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赤子之心 塑童真形象：維吾爾族詩人木合塔爾·博格拉詩集《沙漠季節》中兒童形象分析

⊙布力布力·艾克熱木 賀義榮［喀什師范學院人文系，新疆 喀什 844007］

詩是一種緣情的文體。正如別林斯基所說：“情感是詩的天性中一個主要的活動因素，沒有情感就沒有詩人，也沒有詩。”與其他文學體裁相比，兒童詩更注重情感純度，追求的是真情實感的自然流露。我國著名的兒童詩人金波寫道：“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兒童詩是這個國度里的一朵奇葩。詩是天籟的聲音，是大自然賦予人類最美好的禮物之一。”①在維吾爾族當代兒童文學史上，就有一位這樣用一顆充滿童心，為陶冶兒童的情操，帶給他們美的享受，培養他們豐富的想象力而潛心創作兒童詩歌的維吾爾族詩人——木合塔爾·博格拉。

兒童主題是世界性的主題，重視兒童教育、思考孩子們的將來是每個人不可避免的義務。詩人木合塔爾·博格拉（1966—）作為一位維吾爾族詩人，同時作為孩子的父親，深刻地意識到自己肩負的責任，他在兒童詩歌集《沙漠季節》中運用豐富的想象力，挖掘了孩子們心靈之地，如實地寫出孩子們的心里話。塑造了豐富多彩的有著美好心靈、充滿美好愿望、可愛活潑的兒童形象群體。

一、傳統文化的接班人形象

傳統文化是祖先留給后代的非常寶貴的禮物，繼承傳統文化是后代應承擔的責任，是一種優良人格。我們在木合塔爾·博格拉的兒童詩《您好》中可以看到，自覺接受并繼承民族傳統文化的接班人，可以從他們身上看到先輩們的精神，看到我們的未來：“您好/最親愛的小伙伴/在這春天到來的日子/我們多么難得聚在一起。//您好/最尊貴的客人們/春風帶著香氣蹦蹦跳跳地/送來了春天諾魯孜節的訊息。//您好/來歡慶節日的人們/大自然滿面春風/正敞開溫暖的懷抱擁抱你。”這首小詩描繪了一個小孩正說著“您好”將右手放在左胸前，有禮貌地給大家打招呼的情景，讓讀者感受到了兒童的問候帶來的溫暖和他深深的感恩之情。他繼承了維吾爾族祖先在傳統節日會面時的問候習慣，諾魯孜節是遠近親朋聚會的場所，也是凝聚、合作的力量展示出來的場所。

維吾爾族是個十分注重傳統的民族，同時也是善于用藝術表現傳統的民族。因此，喜愛藝術的人，就把培養繼承人作為一件大事對待，培養那些喜愛先輩們的傳統，聰明、手巧、有意志力的孩子們做自己的接班人。小詩《把你的彈撥爾給我》正是這種心理的真實寫照：“小小的彈撥爾/爺爺你給我買的/把怎么彈的方法/一遍遍地對我說。//現在我才知道/彈撥爾的語言/如何熟練地彈奏/最動聽的樂曲//親愛的爺爺/把你的彈撥爾給我吧/奏響維吾爾族音樂/我來做你的繼承人。”在這首兒童詩中，爺爺給孫子買來了彈撥爾（一種樂器名），并告訴他彈彈撥爾的方法。這個聰明孩子很快學會了用彈撥爾彈奏維吾爾傳統樂曲，老人于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的技藝終于找到了繼承人，讀者也一樣相信祖先遺留下來的傳統文化是不會被埋沒的，更重要的是還有通過塑造這種傳承人的活生生的形象，對后代進行傳統教育的責任性很強的詩人。

