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應該說淮劇現代戲《家有長子》完成了兩個自然轉換。一是由話劇向戲曲的劇種轉換,二是由陜北向蘇北的地域轉換。這不是簡單的轉換:不是在話劇中加些唱詞或僅僅換個地方而已,它是表演方法和地域精神比較深度的轉換。這里有創造和創新的含量。從這個意義上講,這個改編是一種創作,而這個創作的方向是正確的。第二,該劇有兩個回歸。這種回歸是自覺的回歸。一、向鄉土回歸。像我們這個遠離本土的劇種,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的會淡化我們的本色,因此我們就要在一輪又一輪的回歸當中,保持著自我,同時又與時俱進,所以,這次又是一種自覺地回歸,是向鄉土回歸,同時又是向傳統的回歸。這些年我們改力于都市戲曲的打造,但是歷史題材偏多,歷史題材當中表現帝王將相又偏多,向人文地理的歷史的人杰地靈的蘇北回歸是一種精神回歸,向現代的當代的蘇北農村回歸同樣也是一種回歸。只有當我們實現了這種雙向的回歸,這個劇種的發展才是平衡的,才是自然的。同時我們戲曲在都市劇場不斷受到其他的藝術樣式影響,尤其受到時尚的,流行的,特別是一些大制作的,高科技的影響,我們一邊吸納,一邊還要堅守自己的傳統,有時候在吸納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又會淡化了我們的傳統,所以這次在鄉土回歸的同時,又自覺地向戲曲的表演方式回歸,實現了雙重的回歸。所以我說:這種回歸的意識正是都市新淮劇的精神實質。只不過一個是歷史題材,一個是現實題材的區別而已。
無獨有偶,我們每次的回歸都離不開蘇北的資源,包括藝術資源人才資源的支持。我們《西楚霸王》的作曲,請來了蘇北射陽縣城的戴玉升老師,可他給我們帶來的卻是一種本色。這就是我們家鄉的資源,對我們遠離故土的劇種一個精神上的藝術上的支援。這次編、導、音樂、唱腔都來自于蘇北,而我們這次又是一種自覺地選擇,它讓我們在一段時期的行走當中更加自覺地保持著我們自己的個性與特色,所以這點我們應該感謝蘇北的藝術家,感謝娘家的劇種。只有他們會給我們帶來一些我們習慣中已經不再重視的一種本我的品質,所以我們一個是轉換的自然,一個是回歸的自覺,這兩點彌足珍貴。
就作品而言,我認為現已取得階段性成果,整個舞臺呈現達到了一定水準。當然,這首先要感謝孟冰的《黃土謠》,沒有話劇《黃土謠》就沒有淮劇《家有長子》。從表演上講,梁偉平與總政話劇的孫濤其實有得一比,某些地方還各有千秋。偉平可謂是淮劇舞臺上的“長青樹”。“長青”不僅是指舞臺形象顯得年輕,也指他一直保持著的不斷創新的激情,從《金龍與蜉蝣》以來,他一直保持著一種狀態,這種狀態也不僅僅是表現在形體或唱腔上,更重要的是保持進取的姿態,對藝術的不斷進取不斷變革的追求,就這一點而言上海戲劇界并不多見。這次與偉平搭檔的陳麗娟也讓人刮目相看。梁偉平長期以來一直遇到一個“搭檔”難題,一直單槍匹馬,沒找到像越劇那樣的最佳搭檔。還在《家有長子》劇本的討論階段,我就在想這出戲誰合適與梁偉平搭檔?看了演出后我認為陳麗娟與梁偉平搭檔是和諧的,她的表演比較成熟、沉穩、音色甜美、唱腔尤其善長,與“臘月”氣質相近,對人物把握比較準確,是淮劇團年輕一代難得的旦角演員。同樣令人可喜的是,劇中每個人物都很入戲每個人扮演的角色都有自己的個性特點,二暑夫婦、三暑夫婦、白菜花、瘸會計,臺上的演員都生龍活虎,看得出來每個演員都很愛這出戲,表演都很真誠。因此,整臺演出很感人。舞美很寫意,很民俗化。音樂很流暢,在注重旋律化的同時,唱腔的情緒把握也非常準確。這些都是該劇的優點優勢。
我想下一輪加工,還要注意兩個方面:第一、大暑這個人物的精神基礎,作為當代人他入伍和在上海打工的經歷沒有體現在他回鄉后的意識行為中,包括他解決問題不能僅僅停留在兄弟情義上,在他行為中應找到現代意識與傳統美德的合理解釋。他可能會帶給九龍村某種新的時代的理念,從而接通傳統與現代,完成傳統美德的現代延伸,這一點目前顯得欠缺。第二,在風格上樣式上還應注意把握正劇甚至悲劇與喜劇的分寸,應注意尋找具有崇高精神支撐的風俗風趣化表演,不能因為過于追求喜劇效果而消減原著的現實主義深厚底蘊,這一點也是要引起足夠重視的。
如果下一輪的修改把握好了以上兩點,這個戲可望成為上海淮劇團在上海戲劇版圖中不可替代的、唯有上海淮劇團才能演出來的一種風格獨特的戲曲。而這個戲仍然是屬于當代、屬于上海、屬于當代都市舞臺的。讓我們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