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 麗
(山東大學威海分校法學院,山東威海 264209)
作為一種觀念,新聞自由在近代中國的出現源于梁啟超。“他認為自由觀念和權利意識的缺乏是中國落后的根本原因,只有國人各行其固有之權,國家才能強盛。”[1]自由主義的新聞思想強調媒體的獨立性,發表意見的自由是以經濟上的獨立和憲政所賦予的權力監督為保障的。理想的媒體只有以這兩點為基石,才能發揮出有些人所說的“第四種權力”的作用。但筆者認為,新聞自由并不能稱為“第四種權力”,因為它并不完全獨立于立法權、司法權、行政權,它只是一個民意的反應,民意最終還是應當會體現在立法權中。“在民主主義國家中,法律就是民意的體現。”[2]
新聞自由亦是法治命題。在法律制度層面上,雖然自1980年以來有關新聞立法的研究和規劃就開始不斷出現,但迄今為止并沒有專門的新聞法出臺。新聞自由在中國法律中并沒有作為一項單獨的權利出現,而是散見于我國《憲法》第22條、第27條第2款、第41條及第47條所規定的言論自由權、人民監督權、公民對國家機關及工作人員的批評和建議權、從事文化活動自由權當中。①2009年12月23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關于司法公開的六項規定》和《關于人民法院接受新聞媒體輿論監督的若干規定》更加明確地表示要“保障人民群眾對人民法院工作的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和監督權”。目前我國的新聞法制建設呈現出一種落后于現實需求的狀態,有關機關在調整新聞關系時,大都以行政法規、規章以及實施細則或相關條例作為依據。
新聞自由權的主體應當包括所有具有法律規定資格的法人和組織,包含報刊、廣播電臺、電視臺、新聞網站等。以個人為單位的社交網絡論壇和與此類似的組織,則應當具體到個人人身權利和義務,不適宜歸入新聞自由主體的范疇。新聞自由權的內容既應當包括容采集、發布、傳遞和接收于一體的報道方面的自由,也應當包括容贊揚、批評、建議于一體的評論方面的自由。
司法權是一種國家法律體系下的重要權力,當公民權利需要尋求救濟時,司法權便發揮出重要作用。司法的獨立權體現在司法理念的獨立、機構設置的獨立和財政獨立等方面。
新聞自由與司法獨立的內容共同體現在《憲法》中,新聞自由乃公民、法人所享之政治權利,而司法獨立則是國家司法機關及法官所享之權利。在兩權的對壘層面,新聞自由權從明顯的弱勢逐漸強大,以致足以影響具體案例的判決,而司法獨立權卻始終并未完全實現,司法腐敗的現象極大地影響了公眾心中司法權威的形象。二者的沖突現狀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一是新聞媒體的直接干涉。媒體關注的大多是當時的熱點法制新聞,特別是司法程序是否公正和個案的判決結果是否能讓大眾接受。好的一方面是,媒體的報道能夠積極地促使司法機關提高辦案效率,盡快介入案件,同時也使得某些打算暗箱操作的人有所顧忌,有利于監督廉潔司法,防治司法腐敗;而壞的一方面就是,媒體對案件的報道不乏有傾向性的新聞報道和評論,這對司法機關審理案件是極為不利的。①媒體可能會重構案件細節,悄悄影響著公眾理解案件的視角和觀點,甚至顛倒了當事人原本的優劣形勢。在新聞業不太規范的情形下,加之本來立法的滯后性和司法的保守性,使得輿論中所呈現的“民意”與現實審判結果有所差別。一邊倒的社會輿論并不見得理性,法官審判過程中會有許多來自案件之外的心理壓力。為追求公平正義,對被大量負面報道的司法案件會形成強大的輿論壓力,最終會通過個案影響到現有法律規則的修改甚至廢止,即立法層面。“從孫志剛到鄧玉嬌,從佘祥林到趙作海,從‘躲貓貓’到‘喝水死’,從孫中界‘釣魚式執法’到唐福珍‘自焚暴力抗法’,從重慶文強案到遼寧法院女書記員王妍掌摑女生……”都是這方面的例證。[3]但媒體的報道如若失去嚴肅性,就會激化媒體和司法機關之間的矛盾,甚至導致媒體承擔高額賠償及司法機關刑拘記者等事件的發生。
