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見馬莉之前,我已經閱讀過她眾多的散文和詩歌,那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馬莉的散文就像她的詩歌一樣,將憂郁的冥想和抒情貫穿 體,從而煥發出一個幽暗而明亮的現實。我正是被這種現實所吸引,開始尋找馬莉的世界,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當21世紀新的世界觀在消磨著我們的身心和凡俗生活時,馬莉仍然固守著自己的詩學符號,于是我驚喜地讀到了馬莉的金色十四行詩,那些詩顯然是我在21世紀讀到過的最好的詩歌之一。其詩歌的意象和語言所揭示的世界,就像一個新世紀的薩福,復述著女詩人與萬物和愛相遇時的戰栗和深情。那些精美的詞語又似一只神秘的器皿,熔煉著女詩人的靈魂之謎。
——海男
大地的花瓣
大地只在夜間創造河流花朵深謀遠慮,為春天流血而失去笑容我為你祈禱,我的語言才金光閃爍即使悄無聲息,親切的晚風也會掠過睫毛你孤身在此,走在你從前的地方古人遺失過箭矢,留下野獸的芳蹤你用沉默把每天打碎,然后拾起重新拼接,讓時間毫發無損我的心結如光線直立水中系不緊又解不開,大地的花瓣啊親吻黑暗的光芒,房屋擺好芳香的酒朋友們坐滿明亮的宴席,紛紛醉倒我唯一的乞求只有一次,在路上一個愛者坐在愛情的淚旁慢慢回想
聲音隱藏在風暴后面
在秋天,金色的落葉覆蓋了深處眼底的光芒分裂著內心我看見一棵樹,聲音隱藏在風暴后面壓迫著黑夜,沒有波濤的船只一場變亂的風暴剛剛過去沒有喜悅的喜悅席卷夏天的暑氣抓緊并留下殘忍的指痕我看見一棵樹,身體被閃電纏繞在我經過的地方,葉子已經枯黃腐爛,不再燦爛,不再目光炯炯在我經過的地方,緩慢地生長枝丫斷裂,風摧折它的神經,但它每年生長新綠的嫩芽,悄無聲息發自內心的快樂,憂郁無比
我們會回來
突然降臨了,在天空以外沒有年代沒有記載也沒有人為它的到來見證,仿佛已被預言無聲無息最具危險性,很久以后它才爆發 笑聲大地靠不住了,夢境沿著神經的線路逃離這樣的年代我們都會生病,憂慮重重雨水也救不了干枯的河流,猶如我的情人出發時小心翼翼,為了愛而表情凝重為了愛而推開窗子,把黑夜請到家中對著天空朗讀,這些暗語都被竊聽思想隱退到體內深處,默默地愛它為它傷感,為它流出幽暗的途徑這是另.一種表達方式,我們會回來我們要洗禮,我們要找回艱難的時辰
云朵把清風解開
今夜,每一株植物都屏氣凝神它被瓦解,它使我此刻安靜地躺下為窗外來歷不明的光芒祈禱,冬天來了風輕割著它,留不住它的腳步一只無形的手挖取著秘密,一只無形的手熄滅燈盞,一只無形的意亂神迷的手我正要仰望它,云朵已把清風解開植物發生變化,嘴唇微啟,它的手這樣開始又這樣結束,我明白其中意味,沒有誰更優美更準確,也沒有誰比我更具想象力我不曾經歷這樣的方式,憂郁的方式另一種方式,不同的顏色和質地從你走過的歷史開始,慢慢地瓦解我的植物,比潮汐更暴烈更溫柔的氣息
那一刻
有清風潛入,時光在時光中拿走清晨,留下暮色然后把我們丟棄,與萬物同時入夢葉的掌心刻滿星空的秘密我的墻壁雪白,照耀銅鏡里的面孔照耀我的胃,它被秋天喂養,包括愛情但是邪惡依舊橫行,竊笑或者轉身隱蔽的言辭來自冬天干燥的裂唇每天都要提前醒來,我給你溫度你讓我的額頭放射細碎的光芒也許火焰是最后的火焰,無人知曉一年又一年比黑暗還黑暗,照亮疼痛大地年年結滿果實,卻憂心忡忡驚異的面孔變幻著宇宙不安的圖形
像面對我的嬰兒
如果是聲音,它會不會生長呼吸會不會難過,在許多時刻我要不要許諾,像兒時吮吸乳汁或把它放棄,像離開一棵樹我剛剛種植好,就要離開它它是賭注,還是懸念我在想,我要它還是放棄它我想過很久,很多夜晚,很多年我傾聽它,一直以來,尋找它可是,為什么聲音總在耳畔響起卻不見黑夜浮起憂心忡忡的臉龐我經過它,要不要問它,輕輕地小心又克制地,像面對我的嬰兒注視它,悄悄地愛它……
火焰之手
這個黑夜意味深長,門敞開了空氣脫下外衣把我仔細端詳離別前它掀著死亡日歷,向時間邀賞我盤腿坐在日子中間,關節擋不住雨水回到出生地,遵循古老的思維它在黎明前起飛,降落在垂暮的眉梢它輕盈,時刻承載著輕盈的重量它不需要注視事物,它不需要幻想不需要看見沉默在何處傾聽不需要記錄海面瞬間升起沖天大浪它把裁剪的衣裳重新穿戴好,從神那邊用不了多久,宇宙之掌發出魔力釋放神秘 的光我呼吸過它的天賦,親吻過它的聲音伸向火焰的手再度狂歡,火焰不會被火焰燙傷
桃花
緊緊靠在墻壁上,它的影子是粉紅色的,氣味是粉紅色的在陰雨的傍晚,它曖昧地生長到了夜間就釋放粉紅色的毒素它哭泣時流淌的淚也是粉紅色的它知道最美的它已經敞開窗子沒有誰比它更惹人憐愛太陽用火焰愛它,月亮用黑夜收藏它,為了這一天,為了善變的你為了讓你看見它的粉紅色,為了讓你走近它,折去它,為了風吹過為了一生的親密和撫摸,溫存地等待等待一只手把它折斷,只是它不知道那一只手折枝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