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動畫片中的物哀思想與死亡贊歌

周 來，袁禹慧

（武漢紡織大學 藝術與設計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日本動畫片中的物哀思想與死亡贊歌

周 來，袁禹慧

（武漢紡織大學 藝術與設計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日本動畫片中洋溢的濃郁民族性一直是日本動畫的顯著特點，其中，物哀思想和對死亡的贊美充斥其中。日本動畫片中體現物哀思想的唯美、頹廢，死亡場面充滿絕艷，美到讓人窒息。這些帶有病態特點的審美卻成為吸引眾多青少年的“亮點”，引人深思。如何批判的看待這一現象與如何借鑒日本動畫片中民族性的表達對于我們當下的動畫創作同樣具有啟迪和教訓。

日本；動畫片；物哀；死亡

日本動畫片優秀，其中體現的民族性也非常濃郁。與世界其他國家的動畫片不同的是，很多日本動畫片中大量充斥著暴力、死亡、頹廢等元素，暴力、同性戀、色情更是成為重要的類型題材。而這些場面往往是以非常極端的美的形式表現出來的。究其原因，是與日本民族文化中的“物哀”思想息息相關。本文以日本動畫片為媒介，分析物哀思想在其中的體現，以及這些思想對觀者的影響。

一、“物哀”辨析

“もののあはれ”（物哀）一詞由“もの”（物）和“あはれ”（哀）組成，本居宣長在他所著的《源氏物語》注釋書中指出：“物”就是感知的客觀對象，“哀”是感情主觀一致所產生的情緒的世界。是一種優美、細膩、沉靜、直觀的概念。日本小學館出版的《日中辭典》是這樣解釋“哀”的：①悲哀，哀傷。②可憐。③寒磣，凄慘。④情趣，情緒。可見，在日本，“哀”除了我們所熟知的哀傷之意之外，還有情趣、情緒之意。日本民族因為特別的地理環境、四季分明的自然風物等的影響，養成了纖細、敏感、悲情、易感傷的民族性格，這些性格經過平安時代的發展成熟，經過《源氏物語》的提煉升華，逐漸形成了“物之哀”這一審美理念。所有贊賞、親愛、喜愛、可憐、共鳴、同情、悲傷、憐憫、壯美、感動、失望等情緒，在作品中都被作者概括為“哀”。[1]

二、物哀思想的緣起

物哀思想源于日本地理位置、文化、信仰等多方面的因素。首先在地理方面，日本是一個跨越多氣候帶的狹長國家，狹窄地域集中了雪山海灘、山澗峽谷、溫泉瀑布，林木蔥蔥，繁花似錦，小橋流水，幽雅庭院等多彩美景，這些景色都具有面積不大，小巧精致，各具風姿的特點。日本列島霧靄層層，變幻莫測，給這些美景籠上了一層朦朧的面紗，顯得曖昧又神秘，讓人難以捉摸。這種朦朧美使人產生一種浮生若夢般的感覺，日本人欣賞朦朧美、虛幻美，面對這些美景，很容易產生喜愛、憐惜、悲傷等物哀之情。而日本同時又是一個多災害的國家，火山地震、雪災海嘯，任何時候任何美好都可能在瞬間化為烏有。這種不確定性更加劇了日本人的物哀之情。

其次是日本死亡文化的影響。日本人相信，美好的事物是不穩定的。櫻花盛開之時燦爛至極，可是瞬間就調亡了，日本人熱愛瞬間美，追求瞬間美，認為生是一瞬間的燦爛，而死則是永恒的靜美。川端康成既認為“物哀成為日本美的源流”，也“認為死是最高的藝術，是美的一種表現。……認為藝術的極致就是死滅”[2]。日本動畫片在表達死亡場面時，往往唯美得讓人震驚，漫天如血的櫻花飛舞，分不清是血還是櫻，殺人者和被殺者都以無比驚艷的形象儀式化的屹立，被殺者冷漠而唯美的倒下，以令人稱奇的美麗姿態安詳的死于櫻花飄飛的美景中。日本小說家梶井基次郎寫過一篇小說《櫻樹下》，其中有這樣一句話：“櫻花樹下埋的都是尸體，你信這個是件好事！” 日本人崇尚櫻花便是崇尚死亡，崇尚充滿物哀之情的唯美死亡方式。