二是被監督的對象通過惡意訴訟抵制媒體的正當報道。如新聞自由與司法機關名譽權的矛盾。如果媒體對司法機關及其工作人員的職務行為進行了非事實性的報道,甚至妄加揣測、惡意誹謗,司法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就有權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但也不能夠排除,被輿論監督的對象濫用訴權,通過惡意起訴來抵制輿論監督,從而達到監督止于訴訟的目的。
三是被監督的對象通過行政權間接影響和控制媒體,干擾其應有的自由。面對媒體監督,審判機關尋求法律以外的途徑解決問題,類似“不要轉載網絡上的謠言”、“不要轉載某報的新聞”的禁令屢見不鮮。掌握權力資源的官員接受媒體的監督是應有之義,利用自身和周圍權力阻礙媒體的正當報道,暴露了對媒體缺乏尊重的態度和對民意輿情缺乏判斷的觀念。在2011年初人民網就老百姓最關注的兩會熱點問題進行的調查中,“司法公正”位居十大問題的第二位,而就影響司法公正的根源,67%的投票者認為是“司法腐敗,權錢交易”。[4]
1.媒體與司法的本質差別——新聞事實與法律事實的差別
(1)媒體的平民視角和司法的國家視角。媒體是尋常百姓了解世界的窗口,它的受眾是普通的公民。在目前非時政類報刊改企轉制的背景下,媒體的商業性質將會越來越強,其關注內容必定會考慮公民的切身利益。媒體在報道案件的渠道和用語上,也越來越注意百姓的視角和習慣。同時,媒體也是公民表達意見的平臺,民意輿情可以通過媒體這個渠道得以反映和疏導。而司法機關有行使國家公權力的職責,它必須以現有法律規定為準則,以一種中立的姿態定紛止爭,保障公民和法人的權利。司法機關必須以法律手段解決糾紛和化解矛盾,而媒體只要反映出真情實意即可。
(2)媒體的傾向性和司法的中立性。新聞的典型性原則要求新聞媒體從大眾心理考慮,抓住典型重大、疑難復雜案件進行報道,引起公眾關注與參與,形成輿論熱點。而公眾有一種同情弱者的傾向,在追求利益的驅動下,公眾的憐憫心、獵奇心等被媒體利用。在市場經濟的背景下,媒體在體制上的商業化進程逐步加快,媒體綜合社會環境、輿論偏好、法律法規等方面,投百姓所好,用情感、道德因素去責難司法機關依法作出理性判決的現象已不鮮見。媒體議程設置的功能就是:通過反復播出某類新聞報道,便能強化該話題在受眾心目中的重要程度。[5]媒體可能會對某些案件的情節過于渲染或妄加評論,給公眾的價值判斷帶來暗示,從而對法官判案形成強大的輿論壓力和心理負擔。
司法立足于法律的視角,公平正義是其最重要的價值指導。司法通過其操作的技術性、嚴格的程序性,思維方式上的理性化來保障和強化這種中立性的特點。在面對弱勢群體時,不必過多考慮案件之外的非法律意義的因素,一個罪大惡極的人即使再值得憐憫,也不應當成為他免責的理由。當新聞用于報道和監督司法時,由于司法活動的嚴肅性和司法判決在社會上的重要影響,所以新聞自由范圍和程度應受到限制。但在實踐中,新聞工作者常過多強調新聞自由。媒體應當注意到自身商品性和工具性的平衡,媒體有自由報道和評論的權利,也承擔著諸如引導輿論等“社會公器”的責任和義務。
(3)媒體的即時性和司法的程序性。新聞報道具有一定的即時性,失去了即時性的消息是不能夠稱為新聞的,所以快速就成為新聞最重要的條件之一。但有些報道為追求快速便捷,許多材料未經證實就發布出來,造成新聞失實。這與司法機關調查研究的嚴謹性和程序性有很大的差別。司法機關按照訴訟法進行案件的調查工作,在調查取證方面也遵循經由法學家反復論證而形成的法律原則,如“偵查權、檢查權、審判權由專門機關依法行使”、“罪行法定”、“一般情形下的誰主張誰舉證”等原則。另外,新聞報道的即時性要求媒體積極發現社會熱點事件,主動采訪當事人,采集相關信息。媒體的報道和評論其實并不是一種消極和被動的反應,相反它具有相當的主動性和選擇性。[6]而遵守法律程序的司法機關,對除了公訴案件之外的案件都有一種被動開啟司法程序的特點。
