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國古代銅境發展史上,戰國銅鏡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其種類繁多。其中有一種山字鏡獨具特色,為歷來收藏愛好者所青睞。這種山字鏡均為楚墓出中土,很具個性,是楚式鏡中的一種。由于鏡背上的主題紋飾為“山”字,故名山字鏡。山字鏡上刻有的山字紋數目不等。有三山、四山、五山、六山等。其山字究竟代表的是什么樣的內涵呢?這給后人留下了不解之謎。筆者在這里不揣冒昧,對取名山字鏡的原因,略抒己見,以其拋磚引玉。
為了研究和探討的需要,筆者在這里介紹一面戰國時期的四山字鏡。該鏡,青銅質地,包漿純熟,晶瑩锃亮,直徑23.5厘米,圓形,卷緣,三弦鈕,雙方框鈕座,羽狀地紋,線條粗細起伏,清晰活潑。鈕座四邊各生出一桃形葉瓣紋,四角對應處飾有斜向“山”字紋,制作工藝精湛,質薄器輕,紋飾整齊規范,十分美觀。據考,像這種山字鏡的鑄造和使用之地涉及范圍,只在長江中游和中下游之交、淮河以及漢水之濱的楚國屬地有。其他地方沒有,楚國之后亦沒有。因此,只有了解這一情況,才能有助于我們去尋找山字紋的源頭。
關于山字鏡的“山”字紋飾的起源、形成的因素以及它的文化底蘊是什么呢?近年來,在學術界、文物界也是眾說紛紜。有的說它是從商周時期青銅器上的“T”形紋飾勾連雷紋演繹或移植而來的;有的說它是把現實生活中大自然界的崇山峻嶺象形地再現出來的,對于上述兩種看法,筆者對前者不敢茍同,而是傾向于后者。其理由是,因為“T”形勾連雷紋的確在商周時青銅器上屢見不鮮,但這種“T”形紋,卻與英文字母中的“T”相似,與“山”字的獨立和三豎向上的字體并無多大聯系。而且勾連雷紋線條彎曲,更是與“山”字紋沒有什么淵源關系。因此,筆者認為這一觀點是比較牽強附會的,并沒有什么科學根據。
至于筆者為什么同意“山”字紋是起源于大自然界的山呢?當然也不是憑空想象。首先,從理論上來分析,人們生存于天地之間,宇宙間的一切事物賦予他們的感覺和所帶來的形象思維必然是大同小異,甚至幾乎是相近的,這是一種共性。盡管起初人們不知何為山,也不知其名叫山。但從那地表上高高起伏凸起的物象也可以反映出,人們腦海里很可能形成了像“山”字形的雛形。正如《爾雅》云:“土高有石日山”。 《說文》曰:“山有石而高,象形也。”《荀子》云:“積土為山。”《國語》云:“山者,土之聚也。”《詩·小雅》云:“如山如阜,如岡如陵。”這些都充分反映在人們的觀念中,土地之隆起,便成了山,而且在古人心目中,山是最崇高的形象,被稱為“神靈”。自然山的形象對人們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
其次,山字組合一起,可喻為三山五岳,也可喻為江山一統,有巍峨壯觀和巋然不動之意。故學者梁廷先生認為:“刻四山形以像四岳,此代形以字。”另從甲骨文、金文的角度看,山字形象為山峰并立的形狀,即地面上由土石構成的隆起部分。正如日本學者駒井和愛在《中國古鏡研究》一書中提到:“山字在甲骨文、金文中的寫法與今天的山字寫法,幾乎沒有多大差別。”古往今來,山與不動、安靜等意念結合在一起。因此,在銅鏡上使用山字表示山的紋飾,也如同福、祿、壽、喜等字一樣含有強烈的吉祥寓意。 最后,古人將“山”視為神靈崇拜之說,《淮南子·地形訓》云;“昆侖之丘,或上倍之,是謂涼風之山,登之而不死。或上倍之,是謂懸圃,登之乃靈,能使風雨雷地。或上倍之,乃維上天,登之乃神,是謂太帝之居。”就連甲骨卜辭中也有許多祭祀山岳的內容,殷人已把山當成求雨、止雨、祈年的神靈,這種對山神的崇拜和信仰一直流傳到戰國時代。
我們可以從中山國國王墓葬出土的山字形銅禮器,以及江陵雨臺山楚墓出土的竹編器物上的山字形紋飾可以看出,古人有祭山、拜山的習俗。另外,從地理環境來說,當時楚國的屬地大部分是位于長江中游,以及部分中下游,即今湖北、安徽等地。在戰國時期,楚國的疆域比較大,西北到武關(即陜西南部),東南到昭關(即安徽含山),北到河南南陽,南到洞庭湖以南,東北到山東南部,西南到廣西東北部,這些省份的地勢多為內陸丘陵,崇山峻嶺特別多,所以,人們自然會通過器物的紋飾把山的形象表現出來。
這種山字鏡均出土于楚墓,它的鑄造和使用是戰國時楚國獨有的,而其他地方從未出現過,這不就充分證實了山字紋的源頭嗎?同時對戰國山字鏡的取名不也就迎刃而解了嗎?其實透過這些山字鏡,我們可以管窺到當時人們對自然界的崇拜和對山的信仰。同時,也反映了我國象形文字的誘人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