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托馬斯·斯蒂爾斯·艾略特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詩人之一,代表作《荒原》被認為是現代詩歌的里程碑。本文擬從生命美學的角度去探討《荒原》體現出的各種生命現象,從分析詩歌中的個體生命出發。闡述作者對生命的思考和理解:沉淪是對生命的否定。解脫是對生命的發展,救贖最終是對生命的超越。
關鍵詞:艾略特;荒原;生命美學;
一
托馬斯·斯蒂爾斯·艾略特是二十世紀最重要的詩人之一,代表作《荒原》已成為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杰作,被認為是現代詩歌的里程碑。讀艾略特的《荒原》,我們仿佛進入了詩歌的迷宮,往往會被眾多的典故和意象所迷惑,無法領會詩意的深長和詩味的內涵。
以人感性的生命活動為言說依據并以生命整體為研究對象的生命美學,正是從生命的存在性、發展性以及自身的否定性和超越性,去強調生命存在對于整個世界的價值。而《荒原》中體現出的各種荒誕的生命現象,正是從反面闡釋了生命的悲劇意識,有迷茫,有沉淪,有解脫,更有救贖,這正是對強大生命力的一種見證,從詩歌中,我們可以反復閱讀到詩人把人的生存作為本體,對各種生命現象進行了批評與反批評。本文擬從生命美學的角度去探討《荒原》體現出的各種生命現象,從分析詩歌中的個體生命出發,闡述生命的痛苦和凄美。
二
《荒原》的題詞用拉丁文和希臘文寫道:“有一次我親眼看到庫米的女巫被關在吊著的籠子里,孩子們用希臘語問她,‘女巫,你想要什么?’她也用希臘語回答說,‘我只要死亡’。”在希臘神話中,阿波羅賜予庫米的女巫預言的能力,并且準許她活至手中沙粒的歲數,可是她卻忘記要求青春永駐,雖得永生,卻不得不忍受衰老的痛苦。
艾略特在題詞中引用這段神話故事大有深意,從題詞中滲透出的這種悲觀絕望已經奠定了整篇詩歌的基調,要求死亡或者說這種求死的心態似乎是對生命的否定,因為沒有了青春,這種衰老的痛苦折磨著她,讓她對生命的存在性產生了懷疑。題詞奠定了詩歌的整體基調,悲觀厭世以及對生命的蔑視這種人生態度貫穿著全詩,題詞中女巫的生存狀態正是對生命的一種否定,引導人們去思索生命的涵義,這不是普通意義的否定,這是從反面見證了生命的可貴性,女巫有大把的生命去揮霍,從生命的本體來講,她只是擁有了生物生命,她缺少精神生命和社會生命,只有三者的結合。生命的存在才具有意義。
除了題詞中的女巫西比爾,詩中還有很多這樣的生命狀態,如詩行中“我既不是活的,也未曾死,我什么都不知道”。
“去年你種在花園里的尸首,它發芽了嗎?”
他當時是活著的現在時死了,我們曾經是活著的,現在快要死了。
《荒原》中這些人的生存狀態我們可以概括的講就是這些人的精神生命和社會生命已經死亡,盡管他們的生物生命還在勉力維持。生存沒有意義,只不過是欲望在充斥著生命,死亡甚至也成了奢侈。《荒原》中的人類在沉淪中尋找著發展,而沉淪正是對生命的否定。那么生命的發展又是如何呢?
三
《荒原》中眾多的生命狀態是如此的消極和否定,那么詩人如何從這種否定中警醒世人呢?從生命哲學的角度來看,在這樣悲觀的生命狀態中,唯有死亡可以解脫這一切,而死亡卻并不是通向終極的目標,只是一種對生存價值的思考。而這種對生命的絕望符合叔本華的悲觀主義論,叔本華認為要解除永生的痛苦,就必須否定生命的意志,或者說唯有死亡才可以完成生命的超脫。也許通過死亡,生命會顯得不一樣,生存價值也可以得到體現,正如米蘭·昆德拉說過:“有些人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他口袋里時刻揣著一粒氰化鉀”。題詞中的西比爾渴求死亡,她認為死亡可以超脫目前的生存狀態,實際上她希望用死亡去結束生命。因此詩中死亡意向貫穿始終。很顯然詩人受到柏格森直覺主義的影響,在詩中總是以一種模糊地態度去評判生存或者死亡。
