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陜北在漢代是壯士殘戈、胡漢進退、動蕩不安的疆域。在這塊特殊的土地上產生的漢畫像石藝術,既有高原邊塞粗獷厚重的風格,也不乏輕盈纖細的靈動,畫像石題材廣泛,內容豐富。本文將對綏德漢畫像石中出現的服飾、飲食、建筑、出行題材的圖案及其表現的主題進行賞析研究,使其展現東漢時期陜北地域人們的精神風貌、社會生活習俗。
綏德東漢畫像石多出自西河太守、烏桓校尉之陵或大戶之冢,目前共出土漢畫像石500多件,題材內容十分廣泛,包括農耕、畜牧、狩獵、出行、迎賓、庖廚、飲宴、講經、舞樂、百戲等內容,較全面地反映了東漢時期的社會生活狀態。
一、反映漢代衣著服飾方面的題材
衣著服飾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重要標志之一,它是人民物質生活狀況的綜合表現。古今中外,不同時代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人,著裝服飾亦有許多不同。這“不同”構成人群服飾的時代特色、地方特色、民族特色。
綏德漢畫像石中有大量反映漢民族與北方少數民族服飾的。那時,漢民族中的達官顯貴的衣著主要以絲綢為主,冠帽通常是戴在巾幘之上,即先戴幘后加冠,如綏德延家岔出土墓門畫像石上刻繪的《跪拜圖》中描寫的官員服飾,寬袍大袖高冠峨戴,
風度翩翩,人物禮儀動作簡明舒緩,莊重大方,官場氣氛莊嚴肅穆。
漢代貴族婦女很重視衣著發型,梳有各種各樣發髻;一般勞動婦女則自然束發,不加修飾。如綏德四十鋪田魴墓出土畫像石中繪有一名貴婦人梳“山”型發式,身著絲綢裝,衣裙兩件式,絲綢面上的簇簇花團用勻稱的陰線麻點刻繪,清晰逼真,圖案優美大方,醒目艷麗,表現了絲織品素中見華美的特點。
畫像中的舞伎們更是婀娜多姿,腳穿云頭鞋,身著委地的束腰長裙,舒廣袖,拽裙帶,通體線條自然流暢,曲線修長,灑脫飄逸。
戰爭中凱旋歸來的將士們則是一副戎裝打扮,騎手、獵手們都著緊身衣褲,短小精悍。齊肩的盔甲,貼耳的頭盔。頂上的長纓拋于腦后,騎高頭大馬,展現威武氣派的皇室勁師。
而胡人的衣服多以獸皮毛為料,一般以裘皮裘衣為主。如綏德畫像石中有一胡人馴馬圖,馭手身著寬大皮毛襟袍,袒露一臂,束腰帶,甩長袖,踏革履,西部草原游牧民族的著衣習俗躍然石上。
綏德漢畫像石中反映普通百姓一般穿的是短衣長褲,以皮裘、褐衣為主,基本首服是巾幘;一般貧苦農民所穿多為短而窄的衣服,稱“短褐”(粗布做的短衣);侍從夫役們身著長褲短袍,頭頂平冠或葛巾,手中持械;或持彗的門吏侍從一般都著寬袖長袍,有的衣袍稍短過膝,其所持的戟、劍和彗,一方面是當時人們顯示自己身份的隨身佩飾物,另一方面也表現了他們恪盡職守的敬業精神。
二、反映漢代飲食文化方面的題材
漢代陜北的畜牧業非常發達,畫像石上出現的家禽家畜圖像有馬、牛、駱駝、羊、豬、狗、雞、鴨、鵝等;農業方面,谷物的種植很廣泛。如綏德延家岔出土的畫像石上刻的《收獲圖》,圖有七株狼尾谷子,盈穗沉沉,一農人著短衣,雙手舉鐮收割。
除了谷物的種植,陜北黃土高原地區,還種植大麥、小麥、高粱、蕎麥、豆類等糧食作物,形成了以五谷雜糧為主、肉食為輔的飲食結構,肉食種類主要有豬肉、羊肉、牛肉以及家禽蛋肉。如綏德四十鋪出土的墓室豎石畫面是一幅《庖廚圖》,畫面分六層刻繪,有翼龍、殺豬、宰羊、井臺汲水、烤肉串、煮飯場景,其中的烤肉圖讓人,過目難忘。
漢代已經有烤肉串,燒烤方法是把切好的肉片穿于細木條上,撒上食鹽和作料,在爐火上炙烤,一邊烤,一邊翻轉。烤肉串是漢代人喜食的食物之一,這種烤肉吃法在今日大西北廣為流行。
當時主要飲料是谷物釀造酒、米酒、奶茶之類。酒文化在我國源遠流長,兩漢時飲酒之風頗盛,酒令種類頗多。如綏德延家岔出土墓門畫像豎石上刻繪飲酒圖,有聯袂、六博、猜拳、投壺、酒歌酒舞,這些都是飲宴中常見的行酒令和情景,畫面渲染出酒宴熱烈的氣氛,通過對人物神態傳神的刻畫,可以看出漢時邊郡人民熱情好客,淳樸豪放的民風。兩漢時代是個物質財富十分雄厚的時代,“池魚牲畜,有求必給”,反映在飲食上就是肉食地位上升。祭祀、喜慶、鄉飲時殺牛宰羊,請客擺宴,上演百戲。
三、反映漢代建筑方面的題材
