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畫要有模特,這是常識。
趙孟說盧楞枷的羅漢之所以畫得好,是因為唐朝時長安城中“老外”很多,天天能看到,有生活依據,所以畫起來得心應手。這段話他題在自己畫的《紅衣天竺僧圖卷》上:“余嘗見盧楞枷羅漢像,最得西域人情態;蓋唐時京師多有西域人,耳目相接、語言相通故也。五代王齊翰輩雖擅畫,要與漢僧何異?余仕京師久,頗嘗與天竺僧游,故于羅漢像自謂有得。此卷余十七年前所畫,粗有古意,未知觀者以為如何也?”這幅畫畫的是一位印度高僧:他披紅袍,坐紅茵席,地位尊貴。長相很具有南亞人種的特點:高眉骨、大鼻子、嘴唇很厚,而且還是絡腮胡子、胸毛濃密。趙孟描繪得很真實,而這一切都來源于他在大都城中和天竺僧侶們的交往,筆下有所本也。畫中最有意思的是天竺僧旁邊的一雙人字拖鞋,與我們今天時尚男女所穿的一般無二,生活氣息濃厚。
盧楞枷過世之后,趙孟誕生之前,五代與兩宋以畫羅漢聞名的還有很多。在上面的畫跋中趙孟批評了一位叫王齊翰的畫家,說他的羅漢畫得和漢族的僧人太像,結果一點“羅漢”的感覺都沒有了。王齊翰大概很不走運,生在一個“五季末世”中,交通阻隔,老外來得少,他沒見過,只能以身邊的漢族僧人為原型,自然就畫不出異域的風情了。
其實唐末五代畫羅漢名聲最大的不是王齊翰,而是著名的詩僧貫休,他有《十六羅漢圖》留傳至今,這些畫中的羅漢面貌個個如老樹怪石,怪誕詭異。他們或瞑目高坐、凝神入定,或嬉笑怒罵、低眉說法,果然一派不同凡人的神仙體態,對后來中國畫家畫同類題材的影響很大。那么,他到底是怎樣畫成的呢?宋《高僧傳》內記載了這樣的說法:“休……受眾安橋強氏(可能為張氏之誤)藥肆請,出羅漢一堂云。每畫一尊必祈夢得應真貌,方成之,與常體不同。”說是在杭州時有一家藥鋪請貫休畫一堂羅漢,他每畫一尊,就思路枯竭了,要于睡夢中請羅漢顯身相見才能繼續畫下去。看來也是苦于沒有見過“羅漢”啊!
由此可以想見在藝術創作中“生活”的重要性,沒有生活的源泉就沒有藝術創作的河流。繪畫如斯,作文也當如此。如趙孟者是幸運的,他有生活,而如貫休者就只好乞靈于冥思與夢幻了!
(撰文及圖片供稿:浙江師范大學附屬中學 高旭彬)
(請本期圖片作者速與貝樂文化傳播聯系,以便奉寄樣刊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