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謫居海南詩文中的海南形象研究

　　摘要：蘇軾謫居海南近三年，留下了幾百首詩文，這些作品對海南文化有多方面的描繪。本文以蘇軾謫居海南的詩文為分析對象，從海南的風光風物、海南的民風民俗兩方面梳理其詩文對海南形象的論述。
　　關鍵詞：蘇軾；海南詩文；海南形象
　　
　　公元1097年，蘇軾被貶海南儋州。蘇軾謫居海南近三年，留下的幾百首詩文，是我們研究蘇軾此時思想的重要文獻資料。蘇軾來海南時說：“某垂老投荒，無復生還之望。昨與長子邁訣，已置后事矣。今到海南，首當做棺，次便做墓。”（《與王敏仲書》）離開海南時依依不舍感嘆：“九死南荒吾不恨，茲游奇絕冠平生。”（《六月二十日夜渡海》）這種情感的轉變應該是多方面的原因所致。本文擬以蘇軾被貶海南前后大約三年中的詩文為分析對象，對蘇軾謫居海南的作品中的海南形象作一系統(tǒng)梳理，從中透視海南文化對蘇軾本時段創(chuàng)作的影響。
　　蘇軾謫居海南三年之久，在此期間留下的許多千古名句，也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了海南當時的特定文化。縱讀蘇軾本時段的創(chuàng)作，他在作品中對海南形象做了多方面的描述，筆者總結如下：
　　一、海南的風光、風物
　　海南地處熱帶，動植物資源豐富，而且特有的熱帶風景，以及沿海的氣候也為蘇軾提供了創(chuàng)作的素材。
　　1、自然風光。
　　物質條件的匱乏，生活的困頓，再加上氣候的不適應，蘇軾倍感離家背井、放逐之苦，這在他居瓊的作品中表現(xiàn)的很明顯。是什么改變了蘇軾對海南的印象，使其后期的詩文風格漸趨平淡？除了蘇軾樂觀曠達的性格、積極瀟灑的生活態(tài)度使然，海南特有的優(yōu)美自然風光也是對蘇軾的寬慰。海南瞬息萬變的熱帶天氣、優(yōu)美怡人自然風光，激發(fā)了蘇軾的創(chuàng)作靈感與熱情。他在作品中對海南的自然風光給予了精彩的描繪。如寫山，《儋山耳》云：“突兀隘空虛，他山總不如。君看道旁石，盡是補天余。”此詩是蘇軾來到儋州，經(jīng)過儋耳山，觸景生情之作。寫出了儋耳山的高聳無比，氣勢雄偉。后兩句巧妙的把“道旁石”比喻成“補天石”，既是寫山，亦是喻人。作者的遭際和眼前的景色融為一天，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在《和陶擬古九首》中作者用“奇峰望黎母，何異嵩與邙”來描繪雄奇挺拔的黎母山。把黎母山和中原的嵩山和邙山相比。
　　蘇軾《行瓊儋間，肩輿坐睡，夢中得句云“千山動鱗甲，萬谷酣笙鐘，”覺而遇清風急雨，戲作此數(shù)句》一詩更是充滿了浪漫的想象與豪情。此詩是蘇軾剛從瓊州赴儋州時，途中遇雨所寫。一件極其普通的小事，在蘇軾的筆下充滿的浪漫的色彩。蘇軾一面懷著“此生當安歸，四顧真途窮”的心緒，一面卻對海南秀美風光表現(xiàn)出了驚嘆之感“千山動鱗甲，萬谷酣笙鐘。安知非群仙，鈞天宴未終。喜我歸有期，舉酒屬青童。”清風吹動著山林，像是蛟龍翻動著鱗甲，萬壑空谷中回蕩著樹林涌動的聲音，像是美妙的鐘磬聲。紀昀評此詩曰：“以杳冥詭異之詞，抒雄闊奇?zhèn)ブ畾猓宦豆缃牵皇勾趾溃蕿樯铣恕?
