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 良渚玉器獸面紋的刻制工藝
從現代工藝美術的視角來觀察良渚玉器的雕刻工藝,就會發現,良渚先民們已經能夠熟練地運用各種雕刻技法,比如線刻、淺浮雕、凸雕和透雕等工藝來表達器物和紋飾,以突出玉器的審美效能。其中最為精彩的就是神人獸面紋的雕刻。
分析這些神人獸面紋的雕刻工藝及其在玉器上的表現,對于鑒定良渚玉器的真偽也是十分必要的。
圖35是一件玉琮上的神人獸面紋,它以立面對稱的手法雕刻在玉琮的轉角處。這是一件淺浮雕的神人獸面紋,特別要注意的是,其兔耳狀眼眶四周都微微突起,一看就有上翹的感覺,而中間的眼瞳也是整個圓微微鼓起,眼睛內除了兩個同心圓表示眼瞳外,并無其他紋飾。這是用兩個浮雕面來突出獸面紋的工藝。
圖36是另一件玉琮上的神人獸面紋。它也是以立面對稱的手法雕刻在玉琮的轉角處。與圖35不同的是,它只用一個浮雕面來表示獸面紋的眼睛,而且眼眶四周并不突起。這一點非常重要,相當一部分研究者認為凡是眼眶四周不突起的良渚玉琮都是假的,其實應該這樣說,反山出土的良渚玉琮,其眼眶四周一般都是突起的,瑤山和其他地方出土的良渚玉琮有可能獸面紋的眼眶并不突起,本案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在本案中,獸面紋的眼瞳只用一個圓來表示,眼眶內還刻有其他紋飾,這是和上圖不同之處,而且它顯然只用一個浮雕面來突出獸面紋。
圖37也是用一個浮雕面來表達獸面紋,且眼睛內刻有弧紋和卷云紋,這種用陰線刻畫的弧線和卷云紋的組合也是良渚玉器經常采用的形式。
圖38又是一個采用其他方式表現神人獸面紋的例子。它是在玉器表面用凹槽分割三個區域,整個玉器表面被分割成三個浮雕凸面,再在浮雕凸面上雕刻神人獸面紋,這種工藝手法類似后世的開光裝飾手法。這樣,玉器上的神人獸面紋也是由兩個浮雕面來表現的,但和圖36卻完全不同。在不同的浮雕面上都刻有紋飾,眼瞳用兩個同心圓表不。
圖39是最為奇特的神人獸面紋,它的神人和獸面紋雕刻在不同的凸面上。整個器型如兩個大小不一的三角形疊套在一起,而上面的神人又如一個長方形伏在上面,構圖靜中有動,極具張力。
圖40是一個線刻的神人獸面紋圖案,完全刻在一個平面上,線條流暢,富有動感。用陰刻的手法來表現,使圖案充滿詭異和神秘,也許這種表現手段才能使良渚先民對佩戴這種玉器的部落首領或酋長擁有足夠的敬畏。
圖41是用線刻和透雕工藝相結合的方式塑造的一個玉冠狀器。它的平面整體呈寶蓋結構,正反兩面以透雕和陰線刻畫相結合的方式對稱雕琢肢體齊全的神人圖像。這種工藝技能不僅表現了良渚先民高超的工藝水平,也為我們鑒定良渚玉器的真偽提供了實物資料。在這件玉器上,不僅能仔細辨別管鉆工藝的痕跡,辨別陰線刻畫的水準,還辨別弧線和圓斷接連續的水平。把這樣的玉器讀透,是完全可以把握良渚玉器的。
5 良渚玉芯的工藝分析
前面介紹過的德清縣出土的玉散片,因為能揭示良渚玉器的加工工藝而被評為國家二級文物,可見一些沒有審美價值的殘破玉器,卻因為保留原始時期玉器的工藝特征,而具有相當的學術價值,也是不可忽視的珍貴文物。下面的玉芯所揭示的工藝特征對鑒定良渚玉器有很大的幫助。它采集于良渚地區,現被民間收藏。
圖42至圖47是這件玉芯不同視角的照片,由圖可知,這是一件玉璧的玉芯,其管鉆直徑為39毫米。因為是玉璧加工后丟棄的玉芯,故而切割后沒有再進行打磨等工藝,所以留下的痕跡就特別清晰,特別有利于分析切割工藝從而作為鑒定的標準。
圖42是這件玉芯的一面。圖上清晰地留下了三個臺面,一個是基本的切割面,上面有不同角度的線切割紋;第二臺面較小而且和基本切割面幾乎在一個層面上,這是管鉆在鉆孔時定位不準或管鉆把握不穩移動而留下的臺面;第三個臺面明顯在玉芯的中間,左右偏差各有3~4毫米,這就是對穿時留下的臺階。圖43是這件玉芯的另一面,也和圖42一樣有三個臺面,只不過定位不準留下的臺面稍大而已,所以這層臺面上可以看到管鉆時留下的螺紋。
先來討論基本臺面上的線切割紋。圖44和圖45是玉芯兩面的線切割紋。從圖44上可以清晰地看出線切割時進入的角度并不一致,也就是說,良渚先民在切割玉璧時,并不死板地只從一個角度或者說只從一個缺口用線不斷拉鋸,而是往往從不同角度切入,也許這樣加工玉料的受熱易于控制而減少麻繩調換的次數。但是,線切割紋的痕跡清楚地表明,麻繩拉鋸的角度沒有對沖的180度,這從螺紋的弧度指向可以明顯地得出的結論。圖45更是表明了這些線切割紋的次序,它和我們得出的結論也是完全一致的。