再次，佛教對日本的影響甚大，由于佛教屬于宗教神學體系，能夠更好的與日本本土的神道教等泛神崇拜的思想產生契合。因此在日本人的人生觀方面產生了比儒學更大的影響力。佛家提倡的人生虛幻及無常觀，進一步加深了日本人的厭世思想，更加速了日本人物哀意識的完成。[3]動畫片《圣斗士》借佛教代表人物沙加之口，將人生虛幻及宇宙無常的思想表達得淋漓盡致，同時也傳達了大和民族共同的物哀審美情趣。

三、“物哀”的日本動畫片

久松潛一博士將“物哀”特質分為五大類，“一感動，二調和，三優美，四情趣，五哀感。”這些情愫在當今日本動畫片中都能找到影子。

“花開，花落，星光燦爛，總有消逝的一天。這個地球、太陽、銀河系，甚至整個宇宙也都有消亡的一天吧……所有的一切都只歸于永恒的靜寂。”這是著名動畫人物沙加舍生取義于桫欏雙樹下時說的一段經典臺詞，當他說這些的時候，漫天的花瓣飄舞，場面唯美動人。這不是桫欏花瓣，而是櫻花。很多日本動畫在渲染死亡場面時，漫天櫻花飛舞，美輪美奐。

《彩云國物語》中的茶朔洵為了喝到心愛的秀麗親手泡的“甘露茶”，不惜在白開水中下毒，在甘露茶中藏解藥。希望以生命為最后一賭，如果秀麗為他泡了甘露茶就能解毒，保住生命，而在劇中，秀麗只給他喝白開水，拒絕為他沖泡甘露茶。最終使這位風靡無數少女的秀美型帥哥香消玉殞，臨死前還用頗具磁性的嗓音娓娓道出了無數哀婉動情的話語。茶少的死非常唯美，將“物哀”思想渲染到極致，作為一個反面形象他卻得到了無數女觀眾的喜愛和嘆息。這是日本動畫片與其他國家動畫片相比而顯出的一個奇特的現象。

千年女優千代子在演員的現實生活和影片的表演生活中游離，一個是她念念不忘情人而抑郁的現實世界，一個是她扮演各式女英雄而張揚的理想世界。觀者隨千代子一次次粉墨登場，逐古溯今，在千代子心中的那個短暫的邂逅是真實的，跨越千年時空的演出是虛幻的;而在觀者看來正好相反。這一矛盾的交替產生的不僅是變幻虛實間的千年一嘆，還有觀者對理想境界的感悟。[4]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難以言說的“物哀”之情。

《浪客劍心》中雪代巴和劍心的絕望之戀一開始就注定了悲劇。雪代巴的未婚夫為劍心所殺，雪代巴被指派接近劍心伺機復仇。兩人因為長期接觸產生感情，卻不知早已中了他人設置的圈套。劍心誤以為心愛的女人雪代巴出賣自己而導致心智大亂，被忍術和幻術所傷，幾乎失去視覺、聽覺、嗅覺和觸覺；最后在與首領交戰時，雪代巴替劍心擋住致命的一擊時誤中了劍心的劍光。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安詳地死去，而劍心承受著知道真相后的多重煎熬。這種典型日本式愛恨情仇的表現卻讓日本觀眾大塊朵頤。與好萊塢大團圓不同的是，“日本的觀眾則含淚抽泣著看著命運如何使男女主角走向悲劇的結局和美麗的女主角遭到殺害。只有這種情節才是一夕欣賞的高潮。人們去戲院就是為了欣賞這種情節。”[5]

《吸血姬美夕》中，吸血姬美夕通過亦正亦邪的神魔之眼觀察著人類，她既不代表正義也不代表邪惡，只是本分的行使神魔世界賜予她的職責。很多日本動畫對于戰斗的雙方是無正義邪惡之言的，很多沖突場面僅是一種情境的表達。在美夕的生命中“永恒”意味著無盡的孤獨和寂寥，并因而恐懼，她極為渴望命運的終結有力地表達對人類追求永恒生命的鄙夷，她告誡人類不能因追求某樣東西而拋棄自我的尊嚴。美夕的形象表達了對生的淡漠和對死的欣賞。

《再見螢火蟲》是一部反映二戰時期日本兒童生活的動畫影片，哥哥清泰和妹妹節子原本是家庭優越的空軍家屬，空襲中母親喪生，父親在前線杳無音訊，清泰帶著妹妹投奔姨媽，受盡親情冷漠和忍饑挨餓的折磨，毅然帶著妹妹離開，找到一個廢棄的防空洞，為妹妹在亂世中擎起一片天空……年幼的妹妹沒能逃過饑餓和疾病的雙重折磨，悲慘地死去。哥哥在曠野中默默點燃了盛放妹妹尸體的小竹筐，清煙直沖云天，血紅的火苗映染半辟天空。清泰拼盡全力生存的動力在煙火中隨風而逝。在夏日螢火蟲又一次點亮夜空，陰冷的背景下和煦的橙色光芒中，小女孩如銀鈴般的笑聲再次響起，樂景與哀意交相輝映，一種“物哀”之情油然而生。