這三方面的差別,最終導致新聞事實和司法事實的差別。媒體關注的焦點事實是公眾最感興趣的當事人的信息,至于這些信息與案件是否直接相關,就被忽略掉了。正是媒體將含有法律要件的事實和一般事實一股腦地呈現給公眾,才導致媒體和司法的矛盾和沖突。當司法機關對案件缺乏證據的時候,媒體的描述以及媒體所引導的輿論會重構一種事實,這種事實代替了原本的案件事實。
2.二者沖突的外在根源——國家本位還是社會本位
媒體的“失控”與“受禁”,與國家本位和社會本位的選擇是相關的。哈貝馬斯認為,傳媒的商業化是必然趨勢。[7]而今國內媒體行業的體制轉變也印證了這一點。受社會學思想傳播的影響,當代經濟法學似乎正實現著國家本位(也有稱義務本位)向社會本位的轉變。司法強調權利本位,重視通過公正司法維護各方合法權益。但也正像吳越所分析的那樣,“權利本位思想與社會本位思想是‘不謀而合’的”[8]。社會本位是針對歷史上的極端的個人主義思想和極端的國家主義思想而言的,也即針對絕對的無政府主義、極權主義和集權主義思想而言的,從這個角度上說,社會本位思想與個人本位和權利本位思想理應同質,因為社會本位思想必然是在尊重個體的基本經濟權利和基本經濟自由前提之下的社會本位。媒體除了充當一般民眾的眼睛和反映他們心聲的喉舌之外,還容易受到經濟團體的操縱,媒體商業化越強,其受私人利益影響的幾率就越大。甚至,媒體技術越發達,傳播效率越高,就越容易受影響。
社會本位思想在傳媒管理上的應用,使得媒體以尊重個體的基本權利和自由為基礎,并通過客觀傳播逐步強化實現社會公正的力度。這也正是司法機關所追求的終極目標。雖然實體公正和法律公正是有所差別的,比如媒體所質疑的不是判決而是法律本身,但是使二者間距越來越小則是能夠實現的。
除了社會本位思想的缺失,如下具體因素是我們在思考媒體與司法關系時不得不考慮的:一是信息不對稱。信息不對稱的因素,也造成前文所述新聞事實與法律事實的差別。不可否認,司法部門具有一定的“信息壟斷權”,有著決定一事實是否能夠成為證據的權力。媒體民間性質的調查對此的監督權在這里就受到了阻礙。二是民意的不理性。“當有人因為對判決不滿而抱怨時,或者一些媒體發出質疑審判權的聲音時,不知情者往往容易受負面言論的影響,對法院審判權持有保留的態度。這種選擇,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不了解而產生的逆向選擇。而當這種選擇達到一定規模的時候,就形成了負面輿論的‘一邊倒’,甚至演變為不理智的情緒化宣泄和憤懣,湮沒了理智的聲音。”[9]對媒體進行管理和利用的一個目的就是通過影響受眾得到的信息來滿足和適應社會穩定的需要。例如,依據組織社會學的法則,網絡上會出現各式各樣的群體,在各個群體之中成員的觀點是一致的、不容置疑的,然而各個群體之間卻少有互通。人們會依據自己最初的判斷選擇所傾向的組織,然后越來越向其核心和極端靠攏,以致達到封閉和相互不能容忍的程度。“和任何封閉的團體一樣,所有極端的聲音都會牽制整體的走向,逐漸把溫和變成必須排除的異端。”[10]在這樣的一個狀況下,更多的民眾或許是在尋找對自身現實不滿進行發泄的情緒出口,就更不可能靜下心來兼收并蓄各方觀點并進行客觀的思考和分析。
司法是否應該采納民意?想要協調好媒體與司法的關系,就不得不談及民意。媒體有能力也有責任代替民眾收集信息,對政府、企業、事業單位、社會團體進行觀察、監督和評論[11]。但是媒體所引導的輿論并不等于民意,只能說是近似于民意。而媒體打著“民意”的幌子,也并不就是完全代表了公共利益,因為公共利益和多數人的利益是不同的。盧梭對“眾意”和“公益”作過區分。民意的多元化態勢,使得“眾意”成為多元民意的集合,成為私人利益的反映集合。媒體所反映的只是“眾意”而非“公益”,只有“公益”才是國家司法機關通過司法程序所維護的。公共利益的存在,必須體現其“公共”的特性,而這里的“公共”還必須經過公共決策和公共論證。
司法機關應當理性地對待民意,但如何才能做到“既要獨立于民意,又要傾聽、引導民意,及時回應民意”[12]呢?“民意是檢驗裁判效果、決定裁判選項的重要依據。”[13]2但面對現在全民皆“媒體”的情況,我們能夠給予進一步限制的也只能是成為獨立法人的媒體,至于個人言論只要不觸犯法律就好。
