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渠的締造者楊貴

20世紀70年代，周恩來總理曾自豪地告訴來中國訪問的國際友人：“新中國有兩大奇跡，一個是南京長江大橋，一個是河南林縣的紅旗渠。”如今幾十年過去了，紅旗渠早已全國聞名，而紅旗渠的締造者楊貴卻鮮為人知。

因紅旗渠而名震一時

1954年，26歲的楊貴被任命為河南省林縣縣委書記。雖然他當時還比較年輕，但15歲就入黨，經歷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的他對林縣并不陌生。林縣位于河南正北，靠近山西、河北兩省交界處，是個山高坡陡、土薄石厚的貧瘠山區。早在山中打游擊戰時，楊貴就聽說過林縣十年九旱，老百姓平時都不洗手不洗臉，長年累月不洗衣服，只有在婚喪嫁娶時才舍得去缸里舀一點點水來洗臉，全家人合用一個洗臉盆，你洗完了我洗，洗完的水也舍不得倒掉，或喂牲口，或拿去澆菜。林縣姑娘嫁人的標準是“不圖你的萬貫家產，就圖你有水洗臉”。

來到林縣后，楊貴暗下決心，不管遇到多大困難，也要讓林縣人民解決缺水問題，在生活上來個大翻身。他組織縣委一班人深入群眾調查研究，根據林縣境內有幾條河流的實際情況，確定了“充分利用好河里的水，挖掘出地下的水，蓄存住天上的水”等幾條能從根本上解決缺水問題的辦法，并制定了中期和長期規劃。從1955年開始，他就帶領群眾相繼修建了抗日渠、天橋渠、英雄渠和3座中型水庫。

就在楊貴為林縣人民生活即將得到改善而欣慰時，1959年的一場大旱將他的美好愿望擊了個粉碎。這場大旱讓流經林縣的幾條河流全部斷流，已建成的渠無水可引，水庫無水可蓄，打下的旱井也都干涸。面對這種情況，楊貴清醒過來：必須主動走出去找水。

1959年6月，林縣派出3個調查組順著漳河、淇河和淅河逆流而上，尋找新的水源。很快，他們就把目標鎖定在山西省平順縣境內的漳河上。漳河最大流量達7000立方米每秒，即使在枯水季節也不少于10立方米每秒。

在楊貴的努力下，山西省委方面同意林縣引水。1960年春節剛過，楊貴就帶領近4萬名修渠民工，自帶口糧、被褥和簡易工具進駐工地，在太行山的懸崖絕壁上、險灘峽谷中堅持苦干了10個春秋，逢山鑿洞，遇溝架橋，硬是削平了1250座山頭，架高151座渡槽，鑿通211個隧洞，修建各種建筑物12408座，在太行山上建成了聞名中外的人工天河——紅旗渠。楊貴也因此名震一時。

因紅旗渠遭批斗

紅旗渠開工時，正值我國三年困難時期，參加修渠的干部民工每天每人一斤大米，一斤半蔬菜。這在當時已是比較高的生活標準了。由于“大躍進”、“浮夸風”，使許多地方的老百姓斷了口糧。1960年11月，中央發出通知，全國實行“百日修整”，基本建設項目全線下馬，紅旗渠也面臨停工。楊貴心里清楚，一旦停工，整個工程很可能會夭折，如果不停，又違反中央政策。最后，他提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絕大部分民工回生產隊修整，留下300多名青壯勞力，繼續開鑿紅旗渠二期工程的咽喉——600多米長的隧洞“青年洞”。

楊貴的這一折中方案在“文化大革命”中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抓住不放，受到批判。1966年9月21日，林縣“文化大革命”拉開序幕。這天凌晨，河南省安陽地委一名副書記帶著地委機關200多人，開著7輛汽車來到林縣，用大喇叭高喊“打倒楊貴”、“楊貴是搞資本主義的黑典型”、“楊貴是反對毛主席的”、“修紅旗渠是楊貴為了撈政治資本”、“紅旗渠是黑渠”等口號。到了10月份，造反派對楊貴的攻擊變本加厲。楊貴置個人安危于不顧，一心撲在工作上，繼續修建紅旗渠。1966年11月下旬，一場針對楊貴的陰謀又悄悄展開。

這天，安陽地委書記和河南省委農村工作部部長來到林縣找楊貴談話，說是要協商解決林縣和安陽的對立問題。他們向楊貴說，希望換個地方談話，楊貴沒有任何戒心就同意了。他們帶著楊貴到了紅旗渠上的南谷洞水庫去談話，一天后又要求換地方。就這樣換了3次地點后，楊貴被騙到安陽，關進地委機關一間５平方米的小屋里。第二天，楊貴被連推帶搡地拉到一幫人面前，那幫人兇神惡煞地問他：“你說，你是不是走資派？你修建紅旗渠是不是為自己樹碑立傳？你是不是揮霍了國家的退賠款？”一連串的質問，搞得楊貴目瞪口呆，他咬著牙與他們爭辯：“我不是走資派，修建紅旗渠是造福林縣人民的，連周總理都支持我建紅旗渠！”

逼供沒有得逞，安陽地委的造反派們便來到省委，逼迫省委撤銷楊貴的職務。省委的主要領導頂不住造反派的壓力，只得同意撤了楊貴的職。

1966年12月5日，安陽召開了５萬人參加的批斗楊貴大會，讓一個刑滿釋放分子在會上揭發說是楊貴迫害了她。會議一結束，楊貴又被拉出去游街，后被關在安陽地委的一個小院子里。