第四節的題目為“水死”。在這一節中,詩人描寫了腓尼基人菲力巴士葬身大海,這是一種真實的死亡,不僅是生物生命的死亡,包括了精神生命和社會生命的死亡,從此節中我們可以感悟到菲力巴士的生活曾經是物欲橫流,活著的只是他的肉體生命,通過最終的死亡,他的生命可以得以延續。整首詩是以“死者的葬儀”作為開始的,其中西比爾女巫,埋藏在地下的尸體,耶穌的死亡,還有淹死的水手,在這片荒原上到處充斥著死亡的意象,有生物生命的死亡,也有精神生命和社會生命的死亡。弗洛伊德把人類本能分為愛的本能和死亡本能,而“死亡本能”按照弗洛伊德的學說,每個人都有毀滅自己生命的本能要求。所以他相信本能可分兩類:食色本能要將生命的物質合成較大的統一體,而死亡本能則要將生命的物質重復返于無機的狀態。弗洛伊德認為這個死亡的本能設法要使個人走向死亡,生命由無機物演化而成,生命一旦開始,一種意欲返回無機狀態的傾向隨之而生,這就是死亡本能。正是這兩種本能勢力導致了生命的存在,生命的消失。而死亡本能告訴這些精神生命已經消亡的人們,死亡正是最完美的歸宿和解脫,因為有了死亡,生命可以得到進一步的發展。
四
《荒原》中這一系列的生命狀態告訴我們,沉淪是對生命的否定,解脫是對生命的發展,救贖最終是對生命的超越。可是這些生不如死,雖生猶死的狀態如何可以體現對生命的超越呢?艾略特的晚期已逐漸回歸于宗教,而艾略特的作品中也無不充斥著宗教色彩,他希望從宗教中可以得到人類的救贖。整篇詩中不僅體現了強烈的基督教精神,同時也體現了印度佛教輪回的思想,佛教是東方文化的一個原型庫,艾略特的《荒原》中多次體現了佛教的這種今生和來生的生死流轉。在《火誡》一節中明顯地流露出佛教的一些教義,題目《火誡》就出自于佛教。用以教訓僧眾的話。不論是基督教的復活還是佛教的生死輪回都體現了人類對死亡悲劇的象征性超越,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體現了集體無意識心理,雖然原型特征稍有差異,但同時表現了人類共有的情感。艾略特的宗教觀體現了對人類救贖的渴望,《荒原》中的人們由于缺乏信任和關愛,生存失去了意義,尤其表現在性的關系上,沒有愛的前提,性成了欲望和無聊的結合,荒原需要愛去解救這種困境。
艾略特在《荒原》中運用了Jessie L.Weston女士的《從祭儀到傳奇》(From Ritual t0 Romance)中的神話原型,論述了漁夫王(The Fisher King)的故事及有關圣杯的傳說。魚本身就是生命力的象征。魚的生存離不開水,單靠水不能拯救整個的荒原,借用漁夫王的故事來點明《荒原》的實際意義,當繁殖的漁夫王病倒,喪失了生殖能力。整個世界就變成了荒原,陷入了死亡之中,全國因而陷入貧瘠缺水的痛苦,甚至連皇后也喪失了生育能力,唯一解救的方法只有勇敢的騎士手持寶劍夜探兇險圣殿,取得圣杯,將劍插入圣杯中,才能夠破除荒原的符咒,漁夫王才可恢復健康,一切生命才能復活。圣杯是耶穌在最后的晚餐上用過的酒杯,他對門徒們說:“這是我的血,為贖眾人的罪而流出來。”
在第三節“火誡”中,詩人借佛教火誡及中世紀教父圣,奧古斯丁的話指出荒原的人們必須先克制情欲。才可得自由。“于是我來到迦太基,燃燒,燃燒,燃燒,燃燒,啊主啊求您把我從火中抽出來吧,啊主啊求您抽出來吧,燃燒啊”規勸人們從欲火中拔出來,同時燃起一把圣火,把世間所有的荒靡一起焚燒。一切的悲觀和絕望隨著這圣火而消失,人類帶著愛,帶著信仰繼續前行,這就是生命美學的終極目標。
艾略特的《荒原》具有經久不衰的影響力。是一種璀璨的生存,死亡與救贖文化的典型代表,詩歌將生命的沉淪,超越及救贖反復穿插。在悲觀絕望中孕育希望,將死亡作為一種對生命的超脫。將信仰作為最終的救贖。詩人在詩中表達的這種情感穿越了時空,暗藏了人類的集體無意識。艾略特在《傳統與個人才能》一文中指出文學的非個性化特征,重視傳統與現在及將來的關系,因此荒原人們的生命體驗使我們永不停止思索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我們生存的世界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困境,恰如《荒原》的病源。但是只要我們懷有信仰和愛,救贖就永遠存在。正如艾略特一生的寫照,在教堂里他的靈牌上寫著:“請記住托馬斯,斯蒂爾斯,艾略特,一位詩人”。另外還有兩句話:“我的開始就是我的結束,我的結束就是我的開始。”這樣的話耐人尋味。詩人相信生命的源源不止,死亡不一定是結束,也是一種超越,因為有了救贖,新的生命萌芽,開始了又一次的輪回。從生命本體出發,研究生命的過程和體驗,最終實現生命的救贖和超越,符合了生命美學的本質。也許只要我們真正懂得了艾略特,我們就會懂得《荒原》的真正韻味。
參考文獻:
[1]王曉華,西方生命美學誕生的邏輯因緣與基本維度,深圳大學學報,2004(1)。
[2]李俊清,艾略特與《荒原》,北京:人民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