如美國著名社會學大師米爾斯所言,“科學的發展是逐步積累的:它不是一個人的創造,而是許多人互相修正和批評,擴充或簡化彼此工作的產物。”[24]“要闡明和解決我們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主要的問題,都需要從不止一個學科中選取材料、概念和方法。”[25]因而,多學科、跨學科研究與學術共同體的建立與發展就顯得越來越重要。多根和帕爾指出,“學術機構的長遠構成傾向于更加專門化、專業化、系科化、碎片化,但不同學科之間的互補、交叉、交流在不斷增多。”[26]這就出現了社會問題研究的多學科(multi-disciplinary)、跨學科(cross-disciplinary)、學科互涉(interdisciplinary)的傾向。因為研究和學術成果在“前沿領域”與“尖端領域”的突破,往往要涉及到不同的學科;現代學術問題、社會問題、技術問題、經濟問題、教育問題的復雜性,也要求綜合的方法與技術合作。學術共同體應該作為理論研究者的一個避風港,保護理論研究者對知識的自由追求。學者們和理論研究者們可以追求他們冒險的幾種選擇——教學和探究,免受外界的緊迫壓力,沒有吵鬧著追求偉大榮耀的精于世故的人的打擾。這種學術共同體能夠抵制各種強烈的欲望和誘惑,它擺脫一切趨炎附勢的習氣而堅持自己的學術標準。
學術共同體的一個重要表現就是學派的建立。學派的建立標志著一種理論學說的成熟和在學術界中的共同認可。學派既具有發展理論學說的功能,還具有培養新的學術繼承人的作用。美國著名社會學家米爾斯指出,“要一直記住:派系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塑造出學院的下一代人。”[27]一個學派中有領導者和追隨者、創新者和墨守成規者,打江山的第一代和守江山的第二第三代等等。不同學派的研究風格是很深刻的,其差別來源于每一學派的研究風格所容許或倡導的社會組織不同。但是,“偏狹的學科分類,一方面框限著知識朝專業化和日益分割的方向發展,另一方面也可能促使接受這些學科訓練的人,日益以學科內部的嚴格訓練為借口,樹立不必要的界限,以謀求鞏固學科的專業地位。學科制度的優點是能夠建立完整而融貫的理論傳統和嚴格的方法學訓練,但同時也有使學術體制成為偏見的生產地,以服務自己的利益(self-serving)為尚,建立虛假的權威之虞。”[28]因此,值得注意的是,學派是因為學術事業而自然凝聚成的學術共同體,它不是江湖門派,更不是政治幫派、宗教系派。當前有些學派正在墮落為壟斷學術資源、保持話語霸權的學術幫派,很值得警醒。
學術共同體成熟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已經形成了一種成熟的學派研究范式,有共同的方法論和研究綱領(“內核”與“保護帶”)。但是,值得提出的是,方法是為了解決研究問題而形成的,不是凝固不變的,也不能固步自封,方法是針對一定問題的方法;理論是針對一定現象的理論;要謹防當前學術研究中存在的一種“為方法而方法,為理論而理論”的不良傾向追求。“一個人要掌握‘方法’和‘理論’,就得變為一個自覺的思想者,一名了解在自己研究中所運用的假設和隱含意義的研究者。而他若是為‘方法’和‘理論’所控制,則無法進行研究,也就是說不能竭力洞察世事。”[29]只有方法沒有思想的研究者充其量只是學術工匠或學術巧匠,卻稱不上是學術人,我們必須在個人的研究實踐中,在學科組織中,讓方法和研究工作保持密切聯系。一流的學術大師的方針是能夠“在宏觀視角的思想和細節性的闡釋間不停地穿梭”,將方法與問題、價值、思想融為一體。“如果一個學術團體氣氛活躍,成果卓著,那么必然存在著可供個人之間探討未來研究的學術空間。這種空間包括問題、方法和理論三個方面——它應當源自研究者的工作并重新引入研究當中去;研究的進展決定了它們的內容,而在一定程度上,它們又引導著研究的進展。專業協會正是因此才有它存在的學術上的理由。”[30]
因此,學會、學派、學術共同體以及成熟的研究范式的形成是學術理論研究深化與成熟的標志,也是其更好地履行社會責任的群體條件。
4 實踐條件——理論與實踐統一
“坐而論道易,起而行道難”。馬克思曾深刻指出,“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31]因此,理論工作者應該以自己的理論研究成果投入到社會變革發展的實踐中去,以更好地履行一個理論工作者的社會責任。
理論工作者與社會處于動態平衡之中。一方面,作為社會歷史及其最高文化成就的保存者,理論工作者似乎是滯后的;另一方面,他們又被看作是領導者,在新的知識領域探險,進行理論創新與技術改進。理論工作者將社會反射于自身,同時又通過提出難題來挑戰自身鏡像。理論工作者一直在入世和“學術研究的”超然之間搖擺。大眾媒體、可視性和變化多端的文化價值尤其是媚俗的追求傾向于把鏡頭對準官員學者、明星學者和投機取巧的學術混子。同時,還有淪為像有些“外國資本勢力的買辦文人”和某些“國內富貴階層利益的雇傭學者”那樣的吹鼓手,或是“喬扮”于一個所謂社會“弱勢群體”的吶喊者形象以“嘩眾取寵”、“沽名釣譽”。理論研究者應該基于自己對社會改革實踐中的問題的體驗與認識,從一個學者的“求真”品性、一個研究者的“價值中立”的客觀立場、一個公共知識分子的“公共理性”的責任與使命出發來反思與觀照公共領域中尤其是與自己研究領域里密切相關的種種問題,由技術理性轉向實踐理性,最后走向解放理性。社會科學理論工作者要超越實證主義和闡釋學,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做好解釋與描述、詮釋和解釋、批判和解放的社會問題的研究,把批判與解放辯證統一起來,把研究過程中的價值中立與研究結果的價值涉入統一起來,導向“理解的共識”,達到“視野的融合”,實現科學的統一性、理解對象的統一性和解放事業的統一性。理論體驗是一種解放的體驗,它同時也是一種最佳的生活方式。
一切真正的理論研究者都應擔負起自己神圣的社會責任和時代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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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cial Responsibility of Educational Theory Researcher and its Realize Conditions
DONG Li-pingHUANG Hong-wu
(Institute of Higher Education, Xiame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Xiamen, Fujian 361024, China)
Abstract: In view of the current lack of social responsibility by educational theory researchers, the paper useing research methodes literature and speculation discussed th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ontent which should be fulfilled by theory researchers such as politics, economy, culture, education ,morals, and so on, proposing four conditions to realize the society responsibility: The theory innovation and the academic autonomy as individual conditions, the academic freedom and the academic democracy as social environment condition, the academic community and the school of thought form as the community condition and the unify of theory and practice as the practice condition.
Keywords: theory researcher; social responsibility; realize condition, higher education; social science
*基金來源:本文為福建省教育科學“十一五”規劃2010年度規劃課題(項目編號:FJG10-020)成果之一。
收稿日期:2011年4月10日
編輯: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