因紅旗渠受到總理關照

就在安陽地委機關造反派與林縣反對楊貴修建紅旗渠的一些人聯合起來，準備在安陽和林縣掀起更大規模的造楊貴反的運動時，消息傳到了周總理辦公室。周總理非常著急，立即請譚震林副總理給河南省委打電話，讓楊貴火速來北京參加國慶觀禮。省委將電話打到安陽地委，卻被扣壓。周總理見楊貴沒有來北京，再次讓河南省委打電話催促，誰知依然被造反派給扣了下來。

1967年，周總理得知楊貴受迫害、遭摧殘的情況后，極為重視，親自打電話給河南省革委會籌委會主任劉建勛，讓他無論如何找到楊貴，確保他的安全。1968年4月，在周總理的特別關照下，楊貴終于擺脫了造反派的控制，擔任林縣革委會主任。

重新開始工作的楊貴很快從被批斗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帶領近萬名民工再次拉開修建紅旗支渠的大幕。到1969年7月，楊貴和他的挖山勇士們克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開山填壑，共修建了41條支渠，終于使紅旗渠工程勝利告竣。

當支渠上插著的紅旗迎風招展時，楊貴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哭了。他對著太行山大喊：“總理，我建完了紅旗渠！林縣的老鄉們，我終于可以讓你們有水吃了！”

1969年７月９日，《人民日報》以《林縣人民十年艱苦奮斗，紅旗渠工程全部建成》為題，對紅旗渠工程進行了詳細報道，并配發了社論《獨立自主，自力更生方針的一曲凱歌》。隨即，全國各地前來參觀紅旗渠的人絡繹不絕。加上《紅旗渠》紀錄片在全國放映，紅旗渠的名聲響徹中華大地，甚至超過了當時農業戰線的旗幟——大寨。

1970年，林縣被正式批準為對外開放縣，周總理帶領我國各級領導和國際友人到林縣參觀。

也就在此時，偃旗息鼓的造反派們又糾集在一起，四處造謠，說“紅旗渠是劉少奇、鄧小平唯生產力論的活標本”、“楊貴是只抓生產不突出政治，穿新鞋走老路”等等。為了達到整倒楊貴的目的，造反派跑到省里向省革委會一名領導告狀。這名領導本來對劉建勛安排楊貴出來工作就非常不滿，此時見劉建勛經常生病不能上班，加上聽到造反派的“控訴”，如獲至寶，召集有關人員開會，作出指示：楊貴修了一條小小的紅旗渠有什么了不起？他不突出政治，與中央唱對臺戲，從現在起，要在林縣對其進行徹底的批判！這名領導的指示一到林縣，楊貴馬上就被告狀的造反派拉出來批斗。

1972年10月，朱德的夫人康克清到林縣考察。當她得知楊貴被迫害的消息后，親自寫了一封信，派專人緊急送往北京周總理辦公室。

周總理閱罷，非常氣憤，通知楊貴火速來北京參加在北京京西賓館召開的河南省委常委和河南省軍區黨委會議。楊貴接到通知后趕赴北京，一走進會議室，李先念副總理便握住他的手，親切地說：“楊貴同志，委屈你了，康克清同志反映你挨整的信，我們都看了，總理也看了，他們把你整得好苦哇！”說完，李先念又指著河南省革委會的那名領導，說：“你為什么要整楊貴，他修建紅旗渠是大功臣呀！周總理讓我給你帶個口信，你為什么要反紅旗渠？為什么要整楊貴這樣的好同志？你必須給總理說清楚。否則，你是過不了關的！”李先念的一番話，讓楊貴極為感動，那名領導則啞口無言。

11月２日晚，周總理接見河南與會的全體人員，再次斥責了那名領導。這次會議對楊貴修建紅旗渠的創舉給予了公正的評價。會議結束時，根據周總理的提議，河南省委決定調楊貴任安陽地委書記兼林縣第一書記。

1973年８月，中國共產黨第十次全國代表大會隆重召開，經周總理提名，楊貴被選為中共中央候補委員。11月在周總理的安排下，楊貴被調到公安部工作。

楊貴離開了林縣這個既讓他聞名，又讓他傷心的地方。轉眼十幾年過去了，他一直沒有回過林縣，不是他不想紅旗渠、不想那些可親可敬的鄉親，而是他對當年被造反派迫害的事情還心有余悸。林縣老百姓多年來一直念著他們的楊書記，只是不知道其下落，以至于林縣流傳著楊貴早已去世的消息。直到1990年4月5日，紀念紅旗渠通水25周年的活動在林縣隆重舉行，主持人宣讀楊貴發來的賀電時，林縣老百姓才知道楊貴還健在，全場立即歡呼起來。

1991年，全國政協主席李先念為紅旗渠題詞：“發揚紅旗渠精神，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楊貴應邀出席在林縣召開的李先念主席給紅旗渠題詞的揭碑儀式，當現場主持人介紹到楊貴時，會場5000人沸騰了，雷鳴般的掌聲此起彼伏，長達10多分鐘。

會議結束了，臺下的人依然不動，全都齊刷刷地站了起來，一遍一遍地呼喚著：“楊貴！楊貴！”楊貴含著淚走下主席臺，顫巍巍地把雙手伸向群眾，人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楊貴，希望能夠面對面地看一看他們的老書記。林縣群眾的熱情打開了楊貴的心結，1993年5月，他攜夫人回到林縣，如同當年下鄉一樣，一頭扎到村民家，走了一村又一村。當聽到村民們說“現在生活比過去好多了”時，楊貴高興得不住地點頭說：“好，好。”

2010年9月24日，80多歲的楊貴老書記再次回到他生活戰斗了近20年的林縣，走村串戶地看望當地群眾，與他們拉家常。鄉親們對他的熱情歡迎和愛戴，常常令他感動得熱淚盈眶。

只要為人民做過一些好事，老百姓都會永遠銘記在心。這對我們每一位在任的干部都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啟迪。

（壓題圖：紅旗渠）

（責編 王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