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喜歡小人,然而小人的身影卻不時出沒于職場、官場、情場以及其他一切有人的場合。小人的數量也許不是很大,但由于他們躲在暗處,其能量高得驚人,以至提起小人,人們都膽戰心驚。
生活中有兩種小人,一種是沒有多少才華的,一種是才華橫溢的。沒有才華的小人常常追求自己的能力弄不到的利益,而才華橫溢的小人本來通過自己的能力可以追求到足夠的利益,但他們非常貪心,總希望獲得數不勝數的財富和榮譽,換句話說,他想要的是利益最大化。
何木風先生在《無中生有·中國歷史上的誣告往事》一書中講述了兩個有才華的小人怎樣算計他人的故事。李斯是秦朝著名政治家、文學家和書法家,其《諫逐客疏》成為千古名篇,他協助秦始皇統一天下,位至丞相,參與制定了秦代的一系列法律,統一車軌、文字和度量衡制度。然而,李斯的品德實在不敢恭維。李斯與韓非都是荀子的學生,李斯是楚國平民,韓非為韓國貴族,學成之后一個背離故國來到秦國,一個回到祖地。韓非思維極其清晰,富有戰略眼光,他寫的書甚至讓秦王發出感嘆:“嗟呼!寡人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為了得到韓非,秦國不惜加兵于韓。然而,距離法則在普通人身上起作用,也同樣影響著身居高位的秦王。沒見韓非時日思夜想,見了又覺得不咋的。原因很簡單:韓非口吃,兩人當面交流的效果不佳。秦王暫時沒有重用韓非。李斯這個時候充分顯示了小人見縫插針、落井下石的特點。他知道像韓非這種有才華之人,終有一鳴驚人的一天。韓非得志之日,很可能就是自己失勢之時。于是,李斯決定搞掉韓非。他認真閱讀韓非的文章,希望找到“動手”的證據。工夫不負有心人,李斯果然發現了一篇《存韓》,于是上書秦王說:“韓非是有王室血統的韓國貴公子?,F在大王您想吞沒諸侯,如果重用韓非,他最終會一心保全韓國而不顧秦國利益,這本是人情所在。您現在不用他,讓他長久地待在秦國,等到把他放回韓國時,秦國的情況他已經了如指掌,這不是養虎為患嗎?”李斯建議秦王將韓非殺掉,秦王不同意,只允許將其關起來。李斯在韓非被投進監獄的當晚,就派人用毒藥害死了自己的同窗。
唐朝有位宰相叫盧杞,此人口才極佳,說話邏輯嚴密,然而,他整起人來,用一句老話說,那叫殺人不見血。盧杞與前宰相楊炎有點小矛盾,主要是楊炎看不起他的為人,盧杞因此總想找機會除掉楊炎。楊炎為官清正,政績顯著,特別是成功推行兩稅法,為國家積累了不少錢財,想扳倒他并不容易。不過,小人的鼻子總是比狗還靈,很快盧杞就發現了楊炎有一條罪狀——將家廟建到了曲江邊。曲江一向被認為是王氣所在,不允許皇家以外的人在此立廟建墓,玄宗時一位大臣想把自己的祖先安葬于此,遭到玄宗訓斥,以后便成為定規。楊炎可能是忘了這一點,不小心將家廟建到了這個地方。盧杞在唐德宗面前告狀說:“玄宗朝不過昨日之事,楊炎肯定知道這個規矩,卻在此地立家廟,那是要謀反啊!”德宗耳朵根軟,聽了此話,覺得有點道理,不久就將楊炎貶為崖州司馬,后來又賜死赴任途中的楊炎。
有才華的小人整起人來比一般小人更容易成功,原因多多。其一,有才華的人往往被人敬重。道德純正的君子會將來自他人的敬重當做事業進取的動力,為社會和他人做出盡可能多的貢獻,體現出感恩之情。而小人只會將這種敬重當成迷惑他人的工具,然后施展種種伎倆,將自己不喜歡的人輕松地做掉。其二,有才華的人往往更具有構陷他人的想象力,可以將假想的事說得比真的還真。韓非離國至秦,從秦王這一面來說,當然是加兵的結果;從韓非這一面來看,未必就沒有投奔的動機。畢竟“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是那時知識分子的共同選擇。但李斯偏要抓住韓非的血統做文章,將假話說得帶有感情。盧杞整楊炎也是這種套路。封建時代,皇權高于一切,你給楊炎一百二十個膽,他也不可能冒著殺頭的危險將家廟建到朝廷禁止的地方,唯一的解釋是他不清楚這個規矩,當時和后來也沒有人提醒他。盧杞為了達到個人目的,故意將事情朝不利于盧杞的方向解釋。封建時代的皇帝是不把大臣和百姓的幸福、生命當回事的,楊炎的結局也就可想而知。自然,有才華的小人想修理別人,未必事事都能個人說了算,起碼他的權力之手無法毫無顧忌地伸向那些跟自己職務、地位相當的人,但他們往往有能力向更有權力的人借勢。有才華的小人美麗的面具很多,他的上級也未必能在某段時間里看透,因而他們有利用上司的信任大干特干壞事的機會。李斯之殺韓非、盧杞之整楊炎,都是通過皇帝之手完成的,假設皇帝不借給他們相應的權力,他們也很難實現個人的卑鄙目的。借刀殺人,正是有才華的小人最可怕的地方。
小人危險,有才華的小人尤其危險。要制止有才華的小人作惡,只有一種方式:讓受害者獲得充分的自我辯解機會,并由小人影響不了的機構作出最終裁決——這需要重新設計社會制度,至少在專制獨裁的社會里很難做到。
(責編關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