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巴黎的美麗與哀愁

　　提起巴黎，無論是在左岸咖啡館體味高貴的氣質，還是在右岸書市尋覓平凡的痕跡；無論穿梭在光怪陸離的蓬皮杜中心感受藝術家天馬行空的想象，還是隨一葉小船順流而下觸摸塞納河兩岸的動人風光，都讓世界各地的游客趨之若鶩。巴黎是美麗的，但這份與眾不同的美不僅成就了它在世界舞臺上無人取代的地位，也給巴黎人民帶來極大的生活負擔，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地上交通。先不說每年數以萬計因癡迷巴黎之美搬至此地的外來人員，光巴黎市區200萬本地人口就已造成極大的負擔。和中國大城市一樣，巴黎也存在著嚴重的交通問題，每天穿梭于市區的汽車高達300萬輛，更不用說往來于大巴黎地區的車輛。但神奇的是，雖然整個城市總是在一片喧囂忙碌中開始每一天，但一切都井然有序，哪怕極為狹窄的巴黎巷道也從不存在那些讓人心煩意亂的“堵車”現象，這一切都歸因于地下巴黎的功勞。
　　勤勞的巴黎人民在繁華的都市下面修建了另一個巴黎：整個地下巴黎由14條市區地鐵路線、5條通往巴黎周邊小城的高速地鐵組成。這5條高速地鐵通往巴黎四周18個方向，加上351條公交線路、3條有軌電車以及為數眾多的半地下高速小火車，整個大巴黎被細如蛛網的交通系統所覆蓋，方便快捷。不過，初到巴黎的人們總會被巴黎繁雜的交通系統搞得暈頭轉向，常常困在地下世界一兩個小時還找不到方向。
　　雖然地鐵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地上交通，但不論巴黎本地人還是外來游客都不喜歡這個地下世界。巴黎地鐵始建于19世紀初，和國內那些光鮮亮麗的現代地鐵相比，這里的地鐵確實過于破舊了。斑駁的墻面，潮濕的味道；流浪者滿身惡臭，酒醉者一身酒氣；狂歡者把這里當作垃圾場，酒瓶、飯盒隨處可見；抑郁者把這里當情緒發泄桶，墻上不時出現一些惡言惡語、粗口以及尿漬。車廂里總有爛醉如泥的落魄男子，一向受歧視的黑人與阿拉伯人不時在這里打砸搶燒來發泄對社會的不滿。與此同時，地下巴黎更是強盜、小偷的天堂。曾有人笑稱由于巴黎擁有太多著名博物館，因此全球名盜均聚集于此，伺機向藏于館中的傳世珍寶下手。而地下巴黎則是小盜賊的游樂場，由于亞洲人體型相對矮小，加之他們大多喜歡旅游期間攜帶大量現金，因此常常成為這些小賊的首選目標。阿拉伯婦女喜歡攜家帶口出動，對游客死纏爛打討要一兩個硬幣的同時，還唆使她們未成年的孩子將小手伸進游客的背包；黑人則憑借身高優勢選擇直接搶奪；一些帶著唇環、鼻環，染著赤橙黃綠頭發不學無術的年輕男女也會加入這場“瘋狂派對”，討不到小錢就破口大罵、惡語相向。這樣的巴黎是讓人窒息的，很多中國留學生甚至不敢在10點以后獨自搭乘地鐵出行，生怕遇到蠻橫的強盜而受到人身威脅。
　　雖然巴黎地鐵在治安方面存在種種問題，但如果坐上地鐵，仔細觀察每個站點的裝潢，便會感受到巴黎獨特的地鐵文化氣息。雖然大多數地鐵站都用大幅廣告畫做裝飾，但是那些重要的地鐵站都有屬于自己的獨特裝飾：“巴士底站”軌道兩旁用馬賽克拼貼出當初攻占巴士底獄的畫面，讓人們重溫當年的歷史情景；“盧浮宮站”直通盧浮宮入口，兩旁放置了眾多櫥窗，里面擺放著來自世界各地的雕塑和古董，站在地鐵站中就可以感受到盧浮宮獨一無二的藝術氛圍；“瓦雷納站”內豎立著巴爾扎克和羅丹的雕塑，提醒游客羅丹美術館就在不遠處。有的站臺上擺放著形態各異的布娃娃，有的站臺用射燈營造出一片朦朧，還有的站臺在廢棄的鐵軌上停留著眾多老式車廂，儼然一個小型地鐵歷史博物館。除此之外，形形色色的乞討者也是巴黎地鐵的特色，除了個別乞者只能依靠低聲下氣的哀求獲得一兩個銅板，大多數行乞者都有“一技之長”：特立獨行的吉普賽人會帶著四條狗、三只貓、兩只兔子或一只鳥堵在地鐵出口，看著這群小動物一臉“幽怨”的表情，人們少不了留下一兩個歐元好讓這些人類的朋友吃上一份可口的晚餐；一些精通樂器的人們直接在地鐵中擺上一個攤子，在獲取些許零錢的同時還出售自己錄制的音樂光碟。在巴黎地下世界里，游客基本上可以欣賞到來自世界各地的音樂，不僅有我們常見的西方樂器如吉他、架子鼓、電子琴、豎琴，還有來自中國的二胡、琵琶、豎笛和古箏，更有印第安部落特有的樂器，那來自異域淳樸而悠揚的部落音樂總能吸引眾多人群駐足聆聽。除此之外，一些民間“樂手”、“歌手”、“魔術師”或是“演講家”更會走進車廂來上一段，表演結束后便會拿個帽子或杯子在車廂里巡回一圈，就算無人施舍也不強求，收拾好行頭去另一節車廂繼續表演。忙碌的清晨，若能在擁擠的車廂里聽上一段薩克斯演奏，或是一兩首女高音演唱，絕對是難得的視聽享受，煩躁的情緒就在這悠揚的歌聲中蕩然無存。
　　電影上的巴黎永遠是那樣的神秘與嫵媚，但只有置身其中的人們才能了解巴黎表面的這份高貴與從容完全依賴于地下世界的支持。兩個截然不同的巴黎，亦如身前的影子與背后的陽光：沒有眼前的這片陰影，就無法深刻體會到背后陽光的明亮璀璨。
　　熱愛陽光巴黎，并包容陽光下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