居住狀況也是反映人們生活水平、文明程度的重要組成部分。秦漢時期,隨著經濟的迅速發展和封建專政體制的最終確立,建筑技術日臻完善,居住狀況隨之有了進一步的改善。
兩漢時期,我國以木結構為主的建筑結構體系已初步形成,住宅已有完整的廊院和多層樓閣,中國古典屋頂的幾種形式,如硬山、懸山、歇山頂均已出現。從已出土的陶院落模型和畫像石上的建筑圖形看,四合院的住房布局于此時基本奠定,無論是皇宮墅院,還是民間居所都以此為基礎而不斷變化翻新。如綏德四十鋪出土畫像石上顯見的四合封閉式莊園圖:圍墻環繞的宅院,內分兩院,前院寬敞,為停車及迎來送往之用;進入回廊則為后院,是住宅的主要部分,有家丁守護。
到了東漢,磚木、磚石結構的多層建筑與傳統的高臺建筑并駕齊驅,并且有了很大的發展。如綏德白家山出土畫像石上有重檐雙頂結構的四層閣樓,與現代的小型別墅結構很相像,內有樓梯上下相通,有走廊、上下樓層用于居住、娛樂。樓內主人宴飲閑談,有撫琴吹簫者、有雜耍者、有奴仆捧食進饌,樓下一婦人懷抱小孩,觀看摔跤表演。
重檐雙闕懸山式門亭、重檐雙頂涼亭、斗拱、兩層結構的閣樓與莊園等建筑圖像也多見于綏德出土畫像石上,這些建筑圖逼真地冉現了東漢時期的建筑特色。由此可見,我國傳統建筑的抬梁和穿斗兩大結構體系日趨于成熟,具有中國民族風格的建筑格局和建筑體系在兩漢時期已奠定了基礎,并且對后來兩千多年的中國建筑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陜北地處黃土高原腹地,自古以米居住以洞穴為主,用木架和草泥構筑的窯洞、茅屋是陜北先民最早的居住建筑。陜北出土東漢畫像石上卻始終沒有窯洞建筑圖像的刻繪,究其原因有三種情況:其一是因為當時的窯洞是一種古老、落后的平民建筑,它不是人們所追求的理想建筑;其二,畫像石上的建筑反映的是貴族官宦、豪強地主的府第和樓堂,因為當時能夠建得起墓葬,裝飾得起畫像石的墓葬主人也只有地位顯赫的貴族官紳、地主豪商之輩,很少平民的墓葬有此裝飾;其三,秦漢時期神仙方士之說盛行,有“仙人好樓居”的說法,當時人們對大自然充滿崇拜與向往,憑高遠眺也有著其特定的審美趣好,加上居住的需要,安全的需要,軍事的需要,高層樓閣建筑形成熱潮。
四、反映漢代交通方面的題材
在漢代,馬作為主要作戰工具和交通工具備受人們的重視與愛戴。綏德漢畫像石中所反映的無論是出征打仗,還是出行狩獵,都是一些騎馬持械的騎士和張弓搭箭的獵手,很少有步行的士卒和隨從。事實上漢代戰爭中步兵與騎兵是同時存在的。
兩漢時期,車子的結構發生了很大變化,從二馬駕的單轅車演變成了單馬駕的雙轅車。雙轅車增多,車子也開始深入到了人們的日常生活領域,一般官吏乘坐有傘蓋、四面敞露的“軺車”,貴族婦女則乘坐四面封蔽、車廂如房子一樣的“輜車”。
莊園主、官僚貴族出行則要保持一個馬車組成的車隊,如綏德出土畫像石刻有的車馬出行圖,畫面外欄為蔓草狀卷云紋,內欄有馬拉軺車、馬拉緇車、有騎馬的隨從,車隊浩浩蕩蕩。物象的排列和配置非常得體,表現的事件多,卻不使人感到絮亂,場景又有聲有色,在祥云紋飾的襯托下,主題畫面十分突出,表現出一派祥和、太平盛世的景象。
此時,家養動物如馬、牛、駱駝也成為了日常主要出行和負載的便捷工具,牛車、馬車用于載物載人省力方便,不過也只有富裕地主、大戶商人才使用牛車馬車,平民百姓出行還多是步行。
在綏德畫像石上,一些平凡動物還被賦予神力成為仙者的運載工具,這些奔馳的神獸或是駕車的馬、騎乘的馬、獵騎的馬都有一種灼灼逼人的速度感和力量感,形象生動、栩栩如生,極具藝術感染力,體現了漢代人追求神似的富有民族傳統的審美情趣。如綏德延家岔一號漢墓出土的一塊畫像石上刻繪神異夢幻題材的神仙邀游圖,畫面刻繪鯨魚、鹿、獅、龍各拉云車,飛入碧天云海,羽人乘天馬、仙鹿、丹鳳、朱鳥前呼后擁,“升仙”飛向極樂仙境。畫面中云車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飛速行進,人們仿佛聽到風飄起的旗旖獵獵作響。
千年貞石,熠熠生輝,這些珍貴的石上畫卷猶如一部“寫在石頭上的歷史”,真實地再現了漢代人們的生活習俗和社會狀況。綏德畫像石為研究東漢時期我國北方地區的歷史、文化、生活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