除了對先輩們的傳統的繼承外，今天的孩子們也繼承了過去兒童的游戲，維吾爾族的傳統的游戲歷史非常悠久和完整，能延續至今當然是離不開代代相傳。木合塔爾·博格拉的兒童詩《出來吧，朋友》中，將孩子對傳統游戲的繼承生動地表現出來：“（小孩們喊到）：白石頭，藍石頭/水中的是青石頭/大膽出來一起玩/趕快出來吧，朋友!//(孩子伸出頭來回答)：白石頭，藍石頭，青石頭/外面現在干干的/媽媽不會同意我出去/讓我先做完作業吧！”在詩中勾畫的也正是叫朋友們出來玩的孩子和埋在成堆的作業中不能出來玩的孩子們的形象，這就是傳統兒童游戲在新時代的繼續、發展和創新，與當代孩子的生活習慣和心理相符合。而其他孩子們還是拿游戲來誘惑他說去玩爬籬，要向雪爺爺挑戰，把春至爺爺哄開心，孩子給他們的朋友回答說：“雪爺爺和諾魯孜爺爺/不知道有沒有媽媽/他們有沒有/和我們一樣的爬籬。”在這里，一方面，體現了母親在孩子心中的崇高的地位，在朋友們的心中也產生了對父母的愛，所以他們這樣回答：“爸爸媽媽在心中/就像天上的月亮和太陽。”表現他們也一樣尊重父母，把父母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這種思想，在用傳統游戲歌謠的形式所寫出的《需要誰》中表現得最為典型，因為在這首詩中孩子們對“你到底需要誰”這個問題從頭至尾都回答到：需要親愛的爸爸媽媽。看起來這是一首一個叫一個出來玩為游戲需要而編的歌謠，但其中融入了孩子們的學習精神和對父母、伙伴的愛。在詩中首先形成了濃厚的游戲味道和形式，通過這種方式把孩子帶入詩中，把最具有教育意義的詩句讓孩子唱出口，不僅讓游戲的動作和歌謠相符，而且還體現了教育意義，繼承了優秀的傳統。其次，在傳統的兒童游戲越來越少，甚至會被遺忘的這個過渡期，能讓孩子們想起傳統游戲的歌謠的出現很有價值。

最有意義的是《快點出來吧，朋友》在詩的末尾還提倡孩子們熱愛大自然的精神：“父母無限的愛/是我們最大的動力/而祖先和后代的母親/都是偉大的自然。”有人說：“兒童文學是貼近大自然的文學。”②這就是環境意識，這就是形態環境教育，這就是世界熱點在維吾爾兒童詩歌中的表現。

二、處于成長階段的兒童形象

成長是木合塔爾·博格拉兒童詩關注的主題，作為童年與成年之間的一個過程，成長的主體是兒童，在他筆下將兒童看做是具有獨特價值的生命存在，滲透了影響兒童成長的各種因素，在詩意中力求表現出本原意義上豐富的生命質態。

（一）“愛哭鬼”式的兒童

小孩子特別可愛，會讓我們已經疲憊不堪的身軀不再感到疲憊。當然，他們也有讓我們生氣的時候，在《愛哭的小孩》中就刻畫了一個會因為一個泡泡糖而哭鬧不止的“愛哭的小孩”形象：“紅紅的眼睛/流著鼻涕的鼻子/你的可愛/都已丟失。”從哭紅了的眼睛，掉得老長的鼻涕中就不難看出，他是一個“愛哭鬼”。詩人通過對話的方式給他們指出了缺點，也說出了家長對他們的期望，倡導孩子們不再無理取鬧，露出那童真的笑臉。

（二）“人小鬼大”型兒童

孩子們特別有趣，他們特別羨慕大人，特別希望快點長大，希望自己在一個晚上就長大，能像大人們一樣自由獨立地生活，我們大人想的卻恰恰相反，希望能回到童年……因為追求自己沒有的，是人們共同的一種心理。詩歌《我不再是小孩子》正體現了這種感受：

我不再是小孩子/奶嘴不再吸引我/已找到了我的智慧/撒嬌已不再適合我//我不再是小孩子/不再吃媽媽的奶/也不再從媽媽的嘴里/吃她為我嚼碎的食物//我已是幼兒園的學生/不會再哭再鬧/老師就像我媽媽/我不把她當做陌生人。

