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 鵬
根據中國-歐盟社會保障合作項目安排,我于2010年秋在德國柏林醫療保險簽約醫師協會進行了為期50天的專項實習,對德國的分級醫療體系有了些許認識和體會。
德國的醫療服務實行門診和住院雙軌制。門診醫療服務由獨立開業的全科醫生或專科醫生提供,這些醫生與當地醫療保險簽約醫師協會簽訂合同,成為協會的成員。醫師協會負責組織和管理各地門診醫療服務,醫院僅提供住院治療,一般不開展門診業務。由此,德國形成了一套嚴格的醫療分級體系,綜合醫院并不承擔門診醫療任務,大量的門診患者必須首先到全科診所或專科診所就診。如有必要,再由全科醫生轉診到專科醫院或綜合醫院。不僅實現了病人的有效分流,節約了醫院的醫療成本,也成功化解了“看病難”的難題。以有著300多萬人口的柏林為例,大型綜合醫院只有3家,卻聽不到關于“看病難”的抱怨。
那么,德國是如何實現嚴格按醫療分級體系就醫的呢?以我的耳聞目睹,有以下三個重要因素。
一是德國對各級醫療機構的醫療質量管理一視同仁。醫療質量控制在德國備受重視,尤其是對從事門診醫療服務的診所開業醫生,其執業資質均需要由各地簽約醫師協會統一進行審查管理。如果開業醫生想要在診所開展某項治療或檢查,必須事先向簽約醫師協會申請,并參加規定課時的專業學習,經過考試合格后,才具備從事該項治療或檢查的專業資質。由此形成的良性促進和循環,使得很少有人對其醫療技術水平心存疑慮。
二是重視對診所開業醫生的繼續教育。德國法律規定,開業醫師有接受繼續教育的義務,需要參加各類學術培訓活動,例如定期參加學術研討會及培訓班等,同時獲取繼續教育學分。按規定,每位醫生每5年要積滿250學分。這并不僅僅是一種要求,而是一項必須堅持的制度,當地的簽約醫師協會要定期進行審核。一位開業醫生告訴我,他每周平均只有3.5個工作日,其余的時間大多用于參加各類繼續教育活動。
三是充分發揮“第三方付費”的主導作用。在德國,各醫療保險公司為醫療機構的醫療支出買單,充當“付費方”,掌握對各級醫療機構的獎懲權。如果發現醫院接診“小病”患者,則費用全部由醫院承擔,保險公司不予支付。同樣
,一旦發現診所將“小病”轉診到大醫院,保險公司也會對診所采取諸如降低支付比例或扣款等嚴厲措施。因此,綜合醫院、私人診所等各級醫療機構出于對自身利益的維護,也會“各盡其責,各行其事”,從而形成了“上下分明”的醫療體系和就醫秩序。
值得一提的是,德國于1993年開始使用由德國醫師委員會編纂完成的醫療費用支付標準(簡稱EBM),類似于我們現在使用的醫保診療項目目錄。不同之處在于它并非治療項目+價格的簡單模式,而是與疾病的臨床診斷及治療路徑巧妙融和,具有極強的可控性和可操作性。更有價值的是,EBM中的治療項目不是簡單的一次性羅列,而是根據疾病治療的進展情況,分階段、有針對性地注明不同情況下應該采用的治療措施。因此,EBM可以指導醫生在“支付范圍”內完成從診斷到治療的全部過程,堪稱完美地搭建起費用與醫療服務質量之間的平衡架構,在合理控費的基礎上,有效保證了門診醫療服務的質量標準。
在我國,各地結合基本醫療保險門診統籌的實施,紛紛出臺將醫療重心“下沉”到社區醫療機構的政策,而且給予社區醫療衛生服務機構及參保人員諸多政策優惠,但各地大都收效甚微,社區醫療衛生服務機構只是充當了“跳板”,社區首診、轉診制度也被當成了在大醫院享受優惠政策而必須履行的手續,的確令人深思。不妨可以借鑒德國的成功經驗,充分發揮醫保付費這一關鍵主導作用,從制度安排上給以有效控制和制約。同時,重新評估社區醫療衛生機構在醫療分級體系中的定位和作用,結合即將在全國推行的全科醫生制度,將醫療質量控制體系引入社區醫療機構,下大力氣提高社區醫療的信譽度,創新服務手段,拓展服務內容,使之真正成為參保人認可和接受的健康“守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