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春香,筆名靜香,女,2007年開始寫作散文,散文作品被收錄于《中國當代散文大觀》(第五卷),發表于《祝你幸福》、《魯北文學》、《長河晨刊》、《德州晚報》等刊物,現為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2009年開始小說寫作。小小說散見于《長河晨刊》、《德州晚報》、小小說《旗袍》被四川微型小說選刊(電子刊)刊用,現為該網站原創小小說版面的版主。其25萬字長篇小說《胭脂紅》與北京中文在線網站簽約并上架,現被各大文學網站轉載,長篇小說《云之岸》現與紅袖添香網站簽約。
16歲的她,背起背包要遠行了。
母親驚得睜大眼睛問,我對你不好嗎?她搖頭,但此刻她不能擁抱母親,她害怕一旦跌進她的懷抱,就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她抱著肩膀,低著頭說是的。
母親張了張嘴,還想說,話兒涌到喉舌之間,又被唾液咽了下去,母親抬起頭,悠悠地望著她獨自養大的女兒,眼里滲出一種凋零的凄然,輕快的晨風,吹起她額前的一縷白發,使她木木的活像一個木乃伊。
母親以為女兒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但女兒忽然就抬起頭來,以一種無比堅定的口吻說,“媽,我要離開,你不用給我錢,我自己會掙,你也不用找我,我想回來的時候,一定會回來的!”
母親的心,有些涼,手兒也無端抖起來,她蹲下身子為女兒收拾行李,女兒背過身去。她拿起衣袖嗦嗦地擦眼淚,這么多年,她獨自帶著她生活,她從降生的那一刻面對的就只有她,小時候,她還眨巴著純真的眼睛,問關于“爸爸”這個詞,等到她真長大了,她卻不再問了,代之她看似自虐式的沉默!
但今天又是怎么了,她為什么要離開她呢?
女兒踢踢踏踏地走出門去,母親望著她的背影,伸出手,想喊,嗓子卻被淚水哽住,她依著門框,想自己在愛情里原是這般不易,東逝水,空凋零,都似追風,都似虛空,卻留下來這么一個實實在在的女兒!晨風之中,女兒回過頭來,望著母親滴滴答答的淚,綻開了她如花草初萌般的笑容。
女兒迎著慈和的陽光朝前走,陽光牛奶一般漾出橘色的溫暖,她被這溫暖包圍,她感覺她走向的是新生,而不是凋零!
孤獨的母親,在那個平凡的早晨,也聞到了一種香氣,自太陽初升的方向,向她居住的小屋飄蕩,她身居這香氛的陽光,想起了曾經屬于她的那些深紅粉綠的往事,她把手放在胸間,攥緊了手心,又緩緩地展開,一滴珍珠白的眼淚正好落在她的手心,她一驚,晃了晃眼睛,怎么竟有一朵潔白的蓮花盛開在她的手心呢!
她想掂出這眼淚的重量,無奈此去經年,只留下些許殘花敗柳,苦苦地泅渡,那個男人還不能說是她的丈夫,確切地說也只能是情人,但情人你知不知道你有了這么一個女兒了?情人永遠也不知道,更或許是不想知道,情人掂量的只是情事,并不知道情事催生人類的誕生,但她為什么要隱瞞呢?
想多了,她自己也會哭,她聲淚俱下的樣子,讓女兒從小就習慣了哭泣。但后來,女兒卻捂著耳朵不想聽這些了,她對母親喊出的是,我需要是笑聲,哈哈哈,哈哈哈,朗笑,大笑!你知道嗎。你這個悲哀的女人!怎么你總是給我帶來眼淚呢!為什么,為什么?
她怔怔地望著遠去的女兒,又一串不爭氣的眼淚滴下來,她明白自己這么多年,原是錯的呀,錯的呀!
女兒背包的樣子,像極了五四時期的革命憤青,母親不知道女兒要尋找什么樣的生活,母親還是有些不放心,但她轉念一想,女兒守著她這么一個老太太有什么用呢?年輕人尋找新生活難道有錯嗎?既然終究要離開,那現在離開又有什么不好呢?
母親想。我應該放下了,像當初放下男人一樣,放下。
母親轉回屋里,在女兒的書桌上,發現了一個藍封皮的日記本,她打開日記本,讀了起來——原來女兒早就明白真相了!女兒在她的日記中,虛構了一個有母親有父親的生活,幾年來。她每天都會對她“假設中的父親”訴說母親的悲觀,母親的愁苦,她討厭這種生活,但又離不開這種生活,她所做的只有忍耐,忍到16歲。等她長得足夠高大,等她變得足夠勇敢,等她該離開的時候,她一定要離開母親!她愛她,但不能原諒她……
母親想。這多像她隱忍的愛情呀!
過了10年,又過了10年,母親已經白發蒼蒼,腰身佝僂,但她每天早晨不忘依著門框眺望遠方。她希望在那爛漫的紅光盡處會有一個少女。蹦跳著朝她走來!
她的眼睛因為經常流淚,終于什么也看不見了。但她仍然依著門框瑟縮地站立著。
終于有一天,一個抱孩子的中年婦女沖著虛掩的房門,喊了一聲媽,房門顫了一下,——一個枯柴似的女人佇立在門口,老女人顫顫地伸出手,碰觸到另一雙手,眼淚從失明的眼里嘩嘩地流下來……
中年婦女說,她當年走出去,就是為了找尋一個疼人的男人,如今她找到了,也有了一個充滿笑聲的家庭了,直到她生孩子差點兒死于大出血,她才理解了母親!生育之恩,感同天地呀!希望母親能夠原諒她!
母親想,花朵曾經靜靜地開,隱忍,終至凋零的聲音,有誰能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