四、物哀思想的辯證思考

“物哀”本是日本民族的獨特審美情趣。物哀思想本身有很多美好的成分和對美的追求。一絲不茍的微型庭院“枯山水”；簡樸整潔的茶室設計；繁復的茶藝和花道技法；精湛的浮世繪與清雅的設色，都是物哀思想在審美中的表現。其中蘊含著濃郁的日本民族文化特色，對于日本文化在世界上的傳播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其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之妙處與中國傳統審美情趣相暗合，有助于中國觀眾了解日本文化，借鑒和學習日本文化。

同時我們也看到，當下不少日本動畫對物哀的追求有過猶不及的態勢。很多動漫作品又用大量筆墨闡述角色陰郁心理產生的原因，將人性中的弱點、苦難、病變極度夸大，并將這些以唯美的形式表現出來。暴力、同性戀、情色更是成為了重要題材和被美化歌頌的對象。這些作品充斥著人類面對欲望和本能無法滿足時的宣泄，刻畫了帶有病態色彩的唯美傾向。[3]

此外，很多日本動畫片中的物哀思想與死亡情結帶有濃郁的軍國主義氣息，對日、中以及世界青少年都產生了巨大影響。在很多日本動畫里，戰爭并無正義與否而言。很多戰爭場面是為了劇情需要而出現，為了視覺表現力而存在。而在戰爭中，對力量的崇尚卻從來不缺乏。這些動畫片無是非正義觀，對于人生觀正在形成的青少年容易造成不良影響。

在當今中國，哈日一族逐漸增多，沉溺于耽美文化、同性戀題材、色情題材的青少年不在少數，這些帶有病態的動畫情節扭曲了青少年健康的人生觀和世界觀，很多青少年沉溺其中，每日沉浸在幻想中足不出戶，生活方式越來越“宅”，視力越來越差，身體越來越弱。嚴重影響了中國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對于涉世不深的青少年，的確有必要加以引導，幫助他們進行鑒別和批判的接受動畫片中的物哀思想。

五、結語

日本通過動畫片最大限度的宣揚民族文化的手法值得我們借鑒。其將“物哀”思想深度滲透進入動畫情節和動畫人物的骨髓中的能力和表現形式是我們需要學習的。中國傳統文化中“道法儒”等思想博大精深，有深厚的文化土壤和文化基礎，中國傳統文化中名士輩出、志士縱橫、國士無雙，從來不缺乏經典的文化形象，而相比資源貧瘠的日本，我們卻不能很好的把握這些資源。筆者謹希望中國動畫從業者能從內心深處去體會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體會中國傳統文化的審美情趣，不要讓青少年僅被物哀思想等日本文化所左右。同時，也要批判的繼承和發揚傳統文化，避免類似于物哀濫用所產生的負面效應。

[1] 孫永珍. 物哀非哀[J]. 安徽文學, 2010, (2).

[2] 葉渭渠, 唐月梅. 物哀與幽玄：日本人的美意識[M]. 桂林: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2.

[3] 寒漪. 日本動畫病態審美觀揭橥[J]. 設計視界, 2007, (5).

[4] 李濤. 美、日百年動畫形象研究[D]. 成都: 四川大學. 2007.3.

[5] （美）魯尼·本尼迪克特. 菊與刀[M]. 北京: 商務印書館,2005.6.

The Mono No Aware Idea of Japanese Animation

ZHOU Lai, YUAN Yu-hui
(School of Art and Design, Wuhan Textile University, Wuhan Hubei 430073, China)

Nationalism has been a distinctive feature of Japanese animation, in which is full of mono no aware idea and praise of death. In order to represent the mono no aware idea, death scenes in Japanese animations are gorgeous and beautiful to the breathtaking. Even being pathological, the aesthetic has been the "bright spots" to attract young people, which are worth of thought-provoking. While learning and using the expression methods of nationalism, how to analyze this morbid aesthetic point of view has profound enlightenment in our animation production.

Japan; Mono No Aware ; Animation; Death

J218.9

A

1009－5160(2011)05－0035－03

周來（1979-），女，講師，研究方向：環境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