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受教育程度對兒童健康的作用機制研究

魯婧頡 臧旭恒

(山東大學經濟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女性受教育程度對兒童健康的作用機制研究

魯婧頡 臧旭恒

(山東大學經濟學院,山東 濟南 250100)

兒童健康是國家發展、社會進步的重要標志。在大多數家庭中,母親主要負責兒童的照料工作。母親的受教育程度越高,照料兒童的能力可能越強,兒童的營養健康狀況就越好。從知識資本、社會資本、收入、行為選擇等方面分析女性 (母親)受教育程度對兒童健康的影響機制,得到以下結論:教育不僅能夠增加女性的資本存量,增強女性在家庭中的談判地位與自由選擇的權力,還有助于提高女性分配和利用資源的效率,從而對兒童健康產生積極作用。

女性;受教育程度;兒童健康

兒童健康是國家發展、社會進步的重要標志。兒童的健康水平不僅影響個人一生的健康狀況,而且關系到其成年后的教育、就業和收入等。聯合國新千年發展目標(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MDGs)至少有四項與兒童健康狀況直接相關。①這四項分別為:降低兒童死亡率,改善產婦保健,與艾滋病毒/艾滋病、瘧疾和其他疾病作斗爭以及消除饑餓。由于在大部分家庭中,女性 (母親)主要負責兒童的健康,因此,女性 (母親)照料兒童的能力能夠對兒童健康產生重要作用。而教育能夠極大地加強女性營造健康家庭的能力(世界發展報告,1993)。②World Bank,World Development Report:Investing in health,1993.大多數研究肯定了女性受教育程度對兒童健康的積極作用,但是,如何理解其中的內在機制,為什么女性教育能夠提高兒童健康,這方面的研究還比較少。本文主要就女性 (母親)教育對兒童健康的影響機制進行分析。

一、教育增加女性的知識資本

(一)教育提高女性的識字計數能力

教育能夠增進個人的知識存量,從而對兒童健康產生影響。對于接受教育的個人而言,讀寫計數是教育之初就必須接受的訓練。識字能力能夠使母親更好地閱讀和理解兒童疾病治療的說明和要求;計數技能則能夠提高母親在兒童疾病治療過程中的應用能力。Glewwe(1999)利用摩洛哥 2171個家庭中成人讀寫、數學、常識和健康知識測試的數據,研究成人識字計數等技能對 0—5歲兒童年齡身高的影響,對此進行了肯定。③Glewwe,Paul.Why doesmother’s schooling raise child health in developing countries?Evidence from Morocco,Journal of Human Resources,1999,(1).

我國 1963年頒布的《全日制小學語文教學大綱 (草案)》和《全日制中學語文教學大綱 (草案)》中突出語文基礎知識的傳授和基本技能的訓練,強調對學生讀寫能力的培養。2001年教育部頒布的《全日制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 (實驗稿)》中明確規定義務教育畢業生能夠認識大約 3500個常用漢字,具有獨立閱讀的能力。根據教育部、國家語委發布的《2005年中國語言生活狀況報告》的調查結果,媒體用漢字 8225個,平面媒體、有聲媒體和網絡媒體三種共同的漢字為 5607個。其中,581個漢字就可以覆蓋其中的 80%,當覆蓋率達 99%的時候只需要 2315個字。一個人若掌握 10000多條詞語、900多個漢字,就可以閱讀 90%左右的出版物。

另外,《全日制義務教育數學課程標準 (修改稿)》根據兒童發展的生理和心理特征,按照課程的難易程度,在各個學段均安排“數與代數”、“圖形與幾何”、“統計與概率”以及“綜合與實踐”四方面內容。受教育者能夠在學習過程中掌握基本的計數能力,達到“了解 (認識)——理解——掌握——運用”的知識技能。

女性受教育時間越長,其讀寫計數能力越能夠得到更好的發展 (以識字能力為例,見表 1)。健康知識是母親照料兒童所需要的重要技能。當女性不能從學校直接獲得健康知識時,她們可以通過在學校獲得的識字計數技能間接地學習相應的健康知識。識字計數能力越強的女性,對健康知識的接受能力也越強,更可能根據科學的健康知識選擇健康的行為方式。有研究表明,在 1964年關于“吸煙有害健康”的報告宣布之后,教育程度高的母親會立刻減少吸煙次數,其新生兒的健康狀況相對更好 (Aizer和 Stroud,2010)①Anna Aizer,Laura Stroud,Education,knowledge and the evolution of disparities in health,2010,NBER working paperNo.15840.。

