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語言的語義結構成分及形態意義

郭 菲

設計語義是設計語言之形式層面（能指符號系統）所指涉的具體內容，亦即設計形態的內涵或寓意。設計語義的核心內容不外乎三個基本方面：①設計語義的結構成分；②設計語義的運作機制；③設計形態的意義分類。

設計語言的語義結構成分，包括表層語義結構成分和深層語義結構成分兩類。表層語義結構成分，主要指點、線、面、形、色彩、肌理等可構成設計形態，并發揮直接意指作用的顯現性語義成分。對表層語義結構成分的研究，主要是對其視覺品質、所荷載的語義信息能量、以及審美造型功能的描述，屬于設計語匯學研究范疇。而深層語義結構成分，則主要指意象、意境、語境等所體現的語義因素，它們是構成設計語言的隱含性語義成分，所發揮的是一種輔助性的含蓄意指功能。對它們的研究，主要是對其性質、特點及審美功能的分析，屬于設計語義學研究范疇。

關于設計語言的語義運作機制問題，既符合索緒爾的“組合關系”和“聚合關系”的整合原理，也符合雅可布森的“橫組合軸”與“縱聚合軸”的坐標模式。這是因為，設計語言的這種語義運作機制，既體現了形態語義成分的多方位、多維性的依序、顯性和線性的鄰接特點，也體現了語義成分的“垂直相似性聯想”的選擇特點，亦即縱聚合軸上的各隱含性語義成分，都能以語義“對等”或“等值”的身份置換橫組合軸上的相應語義成分，該現象被稱為“對等原則的投射”。

設計形態的意義，可歸納為外延意義、內涵意義和模糊意義等三類。

一、外延意義：亦稱“理性意義”、“概念意義”，與“內涵意義”相對，在自然語言中指詞的詞典意義，是語言單位所反映的人們對外部世界客觀事物本質特征的認識，亦即語言單位與客觀事物或現象之間的聯系。其特點在于：1）具有穩定性，可單獨存在，對其理解不會因人而異；2）具有確定性，因為事物的本質特征是構成外延意義的基礎；3）可分解為若干語義成分；4）隨客觀事物或現象的變化而變化。

設計語言的外延意義，主要指形態所表現的中心主題及設計師的創作理念。好的設計作品都能清楚地表達出自己的外延意義，而且，由于這些作品主題十分鮮明，所以極易為受眾所理解和把握。例如，在北京奧運會青島帆船賽徽標的設計中，作者將QINGDAO的兩個縮寫字母Q和D整合成“揚帆前進中的帆船”形象，加之以奧運五環醒目色調的配合，便十分自然地渲染了“帆船之都”和“揚帆青島”的主題，從而將形態意義中的外延意義作了清楚的交代。

二、內涵意義：與“外延意義”相對。在自然語言中，指詞語在清晰而穩固的外延意義之外，從具體語境中獲得的暗示性意義。內涵意義是語言單位所反映的人們對客觀事物或現象非本質特征的認識，它受事物或現象的基本特征的制約。其主要特點在于：不能獨立存在，只能充當外延意義的附加性成分。而且具有不穩定性，常常處于或消或長的動態性變化狀態。

內涵意義包括情感意義、聯想意義、象征意義和語境意義等。

（一）情感意義：是用來表達設計師的情緒、情感、態度和意愿的一種附加性意義，也即設計師附加在形態之上的主觀性情感評價意味，它能使受眾受到感染或影響。任何一件好的設計藝術作品，都只有傾注了情感，才能蘊含情感意義，才能產生親和力、感染力、號召力和吸引力。例如，楊?雷尼查為歌劇《沃采克》創作的招貼作品，就再好不過地體現了一種義憤填膺、怒不可遏的極端情感。在這件作品中，作者用粗細不等且頗具扭曲感的線條，勾勒出一個眉頭緊鎖、張口吶喊的人頭形象。畫面所表現的是主人公遭妻子背叛且受人嘲弄，卻又無力反抗冷漠世道并最終殺妻的基本劇情。作品使受眾看到的，是滿腔怒火的噴發性釋放，而在他們心中被激起的，則是對這種情緒、情感的共鳴。

