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宇
居民的幸福感或者說生活滿意度在近年來逐漸得到國內外學術界的關注。近幾十年來,經濟學家大量考察了經濟因素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個人收入與生活滿意度的之間的關系得到了許多研究的支持。此外,失業率、通貨膨脹率,宏觀的GDP及其增長速度與生活滿意度之間的關系也得到了實證研究的支持。然而,影響生活滿意度的重要因素——環境質量與居民生活滿意度之間的關系還沒有得到重視。事實上,環境質量對居民生活滿意度有重要的影響。一方面,環境質量的好壞會直接對個人幸福感產生影響;另一方面,環境質量也通過健康因素影響人力資本,從而影響收入進而間接影響人的幸福感。
近幾十年來,隨著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環境污染問題也越來越突出,其中,城市的空氣污染是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根據Economy(2007)所述,在全世界污染最嚴重的20個城市中,中國占了16個[1]。世界銀行的報告也顯示,自從2003年以來,中國城市的氮氧化物(NOx)和二氧化硫(SO2)的濃度在增加。2003年,在341個監控城市中,有53%的城市年平均可吸入顆粒(PM10)的濃度超過了100?g/m3,超出了美國標準的2倍[2]。氮氧化物和二氧化硫能夠導致酸雨,從而對農作物和城市建筑產生破壞作用。此外,跟空氣污染有關的呼吸道疾病不僅對人們的健康產生負面的影響,也使人們遭受經濟上的損失。可見,城市的空氣質量下降已經成為一個嚴重的問題。
嚴重的空氣環境質量下降對于城市居民的生活滿意度會有怎樣的影響?現有的國內文獻并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此外,環境質量的變化對不同人群的影響也是不同的。高收入人群對環境變化的應對能力更強,而低收入人群更加容易成為環境污染的受害者。這種差異是否也體現在不同收入階層人群的生活滿意度上?這個問題同樣也沒有得到很好的回答。因此,本文擬以我國城市空氣質量為例,探討居民幸福感與空氣質量之間的關系。本文試圖回答以下兩個問題:第一,空氣環境質量對我國居民生活滿意度是否存在顯著的影響?第二,空氣環境質量對不同收入階層居民生活滿意度的影響是否存在差異?研究的結果可以為有關政府部門的決策提供參考。
自從Easterlin(1974)開創性的論文[3]以來,經濟學家大量考察了經濟因素對主觀幸福感的影響,個人收入與生活滿意度的之間的關系得到了許多研究的支持。此外,失業率、通貨膨脹率,宏觀的GDP及其增長率與生活滿意度之間的關系也得到了實證研究的支持(更加詳細的介紹可以參見Frey and Stutzer(2002)的綜述性質的文章[4])。近些年來,經濟之外的因素與生活滿意度之間的關系也開始受到經濟學家的關注,例如Frey and Stutzer(2000)考察了制度因素與生活滿意度之間的關系[5]。環境質量與生活滿意度之間的關系在Welsh(2002)之后也開始受到研究者的關注[6]。相關的研究表明,在很多情形下環境質量的改變對生活滿意度具有顯著的影響。因此,在生活滿意度函數中不僅應該包括收入及其他社會經濟變量,而且應該包括環境變量。包含環境變量的生活滿意度函數可以用公式(1)式表示。

此處LS表示生活滿意度,Y表示收入,EQ表示環境質量,X表示其他影響生活滿意度的因素。由于收入增加會導致生活滿意度的提升,環境質量的改善也能夠導致生活滿意度增加,因此有UY>0,UEQ>0。
本文的實證模型中,被解釋變量是被調查者的個人生活滿意度,解釋變量包括:被調查者所在城市的的空氣質量(用二氧化氮、二氧化硫和可吸入顆粒等來衡量),被調查者的家庭收入,以及控制變量。
由于可吸入顆粒的濃度跟二氧化氮和二氧化硫的濃度均具有較強的相關性,為了避免在回歸中出現多重共線性的問題,在回歸模型中我們只采用二氧化氮濃度作為衡量空氣質量的變量,這也是多數國外研究所采用的變量。
本文主要的控制變量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的因素:(1)人口學特征變量,主要包括性別,年齡等因素;(2)個人狀態變量,主要包括健康狀況、婚姻狀況、就業狀況等;(3)個人社會特征變量,主要包括受教育程度、與親戚朋友聯系密切程度等。具體的變量及其含義見表1。

