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恩·費姬怎么也沒想到,產后并發癥竟會使自己失語,并全身癱瘓。盡管如此,這位有著厚重母愛的年輕媽媽依舊無怨無悔,更以驚人的毅力和獨特的方式頑強地生活……
1997年,我與相戀多年的男友塞蒙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后,我們在斯塔福德郡買了棟小別墅,我在私立中學當老師,塞蒙在郵局工作。
2002年初,我懷孕了,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最初孕情還算正常,但到了第26周的一天清早,我一覺醒來發現兩腿腫得厲害。求醫診治,醫生確診為妊娠中毒癥。這種病極易誘發流產,醫院當即收我住院。6天后,我的病情開始急劇惡化,醫生遂決定為我做剖腹產。
兒子亞歷山大出生時體重只有680克。我只瞄了他一眼,他便被放進了嬰兒恒溫箱。亞歷山大的嘴里被插進一根小導管,給他輸送定量的氧氣。一個星期之后我出院了,但兒子卻不在身邊。我的血壓仍然很高,不過醫生擔保說,隨后我一切都將趨于正常。
幾天之后的一個早上,我感覺身上有點不對勁兒。我老是迷迷糊糊的,右半身就像是針扎似的刺痛,話語也含混不清。接下來整個禮拜,我都處于生死邊緣。原來,我中風了。為了促進呼吸,醫生在我喉嚨里插了一根特制的管子,鼻子里也插了一根導管,通過導管灌進一些營養液。此后,我都是用這種方法進食,維持生命。
當我終于蘇醒過來時,周圍的人誰都沒有發現我“死而復生”。醫生正在同塞蒙議論我的病情,他們的話我全都聽得真真切切!醫生對塞蒙說:“你們應做最壞的準備。”
那天,我父母和哥哥馬克都到醫院來看我了。他們以為我還在昏迷,就拉著我的手,同我說話。母親說:“如果你能聽見我說話,就握一下我的手。”母親的話我聽得清清楚楚,但就是不能做任何反應。后來又有一天,護士將戒指從我手指上摘下,交給塞蒙。醫生解釋說,戒指會損害醫療器械,還會使我的手指浮腫。
日復一日,家人和醫生都一再要我向他們做出某種表示,哪怕稍微活動一下手指也行,可我卻全都不能。我也不會哭——外表看,我仍是個昏迷不醒的病人。一個月之后,哥哥馬克終于說了一句我期待已久的話:“我相信杜恩能聽懂我們的話。如果你能聽懂,你就眨一下眼睛。”于是,我真的眨了一下眼睛!
醫生們都驚訝不已。從那時起,我的治療方案改變了,醫生開始直接和我說話,而不再光是對別人談論我了。
為便于與外界交流,家人給我拿來了英文字母表,依次讀字母。每當讀到我所需要的字母時,我就眨一下眼睛,這樣就組成一個又一個字。于是,家人便明白我想要“說”什么。我“說”得很慢,每小時不超過50個字。后來,馬克提議將字母表分成4個部分,這樣能縮小搜索范圍,加快交流過程。從此我“說”的速度也的確加快了一些。每次“說”完以后,我都感到筋疲力盡。但我的每句話和每次對兒子所表示的愛,都是我這坐輪椅的女人真正的勝利。當然,我沒有料到做媽媽竟會使我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年紀輕輕便終身癱瘓。盡管生兒子是造成我目前這種狀況的直接原因,我仍然打心底感謝上帝賜給我這一禮物。兒子是我的救生圈,是我生活中最燦爛的陽光,是兒子支撐我在艱難的人生道路上跋涉前行。
剛出生時,亞歷山大身體羸弱,但后來卻發育正常,變得越來越結實。探視時,家人常抱兒子來看我。看到兒子,我喜不自禁,同時又非常窩火:兒子躺在我身邊,我硬是不能抱他一下,或者親他一下。此刻,在兒子身邊的好像不是媽媽,而是一具木乃伊。
5個月之后,我居然能微微扭頭了,手指也能稍稍動彈。結婚8周年紀念日那天,我得到一份珍貴的禮物—— 一臺筆記本電腦。從此,每當我想“說”什么的時候,我便低下頭,俯身電腦,慢慢地“敲字”。我同外界交流就比過去簡便多了,但這時我發現,我越能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思想,我和塞蒙之間的共同語言反倒越少。
終于塞蒙提出了離婚,他已經找到了新的愛人。這對我是極大的打擊,然而想到幼小的亞歷山大,我不能就此一蹶不振,不能讓兒子從小就成為沒娘的孩子。不管多么難,我都要堅強地活下去。
醫生最終從我喉嚨里拔掉了我用于呼吸的管子,護士給我染了指甲,用輪椅推我到戶外活動。外面的一切都令我欣喜若狂!陽光明媚,空氣清新,微風拂面,那感覺太美妙了。兩年后,我終于出院。此前,塞蒙不顧我父母的竭力反對,硬是賣掉了我們的小別墅。我走投無路,只得去投靠父母。
曾幾何時,我也享受過生活的甜蜜,現在與我過去的生活相比不啻是天壤之別。有人可能會想,這巨大的反差定會時常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但我要說,現在我真的已經適應了新的情況。出院不久,我就上了開放式大學,并已獲得歷史學位。我還希望,早晚我將學會自主地吃東西。
2005年5月,我和塞蒙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離婚半年后,他帶兒子來看我的次數便開始逐漸減少。所以,我不得不訴諸法院。現在亞歷山大住在我前夫家,但節假日都跟我在一起。
相信許多人可能都會說,與其死了,也不要像現在這樣活著。但從某種意義上說,我認為我自己是幸福之人。我能讀書,能聽音樂,能看電影,能聞花香,能覺出太陽照在自己的臉上,享受陽光。而最重要的是,我可以親眼看見我兒子在怎樣一天天地成長。只為這一點,我對命運已經感激不盡。
[編譯自俄羅斯《真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