表 1 全日制義務教育語文課程階段目標:以識字個數為例

(二)教育直接增加女性的健康知識

在正式的學校教育中,學生能夠從課本、課程的學習中直接獲取相關的健康知識。健康知識的獲得使得女性具有更好的“基因”,這種良好的基因可以傳導到兒童身上,為其帶來更好的健康。沈理笑、金星明和黃紅 (2009)對年齡在 14.9—22歲的未婚青少年獲得生殖健康知識途徑的調查中發現,24.9%的被調查者其健康知識來自于老師。②沈理笑、金星明、黃紅:《人工流產青少年的生殖健康知識及需求調查》,《上海交通大學學報 (醫學版)》2009年第 7期。

在我國義務教育與高中教育的課程標準中都包含健康知識和健康行為的內容。義務教育的目標之一是使學生學會健康地生活。在全日制義務教育生物課程標準中,單列“健康地生活”這一主題,學習有關青春期生理和保健、傳染病和免疫、醫藥常識等知識,使受教育者逐漸養成良好的生活與衛生習慣,確立積極、健康的生活態度。在針對小學中高年級的品德與社會課程中,要求學生了解吸煙、酗酒、迷戀游戲機等不良生活習慣的危害,抵制不健康的生活方式;知道吸毒是違法行為,遠離毒品。在對小學 3—6年級學生開設的科學課程標準中,將“健康生活”分為“生理與健康”、“生長發育”和“良好生活習慣”三個主題,使學生對人體和健康形成初步的認識。7—9年級的科學課程則進一步要求學生認識人、健康、環境之間的相互關系。

在普通高中生物和體育課程標準中,對健康知識和健康習慣也有明確的要求。生物課程標準將“生物科學與社會”作為選修內容,明確提出“生物科學與健康”這一主題,對健康知識,尤其是生殖健康知識進行了詳細說明。在體育課程標準中,對健康教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要求學生提高預防疾病的意識和能力,理解營養、環境和生活方式對身體健康的影響。

二、教育增加女性的社會資本

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于 1980年最先提出“社會資本”這個概念。世界衛生組織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WTO)將社會資本定義為“人們從彼此的相互關系中獲取利益的網絡”。在社會資本的測量模型中,通常將教育作為重要的影響因素。個人或家庭的社會資本則通過該網絡中人們之間的相互聯系,為人們提供物質、情感上的支持,使人們的道德觀、價值觀內化從而規范人們的行為。

(一)教育增加女性的結構性社會資本

結構性社會資本包括聯系或活動的范圍和強度。具體來說,包括組織參與、機構聯系、參與一般集體活動的頻率、特殊的集體活動、公民權的程度、與利益團體的聯系、相似團體之間的聯系等。結構性社會資本一般表現在行為上,教育程度更高的女性,做事情的方式可能不同。受教育時間較長的女性由于社會聯系的廣泛性能夠獲得更多的知識,比如,知道哪里能夠獲得廉價、安全的食物。在兒童的喂養方面,也會選擇與其他母親不同的行為,Anderson et al.(2004)發現社會資本更多的母親進行母乳時間較長的幾率更大。①A nderson,A.,Damio,G.,et al.,Social capital,acculturation,and breastfeeding initiation among Puerto Rica women in the United States,Journal of Human Lactation,2004,(1).女性(母親)教育通過結構性社會資本對兒童健康產生影響的主要途徑見圖 1:

(二)教育增加女性的認知性社會資本

認知性社會資本包括支持、互惠、共享和信任的概念。具體地,包括一般社會支持、感情支持、物質幫助、信息支持、信任、認同感、互惠和協作、社會和諧、歸屬感、可感知的公平性、社會責任感等。認知性社會資本主要表現在態度上。一般來說,教育程度更高的女性,感覺 (feel)更好,心理健康狀況更好。母親若受到情感的支持力量較大,更有利于兒童的成長 (Patel et al.,2004;Harpham et al.,2005)。②P atel,V.,Rahman,A.,et al.,Effectofmaternalmental health on infant growth in low income countries:new evidence from SouthAsia,British Medical Journal,2004,(328).③H arpham,T.,Huttly,S.R.,et al.,Maternalmental health and infant nutrition in four developing countries,Journalof Epidemiology and Community Health,2005,(59).另外,教育程度較高的母親也更可以擁有較強的應對能力 (ability to cope),提高照料兒童的能力,從而使兒童具有較好的健康狀況。女性 (母親)教育通過認知性社會資本對兒童健康產生影響的主要途徑見圖 2:

三、教育提高女性的收入水平

在明瑟方程中,教育被視為影響個人收入的重要因素。女性教育程度越高,受教育年限越長,個人收入就越多,支付衛生保健與醫療服務的能力就越強,從而使兒童獲得更好的醫療衛生服務,提高兒童的健康水平。收入不足,母體攝入的營養可能不足,這將減慢細胞分裂的速度,減少細胞的數量,從而可能永久性改變胎兒某些器官的生長發育,導致機體在成年后誘發冠心病、中風、糖尿病和高血壓等疾病 (Case et al.,2004)④Case Anne,le Roux Ingrid,MenendezAlicia,Medical compliance and income-health gradients,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4,(2).。

教育提高女性收入主要表現在以下方面:第一,教育能夠提高女性的人力資本水平,促進生產能力與技術水平的提高。女性受教育程度高,更易于接受并掌握新的生產技術,提高勞動生產率,從而增加收入。另一方面,教育也可能作為社會篩選機制,為整個勞動力市場提供信號反饋機制,在能力顯示方面起著更為直接的作用。慈勤英 (2004)使用 2000年湖北省婦女收入調查的相關數據,發現從小學、初中、高中、中專、大專到大學本科、研究生,女性年收入水平由 3433元提升到 25000元。女性教育程度的提高對其絕對收入提高的作用呈逐級增長態勢。完成高中教育的女性的收入超過平均水平,達到 5000元以上;完成大學及以上教育的女性,收入提高到 13000元以上,且與男性收入接近 (94.8%);完成研究生教育的女性收入高于同級男性。⑤慈勤英:《性別收入差異的教育水平、行業及職業分析》,《華中科技大學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4年第 3期。

四、教育提高女性行為選擇的自由

女性的行為選擇影響女性的家庭生活環境。家庭環境和諧,既可以對兒童健康產生直接作用,也能夠使女性在家庭生活中獲得更多的幸福感和滿足感,從而更好地照料兒童,有利于兒童健康發展。女性的家庭行為選擇隨教育程度的高低發生變化。教育程度越高,越能夠增強女性在家庭中的談判地位 (bargaining position),提高女性選擇的自由。反之,如果女性的教育程度較低,則不會顯著影響其在家庭中的談判能力 (Andrabi,Das和 Kbwaja,2009)。①T abirAndrabi,Jisbnu Das,Asim Ijaz Kbwaja,What did you do all day?Maternal education and child outcomes,World Bank,2009,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No.5143.

(一)教育程度高的女性更傾向于自主選擇配偶

在婚姻形式的選擇上,Emran,Maret和 Smith(2009)利用越南的數據發現,對受過 8年教育的個人來說,教育年限每增加一年,會降低 14%的家庭包辦婚姻的概率。對于女性來說,教育的影響相對更大:對平均教育水平為 7.66年的女性來說,教育年限每增加一年,會降低 17%的包辦婚姻的可能性。另外,在配偶的選擇上,教育程度高的女性更可能選擇與自己學歷相似的伴侶。Goldin(1992)認為,在 20世紀中期,女性讀大學的主要目的是要尋找一位具有大學學歷的配偶②Goldin,Claudia,The meaning of college in the lives ofAmerican women:the past one hundred years,1992,NBER Working paperNo.4099.。大量的實證研究肯定了這一結論,并發現這種趨勢在日漸增強 (Mare,1991)。③Mare,RobertD.,Five decades of educational assortative mating,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1991,(1).受過良好教育的夫婦往往視彼此為平等的伙伴,能更好地維持婚姻的穩定性,提高婚姻質量,為兒童健康創造良好的家庭氛圍。Isen和 Stevenson(2010)研究女性教育對婚姻和生育模式的影響,結果表明自 20世紀 70年代以來,與未接受大學教育的女性相比,受過大學教育的女性的離婚率下降幅度更大,其結婚率和再婚率更高。并且,擁有大學教育水平的女性不太可能將婚姻視為“經濟保障”(financial security),她們在婚姻和家庭生活中會更快樂。④A dam Isen,Betsey Stevenson,Women’s education and family behavior:Trends in marriage,divorce and fertility,2010,NBER working paper No.15725.

(二)教育能夠使女性更有效地控制家庭規模

教育使女性的眼界更加寬廣,而且在更實際的層面上,教育有助于計劃生育知識的傳播。受過教育的女性在家庭決策中趨于擁有更大的發揮主體作用的自由,包括在生育和養育子女的問題上。⑤阿馬蒂亞森:《以自由看待發展》,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02年版。一般來說,教育程度高的女性結婚相對較晚,并且可能在孩子數量與質量的權衡方面做出更好的選擇。Baloglu(1998)發現在土耳其一些教育程度較高的家庭,尤其是母親教育程度較高的家庭中,孩子的平均個數為 1.4個,而那些教育程度較低的家庭,孩子的平均個數為 5.1個。⑥Balogˇlu,Z.,Türkiyede Egˇitim,Yeni Yüzy1l Kitapl1gˇ1,1998,Türkiyenin Sorunlar1 Dizisi-1.