表1 變量含義及描述性統計
本文的關鍵數據包括兩個部分:生活滿意度和城市空氣質量。我們在后面的實證分析中把兩種數據整合在一起。生活滿意度數據來源于中國綜合社會調查(簡稱CGSS)。CGSS是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系和香港科技大學社會科學部組織的一項全國范圍內的大型抽樣調查項目。根據控制變量的選取要求,本文采用的是2005年的調查數據。在CGSS中,被調查者生活滿意度的數據是通過如下問題而得到的:“總體而言,您對自己所過的生活的感覺是怎么樣的呢?您感覺您的生活是:”,被調查者在“非常不幸福、不幸福、一般、幸福、非常幸福”五個選項中間選擇一個適合自己的答案。對上述回答分別賦值為1~5,得到每個被調查者的生活滿意度得分。各個城市總體的生活滿意度取該城市被調查者得分的平均值。CGSS的調查范圍涉及到我國28個省市的10000多個樣本,并且提供了具體到被調查者所在居民(村民)委員會的資料,這使得我們能夠以城市為單位對樣本進行分類。由于我們只能夠獲得省會和直轄市的空氣質量數據,因此我們只能選取那些屬于直轄市和省會城市市區的樣本數據。剔除掉不符合要求的樣本后,我們得到18個城市①的生活滿意度數據。與生活滿意度數據的時間相對應,城市空氣質量數據來源于2006年版的《中國統計年鑒》。如前所述,本文以二氧化氮的濃度來衡量空氣環境質量。各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1。
由于本文中生活滿意度指標是一個有序的離散數據,因此不能采用通常的最小二乘法(OLS)進行回歸,而必須采用有序的離散選擇模型進行回歸。本文在下面的分析中采用Ordered Logit模型來進行回歸。
有序的離散選擇模型可以由一個潛變量模型推出。假設因變量與自變量的關系可以由如下的線性方程表示:

其中y*表示真實值,但是并不能被直接觀察,我們稱y*為潛變量。不過,雖然不能直接觀察到潛變量的值,但是我們可以觀察到跟潛變量相關的變量y,y跟y*之間的關系可以用如下的公式表示:
y=1,若y*≤c1
y=2,若c1≤y*≤c2
…
y=m,若y*>cm-1(3)
其中c1,c12,…cm-1被稱為臨界值(cutpoint)。
因此,對于給定x值的累積概率可以用如下公式表示:

對于Ordered Logit模型,我們假定誤差項服從邏輯斯蒂(Logistic)分布,其定義如下:

因此,從(4)式可以推出:

通常將上式左邊稱為y的Logit形式,或者Logit(y),Logit(y)與自變量x之間是線性相關的關系,但是y本身與x之間并不存在線性關系。如果能夠通過回歸分析估計出各個系數的值,則可以分析各個自變量x的變化對Logit(y)的影響。如果把P(y≤j|x)看成是某種情況發生的概率,而[1-P(y≤j|x)]則是某種情況不發生的概率,兩者之比稱為“發生比”,Logit(y)可以解釋“發生比”的對數。
將上述估計方法應用到本文的實證模型中去,通過考察參數估計的系數,就可以知道某個解釋變量對居民生活滿意度的影響。具體來說,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為正,則說明該變量的增加有利于提高居民生活滿意度;反之,若解釋變量回歸系數為負,則說明該變量的增加將會降低居民的生活滿意度。
根據本文的實證模型設定以及上述的估計方法,本文采用stata軟件對數據進行處理,Ordered Logit回歸的結果見下頁表2。
回歸式(1)是對全部樣本進行的回歸,從回歸結果來看,污染物二氧化氮的對數ln(no2)的系數為負,且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這表明二氧化氮濃度對城市居民生活滿意度具有顯著的負效應,即二氧化氮濃度提高會降低居民生活滿意度。這個回歸結果跟國外現有的大部分研究結果是一致的。
下面通過比較回歸式(2)和回歸式(3)的結果來考察不同收入階層人群生活滿意度與環境質量的關系。回歸式(2)中,Ln(no2)的系數雖然為負,但是不顯著,這表明對于高收入居民群體而言,二氧化氮濃度的提高對生活滿意度沒有顯著的負面影響。回歸式(3)中,Ln(no2)的系數為負,并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顯著,這表明對于低收入居民群體而言,二氧化氮濃度提升會顯著降低其生活滿意度。可見,對于樣本居民而言,空氣質量的變化對于不同收入群體的居民影響是不一致的,高收入居民所受影響較小,而低收入居民所受影響較大。因此,環境質量的下降有可能加劇社會的不公平。
本文對我國18個城市的居民生活滿意度與空氣環境質量之間的關系進行了實證分析。研究的主要結論有兩點:第一,城市空氣中二氧化氮的濃度對相應城市居民的生活滿意度具有顯著的負面影響;第二,空氣質量下降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對低收入階層居民的影響上,二氧化氮的濃度對高收入階層的居民沒有顯著影響。

表2 Ordered Logit回歸結果
本研究的政策含義在于:改善環境質量,一方面可以直接提高居民的幸福感,另一方面可以通過促進社會公平而間接提高居民幸福感。
[1]Economy,E.The Great Leap Backward?The Costs of China’s Environmental Crisis[J].Foreign Affairs,2007,(86).
[2]World Bank.Costs of Pollution in China.Washington DC,World Bank[EB/OL].Http://Siteresources.Worldbank.org/INTEAPREGTOPENVIRONMENT/Resources/China_Cost_of_Po llution.pdf.
[3]Easterlin,R.A.Does Economic Growth Improve the Human Lot?Some Empirical Evidence[A].In:Paul A.David and Mel W.Reder,eds.,Nations and Households in Economic Growth:Essays in Honour of Moses Abramovitz[C].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4.
[4]Frey,B.S.,Stutzer,A.What Can Economists Learn from Happiness Research?[J].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2002,(40).[5]Frey,Bruno S.,Alois Stutzer.Happiness,Economy and Institutions[J].The Economic Journal,2000,(110).
[6]Welsch,H.Preferencesover Prosperity and Pollution:Environmental Valuation Based on Happiness Surveys[J].Kyklos,200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