這首詩漫溢著情和趣，十分符合兒童的天真本性，反映了孩子心里最真實的感受，真實地袒露自我。孩子用甜甜的歌來表明自己已長大，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會減輕爸爸媽媽的負擔，同時也呼吁同伴不要給父母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適應幼兒園的環境，要把幼兒園的老師像對待自己的媽媽一樣，要尊重人的個性，尊重兒童個體生命成長過程中個人性格的建立與價值。突出兒童作為生命個體的價值在文學創作中日益得到尊重與強調。這是切合新時期兒童文學創作實際的。

當我們的心田還在被正在長大的這個孩子所帶來的喜悅感到自豪時，眼前又出現了一個孩子，而且還是個老小孩，因為他正在唱著《我是個老小孩》的歌謠蹦蹦跳跳地跑到我們面前，吸引了我們的注意力。

我是個老小孩/長著黑黑的頭發/我做的事情/去問我的媽媽//牙齒開始掉/我成了豁牙/把軟軟的馕/我一樣嚼得歡//媽媽挽著我的手/送我去學校/說：“你已經老了”/她發現了我的智慧

看起來，這真像個老小孩，他雖然人小但每件事都做得讓媽媽滿意，在智慧方面已超過了同齡人。在《我是個老小孩》中用最自然、本真的形式，塑造了一個人小鬼大的兒童形象，顯現了人在生命成長階段中的稚拙情態，也體現了兒童詩歌中天然擁有的美學和藝術特質，也正是兒童詩歌超越年齡的魅力所在。他的兒童詩歌因此也得到了廣大維吾爾族父母的喜愛。讓他們沉浸在童年的回憶中，讓青少年讀者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最重要的是讓他們深刻地體會到了不應辜負父母的期望。

（三）“翅膀被束縛”的兒童

童年，應該是活潑、可愛、活蹦亂跳的，但今天的孩子似乎有了更多的煩惱。家長在教育孩子時，會將自己的想法強加于孩子，不給孩子一點自由。詩人在《小孩兒難當》的這篇詩中所刻畫的正是像一只被困在鳥籠里不能自由飛翔的小鳥式的兒童形象。讓我們聽聽他們的心聲：“不讓我去玩泥巴/不讓我去玩溪水/我來幫你吹一吹/當你要喝茶水時。”一個才五歲的孩子，失去了童年的快樂，在向他母親討回本屬于他的童年。所以在唱這首歌時，孩子們就好像把自己的心里話告訴了父母一樣，會輕松許多。當家長們聽到這首歌時不得不去深思。會因為平日里對孩子諸多的禁止而感到羞愧，會意識到應該還給孩子一個快樂的童年，這也是詩人最終想要達到的效果，想要制造的氣氛。詩人木合塔爾·博格拉站在兒童的立場上，或者作為兒童的代言人，協助兒童發泄心中的情緒,達到身心的平衡;或者是將個體的人生體驗，審美積淀透過簡短的文字，傳遞給少兒讀者,讓兒童從中吸取其精華和智慧，健康順利地成長。這就使得兒童詩歌和成人詩歌一樣，具有了興、觀、群、怨的功能,讓兒童在誦讀過程中陶冶性情、潛移默化,從而獲得心靈上的成長。

三、快樂純樸的農村兒童形象

農村有著寬廣的天地，那里生命力旺盛。如小詩《農村小孩》中的生動畫面：“啊，農村小孩/給你手腕上畫塊表/用繩子把杏仁穿起來/戴在你脖子上作項鏈//夜晚在馕坑旁/我給你講童話/不要在泥塘里游泳/你看那邊還有清水湖//啊，農村小孩/先別玩游戲了/晚上埋在馕坑里的沙棗/從遠處飄來陣陣香味//小男孩，咱們一起走/去我們熟悉的那條麥場路/希望的路/尋找黎明，銀河……”這首詩描寫的是與農村生活息息相關，是農村孩子熟悉的生活場景，會將讀者帶到美麗的、散發著濃濃的鄉土氣息的農村。詩歌選材典型生動，語言洗練而有童趣，詩中的每一行，都仿佛讓我們回到了曾在家鄉度過的童年時光，讓我們回憶起我們在手腕上畫的手表，用杏仁穿項鏈，把干了的沙棗埋在馕坑里……用孩子的童真來澆灌我們的心田。讀來令人如沐陽光，如嗅青草野花氣息，如聞童聲笑語，悅目賞心。

