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學
墨跡流露或暴露心跡,心靈深處是什么季節,體現在筆墨上,八九不離十。大連市公安系統書法家郝成喜年過60,已經步人人生的秋季,可是,他的字里卻沒有滄桑氣和躁氣。這把年紀,非是不解生活,恰恰是深悟世道,筆墨方具淡泊寧靜的氣韻。書法家對人生、對社會、對現狀、對職業狀態等等究竟怎樣認識,因際遇不同各人角度有別,反映在筆墨上,則各具特色,唯美的、清靜的、傳統的、現代的、滄桑的、激憤的等等,不管認識是單一的還是復合的,難免都下意識地表現到筆尖上。
斷斷續續卻不離不棄
當代人凡與書法結緣的,必有特別因緣,不像古人識字就操起毛筆,郝成喜的父親寫得一手好字,所以就引導孩子們熟悉筆墨。上小學,班主任好書法,上中學,一位老師更是要求使鋼筆的學生以仿宋體寫字,從中體會漢字結構。回頭看,少年時期遇上有書卷氣的家長和師長,使他受益匪淺。
“文革”開始時,學校的大字報基本由郝成喜負責變成毛筆字,每天都有一摞子毛邊紙供他隨便用,半年時間,行楷基本成型。
動亂年代,有心人也會有所收獲。啟功先生1994年接受《東方時空‘東方之子》采訪,回答白巖松學習書法過程提問時說他的字是“文革”時期寫大字報寫出來的,是“大字報體”。雖然這說法流傳極廣,很多人信以為真,但那是個玩笑。
1968年,郝成喜參軍入伍,成為一名裝甲兵。作為士兵,他沒有時間沒有機會再寫字,這一等就是四年。后來調到團里當宣傳干事,終于有條件臨帖。
類似這樣時斷時續的習字過程,后來一直伴隨著他。職業素質決定,當工作與寫字撞車時,只能放下書法,畢竟那是業余愛好。
與通常學藝要拜師不同的是,郝成喜一直沒抓到這樣的機會,反倒養成了向傳統取法的規矩。這恰好無師自通地走上學習書法藝術的正道,進境雖慢,每一步都堅實無比。
要說這斷斷續續,極有可能讓人的興頭大減甚至滅火,可郝成喜對書法卻是骨斷筋連興致更濃。他說,2006年才得空上心揣摩書藝,這兩年方覺有些心得,醉心于傳統,臨《蘭亭序》百余遍,行草抵達一個新天地。倒是用五十年習字經歷印證了陸游”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工夫老始成”的意境。
滄桑感哪里去了?
書家臨池多年后,大體上都要尋求個人風格。但,創新也好,超越前人也好,那是強人所難,搞不好就走火入魔。而書法這門藝術,離不開書卷氣滋養,學問多了,才能漸漸顯露個人書風。
郝成喜擅長行草,用筆果敢有力,有章有法,筆力和氣勢上無不透著軍人氣質。那是二十余年軍旅生活錘煉出來的性情,融入到血管里,自然而然地流露于筆端。
軍營里,學習、進取、磨礪是通用價值觀,郝成喜從裝甲戰士起步一直提升到團政委,他沒有時間傷感、滄桑,像他們朝夕相處的坦克一樣,沖鋒就要勇往直前。要不說部隊鍛煉人,人生際遇有二十余年軍人經歷,不僅強身健體,還學會了樂器、譜曲,寫過小歌劇;而當理論教員那幾年,講哲學、政治經濟學兩門課,就格外下工夫啃《資本論》《反杜林論》等名著。這些歷練于他而言,筆筆皆是取之不盡的財富。
書藝上,不同性情的書法家很自然地趨向各自風格,當然是指世界觀價值觀等認識論范疇。郝成喜的書風一直走在傳統里,沒有急于沒條件創造條件也要跳出來。最可貴的是,天性使然讓他的宇里極少見到火氣、滄桑氣。他的警界同事向他求字時說,“火氣上來時,看你的字能消火。”
筆墨里沒有滄桑氣不等于他沒經歷過滄桑。僅以當兵站崗之苦舉例。郝成喜所在部隊駐地在吉林省,冬天氣溫在撮氏零下三十七八度,大頭鞋一會就凍透,上崗前,先套上護膝,里穿膠鞋外套氈疙瘩;夏天小蚊能隔著軍服叮人,上崗時要順手薅把草轟蚊蟲,這樣也常常被咬得滿身大包。他把這樣的經歷看做磨礪,戰而勝之,就沒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難。
轉業到公安系統,前些年同樣沒時間動筆寫字,那就讀帖。家里,沙發兩旁堆著很多字帖,癡迷其中,忘乎所以。
向前看,是一種態度:會學習,則是一種技術。郝成喜55歲時學習使用電腦,很快就會應用多種軟件,他的所有書法作品,都是自己拍照。自己會了,就不用麻煩別人。這是一種境界,體現在書法藝術上,就是不給觀者找麻煩,絕不為了古樸、滄桑、與眾不同而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