　　海南蔚藍的大海啟迪蘇軾忘記生活的挫折，敞開胸懷領略大海的壯闊。海天風雨也使他看淡世間的紛爭：“誰道茅檐劣容膝，海天風雨看紛披。”2《和陶游斜川》詩曰：“春江綠未波，人臥船自流。我本無所適，泛泛隨鳴鷗。”作者徜徉在儋州的春水綠波中，寫出了自然之樂、閑適之感。
　　2、植物、動物
　　海南屬于熱帶地區(qū)，不僅風光秀麗，而且動植物資源十分豐富，這也為蘇軾提供了很好的創(chuàng)作素材。其中有對椰子樹冠的描寫“天教日飲欲全絲，美酒生林不待儀。自漉疏巾邀醉客，更將空殼付冠師”（《椰子冠》）。蘇軾借物抒情，椰子樹冠高而短，不與其他樹木相同，借以表達了自己高潔傲岸的內心情感。又如《宥老楮》中對于樹的形象的描寫也非常細致“樹先樗櫟大，葉等桑柘沃。流膏馬乳漲，墮子楊梅熟。”還有對檳榔和竹子的描寫：“檳榔生子竹生孫”，這里對檳榔樹和竹子的生長特點進行了形象的描寫，生動傳神。蘇軾謫居海南期間還對橄欖和甘蔗等植物進行了記述，如《橄欖》：“紛紛青子落紅鹽，正味森森苦且嚴。待得微甘回齒頰，已輸崖蜜十分甜。”青色的橄欖味道有些酸，但是在唇齒間回味一下又多了一些甜甜的味道，橄欖這種先苦后甜、苦中有甜的味道也暗示了人生的哲理——跌宕起伏的人生即是如此。《甘蔗》：“老境於吾漸不佳，一生拗性舊秋崖。笑人煮積何時熟，生啖青青竹一排。”詩文表面體現(xiàn)了甘蔗的“拗性”，其實蘇軾借用甘蔗這一本體，暗喻自己和甘蔗一樣的秉性，對事情的執(zhí)拗，或者也可以稱之為執(zhí)著。
　　海南特殊的氣候條件使海南的花也非常有特色。《次韻子由月季花再生》曰：“幽芳本長春，暫瘁如蝕月。”“乘時出婉娩，為我暖栗冽。先生蚤貴重，廟論推英拔。”“臘果綴梅枝，春杯浮竹葉。誰言一萌動，已覺萬木活。”這對月季花再生做了細致的描寫，詩中寓意深刻，引人深思。海南的花不僅花期與內陸不同而且實用性也特別的強。《記海南菊》中“北方隨秋之早晚，大略至菊有黃花乃開。獨嶺南不然，至冬乃盛發(fā)。”花期不同的原因是“嶺南地暖，百卉造作無時，而菊獨后開”，只有環(huán)境的差異才會達到此種效果。另外海南菊還有其他特性“菊黃中之色香味和正，花葉根實，皆長生藥也。”對于本來就藥物稀缺的海南來說，海南菊的藥理作用也是極其重要的。
　　蘇軾對于動物的描寫也十分生動，《五色雀 并引》中寫出了海南特有的五色雀“常以兩絳者為長，進止必隨焉，俗謂之鳳凰，云久旱而見輒雨，潦則反是。”詩歌抓住五色雀的特點：“粲粲五色羽，炎方鳳之徒。青黃縞玄服，翼衛(wèi)兩紱朱。”同時將五色雀擬人化：“鏘鳴如玉佩，意欲相嬉娛。”使五色雀更加活靈活現(xiàn)。對于蘇軾見到五色雀時的情景的描述，可以讓我們感受到了蘇軾心境的平和與樂觀。
　　二、 海南的民風、民俗
　　1、 民俗
　　有人說：“我們在蘇軾貶儋的詩篇中，讀到了一本對海南人民真誠贊頌的詩卷，讀到了一本海南風土人情的真實描寫的風俗志，讀到了一本描繪南疆海濤勝地的幽雅美麗的畫冊，讀到了一本反映漢黎鄉(xiāng)民純樸互動的記實錄。”3蘇軾居瓊期間的作品對海南的民風民俗進行了多方面的描繪。有對海南落后民俗的描寫：海南有個舊的風俗就是如果有人生病了就要宰殺牛，為的是殺牛祭鬼。“嶺外俗皆恬殺牛，而海南為甚。”“病不飲藥，但殺牛以禱”“ 以巫為醫(yī)，以牛為藥。”這種巫醫(yī)的迷信一直延續(xù)著，但是面對本來就缺少的耕種資源的問題時，蘇軾就提倡當?shù)厝艘コ暎驗檫\送耕牛到海南本來就是非常難的事情，到這里能活的少之又少：“客自高化載牛渡海，百尾一舟，遇風不順，渴饑相倚以死者無數(shù)。”（《書柳子厚牛賦后》）耕牛又是發(fā)展農(nóng)業(yè)的重要因素，因此要合理利用有限的資源。通過蘇軾的勸導和親身行動的帶領，海南的農(nóng)業(yè)不斷的發(fā)展，有的地區(qū)出現(xiàn)了豐衣足食的現(xiàn)象：“霜降稻實，千箱一軌”。“大作爾社，一醉醇美。”（《和陶勸農(nóng)六首》）