五、教育提高女性的資源分配與利用效率

(一)教育提高女性的資源分配效率

首先,教育程度較高的人具有更高的時間管理技能 (t ime management skill)或多任務管理能力 (multitasking skill)。教育能夠使女性在一定時間內更有效地行為做事,提高女性在有限時間內照料兒童的質量。

另外,教育使女性在各項家庭任務中進行更有效的資源分配。在我國,尤其是農村地區,依然存在“男孩偏好”,受過良好教育的父母可能改變個人偏好,從而使得家庭中由于兒童性別差異導致資源分配不均產生的惡性結果更小甚至消失。女性 (母親)的教育程度越高,越偏好將收入更多地用來購買與孩童相關的商品,越有利于提高兒童在家庭中的待遇,尤其是提高女孩的境況。在營養攝取方面,教育能夠使女性做出更好、更健康的選擇。大量來自不同國家的研究表明,控制食物支出額度后,教育程度更高的人會選擇更健康的飲食搭配。宿務研究小組 (1991,1992)發現母親教育能夠改善廢物處理,攝取更高的非母乳性卡路里,從而降低兒童痢疾的發生⑦C ebu Study Team,Underlying and proximate determinants of child health:The Cebu longitudinal health and nutrition study,American Journal of Epidemiology,1991,(2).⑧Cebu Study Team,A child health production function estimated from longitudinal data,Journal ofDevelopment Economics,1992,(2).。此外,教育程度高的女性可能更注重讓兒童按時休息,防止兒童營養不良或過度肥胖,引導兒童樹立健康的生活習慣。

(二)教育提高女性的資源利用效率

教育程度高的女性健康意識更強,更傾向于接受先進的醫療方式,采用科學的治療技術,能夠更有效地利用各項醫療衛生服務,從而提高兒童的健康水平。反之,教育程度低的女性健康意識和健康行為可能較差。

以兒童免疫情況為例,我國對 0—16歲的兒童實行兒童計劃免疫免費政策,教育程度高的母親更可能使兒童在計劃免疫期內按時接種疫苗。而教育程度較低的母親由于對免疫知識和政策的不了解,可能延誤兒童疫苗接種,對兒童健康造成一定影響。Desai和 Alva(1998)利用 22個發展中國家的跨國數據,發現母親教育程度能夠顯著影響兒童的免疫狀況。①Sonalde Desai,Soumya Alva,Maternal education and child health:Is there a strong causal relationship?,Demography,1998,(1).王媛媛,王燕和張敬旭等 (2007)對實行免費計劃免疫的貴州少數民族地區 591名 2歲以下兒童的母親的知信行狀況的調查結果表明:即使在免疫免費的條件下,當地兒童的預防接種情況依然較差;被調查母親由于受教育程度等因素的影響,在計劃免疫知識、態度和行為上得分較低。其中,初中及以上組母親的知識得分、態度和行為得分明顯高于未上學組和小學組,而且小學組的知識得分、態度和行為得分也明顯高于未上學組。②王媛媛、王燕、張敬旭、康楚云、段平:《貴州少數民族地區母親對兒童計劃免疫的知信行狀況》,《北京大學學報 (醫學版)》2007年第 2期。

六、結論

通過上述分析總結女性 (母親)教育對兒童健康作用的相關機制見圖 3。可以看出,投資于女性教育除了能夠使其獲得較高的私人回報率,還能夠產生顯著的代際效應。提高女性的教育程度,不僅能夠增加其知識資本、社會資本和物質資本存量,而且能夠增強女性在家庭中的談判地位和自由選擇的權力,能夠提高女性分配和利用資源的效率,從而對兒童健康產生積極作用。

圖 3 女性 (母親)教育對兒童健康作用的相關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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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1]05-0080-05

2011-03-14

魯婧頡,女,山東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臧旭恒,男,山東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山東大學研究生自主創新基金“教育的非貨幣性收益:基于微觀視角的研究”(yzc09006);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轉型時期消費需求升級與產業發展研究”(06JZD0017);山東省自然科學基金重點項目“轉軌時期消費需求升級研究”(ZR2009HZ001)。

(責任編輯:陸影 luyinga1203@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