（二）聯想意義：是客觀事物之間各種相互聯系的反映。聯想是將已有的知識信息同思維的對象聯系起來的心理過程。在設計藝術中，聯想的基本功能在于，激發創作思維，啟迪創造性想象，深化對具體事物的認知，促進設計意象乃至形象的生成。在設計語義的構合中，作為暗示、比喻等藝術手段之基礎的聯想，是促使聯想意義這種輔助性語義成分生成的主動力和積極因素。設計語義構合中的那些心理張力，就反映在對具象性或抽象性聯想客體的選擇上。可見，聯想意義實質上就是設計師與受眾在設計創作與鑒賞過程中，通過聯想所賦予設計意象或形象的一種附加性語義成分。而且，在許多情況下，聯想意義又總是同象征意義有著一定的關聯。例如，陳紹華等先生在北京申奧標志中用中國草書勾勒成的“五環”形象，就既可視之為象征，同時又能對其作種種聯想：它既像是中國國旗上的“五星”，又像是侵染著億萬國人情感的“中國結”；既像我國民間游戲中的“繃手線”，又像一位健康老人在打太極拳。

（三）象征意義：象征是一種蘊含著意義的符號，是語義的表達方式之一，其主要功能就在于指示意義。在自然語言中，一個詞因象征用法所產生的意義即為“象征意義”。象征意義同情感意義、聯想意義和語境意義一樣，也是一種不能單獨存在的附加性補充意義。在設計語言中，任何形態都必須實現兩個指標，一是使受眾看到“象征”（即相關可見形象）的存在，二是使其能夠捕捉到它所象征的意義。一般來說，標志圖形所蘊含的象征意義成分，似乎比其他圖形顯得更為突出。這大概與標志本身就是一種象征藝術有關。例如：在陳漢民先生設計的中國農業銀行標志中，在圓幣輪廓內豎起一顆麥穗作象征主體，同時又用空白十字線將穗體中部整合成一個“田”字，結果，就巧妙地表達了“銀行”與“農業”的象征意義。

（四）語境意義：是一種既獨立于語言形式，又依附于語言單位，并在具體情景中加以明確的補充性意義。通常指在語言的實際使用中，由語言的內、外在因素共同作用而生成的附加語義成分。語境意義的支撐物是發生言語行為時的實際情境——即語境，一旦語境發生變化或者消失，語境意義也會隨之而變化或消失。在設計藝術中，蘊含語境意義的形態十分常見。例如，悉尼奧運會標志中的象征元素，無論是用歌劇院輪廓表達的火炬，還是用“回飛鏢”表現的運動員形象，以及所營造的色彩語言，就都涉及到了語境因素——悉尼歌劇院、獨特的澳洲土著民族文化以及自然環境（海港、沙灘、紅土地）等，從而也就蘊含了明顯的語境意義成分。事實上，任何設計的創意活動，也都離不開對各種相關語境因素的考量。

三、模糊意義：語言的模糊性問題，早已引起了國際語言學界的關注。因為，在人類的現實生活中，存在著許許多多無確定性界限的詞語或范疇，它們所表示的概念都是無法用確切的標準來衡量其界限的。例如，我們平常所說的“小青年”與“大老爺們兒”，“早晨”與“上午”，“長”與“短”，等等。

設計語言的模糊語義成分，可以從三個方面加以說明：①人類早期的設計活動，都是憑直覺經驗進行的，本身就帶有模糊性；②當今的設計語言中，也存在著語義上的不確定性，如，在“高與低”、“長與短”、“明與暗”等這些對立的關系中，都明顯存在著“中間”這一過渡性的模糊地帶；③就設計語言的外延界限來說，某些方面也反映出其不確定的性質。例如，當我們談論設計形態同時所包含的兩種意義——“物質文化形態和精神文化形態”、“功能形態和審美形態”時，其中的語義界限也很難進行精確的劃分。總之，設計形態含義的模糊性，其實正是它具有的多義性。而這種多義性又是各種藝術語言所不可或缺的。

［1］舒湘鄂：《設計語義學》，湖北美術出版社，2001．

［2］戚雨村等：《語言學百科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3．

［3］尹定邦：《圖形與意義》，湖南科技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