現代詩歌中有許多反映孩子們想成為工程師、設計師、教師、軍人等愿望的詩，但在詩歌《純樸的農民》這首詩中，有其他詩中很少提及的一個孩子希望自己長大后成為農民的強烈愿望。今天的家長在對兒童進行教育時，就會忽略應尊重農民、珍惜農民的勞動果實等問題。在這樣的環境下木合塔爾·博格拉在自己詩中塑造出了一個希望和父母一樣當農民的“純樸小農民”的形象便有著重要的意義：“有時躺著在聽/那動情的麥場歌/有時奮力用叉/將麥子高高揚起//你干農活還太小/媽媽心疼地說/趕緊上學去吧/別讓老師批評//巴扎爾天/媽媽帶我買玩具/我不用看就知道/一定又是小機關槍//我嘟著小嘴說/還是給我買坎土曼（一種勞動工具）/我長大要像您一樣/在農村當一個農民//媽媽轉過身來/看著我仰起的小臉/激動地說我的寶貝/然后將我緊緊抱住。”農民的孩子既勤奮又能吃苦耐勞。他們平時一大早就起床，去放牛，放羊或者去把草割回來喂完牛羊后，再去學校。從學校回來后也要做好多家務事，才做作業。這種形象的塑造離不開詩人對農民子女的生活和心理特征的深入了解，也離不開對農民的尊重。勞動因這種感情而變得輕松自豪，這種感情又因勞動而變得豐富美好。這一段插曲，不僅不會使我們感到突然，反而由于這一心理細節的描繪，更加顯示出生活中的情趣，把勞動的樂趣與童年的友情聯系在一起寫，表現了勞動人民熱愛生活，熱愛勞動的性格內涵。維吾爾族有一句俗語：勤勞的人在麥場上唱歌，懶漢在街上唱歌。這首詩具有濃郁的民歌風，全詩以自白式的口語，以直抒胸臆的方式，表現了兒童率直、熱情的性格；抒情的角度新穎，節奏感強，韻律和諧，具有很強的音樂性。

四、結 語

詩人是人民心聲的訴說者，詩人是語言大師，用納瓦伊的語言來說，詩人是在麥子堆里撿麥穗的人。所以相對于其他文學創作者而言，對詩人的要求更為嚴格，這是由詩自身的要求和詩人的義務所決定的。木合塔爾·博格拉的詩正是在孩子的麥堆里，撿麥穗，有技巧地鑿開了童言童語的金礦。在字里行間講孩子的語言串連在了一起。所以他的詩以語言簡單、有酸有甜、輕盈的音律、很強的節奏感、創作方法接近于孩子的童謠、有趣、有教育意義等特點在兒童文學的花園里綻放。他的精神豐富了孩子們的世界，提高了道德，開發了智慧，堅強了意志。在提高孩子的觀察能力、想象能力、語言表達能力和審美能力等方面也起到了積極的作用。最主要的是給孩子們的生活增添了快樂、寧靜。從這些方面就不難看出，詩人木合塔爾·博格拉將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了孩子身上，在滿足孩子多層次、多方位的需求道路上不斷探究。最后希望這位有顆童心的詩人能為孩子們多動筆，創作更優秀的作品。

① 金波．能歌善舞的文字．金波兒童詩評論集[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6：3．

② 李曼.兒童詩歌里的自然意象分析[J].安徽文學，2009（1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