　　也有節(jié)日民俗的描寫：如《書上元夜游》中，蘇軾以寥寥百余字，把自己在海南度過的上元之夜的情景寫得精彩之極。與友人“步西城，入僧舍，歷小巷”體會“民夷雜揉，屠沽紛然”。引發(fā)了對人生的經(jīng)典感悟“然亦笑韓退之釣魚無得，更欲遠去，不知走海者未必得大魚也。”寫出了各族人民雜居及夜市熱鬧的景象，以及身在其中的蘇軾的悠然自得。在另一首《上元夜過赴儋守召獨坐有感戊寅歲》中，蘇軾寫出了上元夜的美景：“靜看月窗盤晰蜴，臥聞風幔落蛜蝛。”也寫過寒食節(jié)的景象：“記得城南上巳日，木棉花落刺桐開。”（《海南人不作寒食，而以上巳上冢‥‥》）
　　
　　2、 民風
　　著重突出海南民風的淳樸是蘇軾謫居海南后期詩文對海南民風描寫的一大特色。蘇軾雖是貶謫之人，但海南人民對其極其尊重。在蘇軾無處棲身的時候是當?shù)匕傩諑椭K軾建房屋，送吃的，送日用品。蘇軾的《和陶擬古九首》詩就反映出了蘇軾倍受歡迎的情景：“黎山有幽子，形槁神獨完。”“遺我古貝布，海風今歲寒。”詩中此人沒有太多的語言，只是用實際行動“遺我古貝布”表達了他對蘇軾的關心和尊敬。而有的人則會上門拜訪蘇軾，只是為了與蘇軾交流文學，不論多久都會等下去，“庭空鳥雀散，門閉客立久。”“坐談雜今古，不答顏愈厚。問我何處來，我來無何有。”蘇軾在黎族人民的幫助下生活逐漸適應，這也讓蘇軾轉變了對少數(shù)民族的看法，蘇軾被黎族人民樂于助人、質樸淳厚的高貴品質所打動，所以蘇軾也以平等的視角審視民族關系問題。
　　儋州漢黎雜居，長期來，黎族人民遭受欺壓。蘇軾倡導民族平等，提出漢族的官吏不應該壓榨少數(shù)民族的人們，而且勸導人們要團結友好“咨而黎漢，均是一民”不要“怨忿劫質，尋戈相因”。他認為“漢黎一民”、“華夷同樽”。由此蘇軾與當?shù)氐睦枳迦嗣窠Y下了深厚的友誼。《縱筆三首》中的兩首：“寂寂東坡一病翁，白須蕭散滿霜風。小兒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父老爭看烏角巾，應緣曾現(xiàn)宰官身。溪邊古路三叉口，獨立斜陽數(shù)過人。”格調輕快舒暢，透漏著詩人內心的愉悅和輕松，從中也流露出了蘇軾對此種生活的熱愛與贊美。
　　結語
　　蘇軾在《自題金山畫像》一詩所言：“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蘇軾把儋州與對他平生思想影響最大，創(chuàng)作最成熟的黃州、惠州相提并論，可見他對儋州的重視。在海南儋州，至今仍然有東坡書院、東坡井，人們記住的是蘇軾對海南文化發(fā)展的貢獻。同時，從蘇軾謫居海南留下的詩文之中，我們可以對海南、對儋州的文化有一個更加全面的認識。
　　
　　參考文獻：
　　[1]《蘇軾詩集》卷四十一中詩首王文浩案，中華書局1982年版。
　　[2]《次韻子由三首》，見《蘇軾詩集》卷四十一，中華書局1982年版。
　　[3]唐玲玲.《蘇軾貶儋時期的心齋修養(yǎng)和藝術情趣》，見蘇軾研究學會、儋縣人民政府合編《紀念蘇軾貶儋八百九十周年學術討論集》四川大學出版社1991年5月版第20頁。
　　
　　資助課題：1、海南省哲學社會科學規(guī)劃課題“中國古典文獻中的海南形象嬗變研究”（HNSK10-51）；2、海南省教育廳高校科研項目“中國古代文學中的海南形象研究”（HJSK2010-37）。
　　
　　（作者單位：1.海南師范大學；2.天津外國語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