國內有關新聞活動的法律和行政法規,除了一些原則性規定之外,大多都是管制之法,多是義務性規定,幾乎沒有具體的細微的權利性規定。①2007年2月4日《烏魯木齊市預防職務犯罪條例》第三章第十九條規定:“新聞媒體對國家工作人員履行職務的行為進行輿論監督。”中國新聞網稱這部地方性法規最杰出的貢獻是第一次給新聞媒體的輿論監督立法授權。國際上的一般規則采納了大陸法系國家和美國對言論自由進行優先保護的做法,擯棄了英國言論自由入罪的做法,因為“在一個民主社會中,言論自由(或表達自由)、出版自由是較之名譽權位階更高的權利,司法機關在處理案件時,必須對后者給予更高的重視”[14]。筆者就新聞自由的保護提出以下看法:
1.知情權的保護
知情權是新聞自由的前提和基礎。只有保障媒體知情權、監督權,才能使得熱點案件得到順利報道。落到實處的審判公開原則、司法機關健康的信息發布機制和有待建立的公共問責制度是保障知情權的關鍵所在。雖然2009年12月23日公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司法公開的六項規定》(以下簡稱《六項規定》)就司法公開問題中的立案公開、庭審公開、執行公開、聽證公開、文書公開和審務公開作出了規定,但多是原則性的規定,并不細致,其中關于立案公開的“適當的形式”,即將建立健全的“有序開放、有效管理的旁聽和報道庭審的規則”,進一步健全和完善的“執行信息查詢系統”、“各類案件運轉流程的網絡查詢系統”、“向社會發布聽證公告”的具體方式和程序等,都有待進一步探索和研究。②正是由于沒有詳細的規定和懲罰措施,在2010年還有當事人收到諸如“零點到庭”、“2月30日到庭”的雷人傳票事件發生。關于信息發布機制的建立,中級人民法院和基層人民法院并沒有將新聞發言人制度普及。2009年12月8日,最高人民法院印發的《關于人民法院接受新聞媒體輿論監督的若干規定》第三條規定,記者旁聽庭審應當遵守法庭紀律,未經批準不得錄音、錄像和攝影。筆者認為,這條規定過于嚴苛,最好實行對不適宜公開審判的案件拒絕采訪的規定,這也同訴訟法中公開審判的規定相一致。另外,該法關于人民法院“可以向新聞主管部門、新聞記者自律組織或者新聞單位等通報情況并提出建議”的規定,其法理依據也有待研究。
2.表達自由權的保護
表達自由權涵括了出版權、批評和建議的權利、報道和評論的自由等內容。
(1)有關媒體的豁免權。在這里需要思考的是媒體是否有犯錯誤的權利?鑒于新聞調查的特殊性,是否可以賦予媒體一定的豁免權?記者通過正常渠道報道的新聞案件如果涉嫌失實是否可以免責?為了將獲取的第一手新聞資料分享給公眾,免責是記者應有的一種權利,但是記者也應當負一定的舉證責任。目前出于方便調查的需要,有許多職業新聞線人存在,他們已經成為一個特殊職業群體。有部分國家承認“記者的拒絕作證權”,我國關于“記者的拒絕作證權”的理論研究和法律規定都有缺失。1954年,國際新聞記者聯合會通過的《記者行為原則宣言》規定:“對秘密獲得的新聞來源,應保守職業秘密。”“記者拒絕作證權的確立是新聞自由與司法打擊犯罪兩種價值之間平衡的結果,是司法真相向新聞自由作出的讓步,一個國家是否采納這一原則同樣要根據一個國家的犯罪狀況、文化傳統、人民對人權的期待標準等綜合考慮來決定。”[15]
(2)國家機關、政府官員、公眾人物應負有一定的忍受義務。由于權力資源配置的不均衡,國家機關、政府官員和公眾人物享有更多的權力資源和社會資源。但享有較多的權力,也意味著負有較多的責任。公民的監督權得以享有的社會才是一個民主的社會。我國司法的人民性和民主性,要求其必須充分反映和尊重民意。被監督者的訴權應當受到一定的限制,不得濫用,這與我國法律在這方面的缺失不無關系。
3.體制上的去行政化
一個理想的媒體不僅能客觀全面地報道新聞,而且能公正無偏地發表言論。創辦《大公報》的張季鸞先生以“不黨、不賣、不私、不盲”之“四不主義”作為報訓。其中,“‘不黨’之‘言論獨立’是目的,‘不賣’之‘經濟自存’是手段”[16]。體制上的行政化不利于媒體“貼近群眾,貼近生活,貼近實際”,也使其極易淪為為小團體謀利益的工具,喪失“社會公器”的作用。