最后來討論玉芯留下的臺階。在玉芯的側壁上,有十分清晰的螺紋,這些螺紋是不等距的,它們是管鉆帶動的砂轉動時留下的痕跡(見圖46和圖47)。在這件玉芯上,對鑒定最有幫助的是對穿時留下的臺階,從圖46上可以看到,在錯位的臺階邊緣,有1毫米左右的突起,這個突起對于鑒定良渚玉器對穿孔的真偽有很大的幫助。當然,收藏愛好者看到的往往不是這樣的玉芯,而是玉器器體上留下的對穿孔。在玉芯上留下的這類凸起,在玉器上就是下凹了,請讀者體會這種突起和下凹之間的嵌合。蔣衛東先生說:“孔壁與鉆芯中間因鉆孔錯位而形成的臺痕上,還經常保留著1-2毫米寬的溝槽。”蔣先生的這段話,對應這兩張圖上的臺階,就更容易理解了,這種溝槽就對應了玉芯上的凸起。理解和看懂這樣的溝槽和凸起,也就理解和看懂了良渚玉器對穿孔的真偽。不過并不是所有的錯位臺階上都有凸起,圖47的臺階上就沒有這樣的凸起,但其臺階內不等距的螺紋是十分清晰的。
在分析了良渚玉器上的切割痕、線條、穿孔工藝、刻制工藝等技術因素后,再來觀察出土良渚玉器上的加工痕跡,就能利用良渚時期玉器上的加工痕跡來增加辨別良渚玉器真偽的能力。
先看圖48上的平行直線的加工痕跡,在良渚文化的大玉琮上,經常會發現用平行直線簡化成的羽冠,這些直線粗看完全是一條條細而直的平行線,細看,特別是在放大鏡下觀察,就完全不是直而平行的線條,圖48上已經可以看出平行直線其實既不平行也不直,而是有彎曲和分叉。圖49顯示,這些簡化的羽冠直線,不僅彎曲而且會出現相交的現象。這種加工痕跡對于理解良渚玉器的所謂直線是很有幫助的。再看圖50,玉器上的直線也由一段一段短弧線連接而成,由圖可知,這些短弧線是錐刻而成的。讀者特別需要關注的是,在呈丁字連接的兩線(不管是兩條直線還是直線和弧線的相交)相交處,往往會出現沖線現象從而出現沖頭的痕跡。所謂沖線,就是說在兩條呈丁字形連接的直線或弧線相交時,其中一豎的那條線,其頂端會沖出上面一橫的那條線,從而露出頭來,形成傘形痕跡,其狀如圖51所示。這個現象可能是良渚先民在錐刻線條時,因手工操作,用力不易控制而使線條出軌。這樣的傘形加工痕跡是我們用以判斷良渚玉器真偽的一個很重要的依據。
再來看弧線的加工痕跡,由圖52可見,在箭頭所示的弧線上,可以看出一小段一小段的短直線(或短弧線)連接成一根較長的弧線,短線顯然都是錐刻的,呈現兩頭尖中間寬的形狀,它們在魚貫連接時并不能做到首尾相接,往往是錯落連接。粗細不等和深淺不等的線條在連接時還會出現岔線現象。這樣的加工痕跡是收藏都必須予以重視的。圖53清楚地顯示出良渚玉器的圓或圓弧是由短直線或短弧線連接而成的,而且這種短直線或短弧線應該是錐刻而成,其線條兩頭尖,中間寬,兩頭淺,中間深,猶如一個一個由橄欖首尾相連而成的鏈子,了解這種加工痕跡和線條形狀,有利于在實踐中鑒別良渚玉器。圖54更是說明良渚玉器的圓不是一氣呵成的,而是由短線拼接而成。多多觀察這樣的加工痕跡,體會古人在加工時的努力,才能對良渚玉器的真諦有所領悟。
圖55上玉器的加工痕跡是綜合性的。這個陳列于良渚博物館的龍首形玉圓牌,集線切割痕跡、錐刻痕跡、片刻痕跡和短線連接痕跡于一身,實在是鑒定良渚玉器最好的標準,讀熟、讀懂、讀透這件龍首紋玉圓牌,會對讀者理解良渚玉器的加工工藝有事半功倍的作用。
在良渚玉器上,獸面紋眼睛的工藝和形狀也是收藏者應該了解的。有一種說法,良渚玉器的獸面紋的眼睛其眼圈應該都是上翹的,這個說法有一定的道理,因為反山出土的良渚玉器,特別是反山的玉琮,其獸面紋的眼睛幾乎都是上翹的,如圖56所示,這種上翹的眼圈,使良渚玉琮上的獸面紋更富層次而增強美感。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良渚玉琮上的獸面紋的眼睛的眼圈都是上翹的,如圖57。這件良渚玉琮上的獸面紋,它的眼睛邊圈并不上翹,而這也是一件陳列于良渚博物館的藏品,它出土于浙江余杭瑤山遺址。由此可見,對于觀察良渚玉器的加工痕跡和紋飾特征,不僅要細致入微,更要有一定的量,這樣才能使自己的真偽鑒定站住腳。
良渚玉器的工藝水平在史前社會是無以倫比的,用良渚玉器的加工工藝來鑒定良渚玉器,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過要記住的是,凡是在良渚玉器的一個平面上通過下挖的辦法來表現兩個或兩個以上平面的良渚玉器,基本上都是新仿的玉器。
注釋:
[7]蔣衛東神圣與精致一良渚文化玉器研究[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