1.新聞自由“度”的標準
應避免對自由主義非此即彼的認識,自由理想的狀態應當是一種有限制的自由。杰斐遜認為,新聞的客觀性和理性競賽必須根據美國人民的最高利益予以限制。因此,他呼吁用“有益的壓制”來對待“虛假的誹謗性文章”。[17]哈貝馬斯曾經告誡人們,要警惕共識掩蓋下的知識分子發言人對其他人思想的支配。此外,還要約束傳媒的力量。[18]
(1)在價值觀念層面,新聞媒體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媒體有著反映真實社會狀況和引導輿論的職責,是一種溝通民意的渠道。“人民群眾對司法的一般性關切,恰恰體現了司法在超越個案和當事人權益之上的一般性法治功能。人民群眾的這些關切都是民意的具體載體和體現。”[13]2-9因此,“社會公器”是媒體的價值定位。《自由而負責的傳媒》(1947)是由羅伯特·霍金斯和12位當時美國最有權威的大學里的一流學者共同起草的。在這份經典報告里,他們闡述了新聞媒體自由與責任的相互關系,指出新聞媒體的自由應以推動民主政治、承擔社會責任為目的。[19]這份報告也指出,政府、媒體和人民都要付出努力,只有分別擔負管理、自律和監督的責任,才能實現自由。
(2)在具體操作方面,首先應增強媒體報道相關法制案件的規范性。目前《中國新聞工作者職業道德準則》的規定缺乏實際的操作性,新聞工作者應盡量提供客觀實在的事實和數據,勿在公、檢機關決定和審判結果得出之前進行結論性報道,勿使用“傳聞……”等字眼。在法院沒有判決之前,除非由法律專家進行分析,否則任何記者和評論員都不得妄加猜測,影響理性判決的出現。其次,司法機關應建立并強化健全的新聞發言人制度,提高處理公共危機事件的能力。再次,增強媒體工作人員的基本法律素養,在報道法律案件之前進行基本的法律知識培訓。比如,區分“犯罪人”和“犯罪嫌疑人”,明確各類訴訟程序的環節。
2.提高司法的公信力
司法機關除了遵循現行法律規則的規定對案件進行審理之外,在審理社會熱點案件之時,要運用利益衡量的方法,透過現行法探尋立法者對利益取舍的評價,并以此為標準來衡量當下案件中相互沖突的諸利益,在盡可能不損及法的安定性的前提下謀求具體裁判的妥當性。[20]當面對眾說紛紜甚至是輿論“一邊倒”的現象時,法院能夠作出最具妥當性和最具可接受性的裁判。
不難理解,對司法腐敗現象和司法不公的深惡痛絕是民眾和新聞媒體對司法喪失信心的重要原因。這一方面是因為法院、法官不盡中立和公正的形象,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司法機關沒有做好與當事人和媒體間的溝通工作造成的。在審理案件的過程中,法官一定要呈現出中立、公正的形象,切忌使用暗示性的語言;充分尊重和關注當事人,平衡威嚴與親民,平衡法言法語和群眾語言;要重視判決書的說理;要做好判后答疑工作,對案件進行遞進式化解①“遞進式化解方式是指對當事人已經向高級人民法院提出申訴、申請再審的案件,在案件立卷審查之前,按照‘二審維持由一審法院負責,二審改判由二審法院負責’的原則,由責任法院按照辦案法官、庭長、主管院長的順序,逐級先行化解的工作機制。”張海玲.網絡輿情之于審判權:助推還是阻礙 以經濟分析法為視角論法院網絡輿情應對機制的完善[J].法律適用,2010(12):22。。
新聞事業的發展和法治國家的建設緊緊相連,同時它們各自又同民意輿情緊緊相連。新聞自由的權利,有待于在法律中規定和落實,并將其凸顯和細化。這不僅在立法層面上可以實現,在司法判例中法官的判決和解釋也有利于對新聞自由權的限制和保護。在社會本位的價值指導下,我們追尋的是一種以公共利益為目的的有限制的新聞自由。在這個理想下,民意輿情得以反映和疏導,司法能夠做到既獨立于民意,又傾聽、引導著民意,同時又及時回應著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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