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延陵與《詩》月刊

王建青

（王建青：平頂山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劉延陵，中國第一代白話詩人，文學研究會的會員，曾于1922年和葉圣陶、朱自清一起創(chuàng)辦編輯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一本新詩雜志《詩》月刊。在創(chuàng)作新詩、撰寫詩評、扶持新人的同時，還翻譯、介紹了許多西方現(xiàn)代詩歌，是第一個介紹法國象征派的新詩及其理論至中國的拓荒者。

一、劉延陵，字蘇觀，早期曾用筆名言林、Y. L、逸岑。

1894年農(nóng)歷12月26日誕生于江蘇泰興城內鼓樓西街三井頭一家名門望族。1912年秋，19歲的劉延陵從家鄉(xiāng)的江蘇通州師范學校畢業(yè)，考入上海的復旦公學。因為其英語水平突出，二年級時，就被學校聘為英文助教，既做學生又當先生，并在大學畢業(yè)后獲得了公費留學的機會，遠赴美國西雅圖州立華盛頓大學攻讀經(jīng)濟學。留學期間，曾與好友巢干卿合譯英國偵探小說作家柯南道爾的短篇小說集《圍爐瑣談》，1917年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

回國后劉延陵先后在江蘇如皋師范、浙江第一師范、上海吳淞的中國公學、寧波的省立四中、金華中學、浙江省高等學校任教。其歸國之際，正值國內新文化運動蓬勃開展之時。血氣方剛的劉延陵立即成為這場新文化運動的弄潮兒，從1918年起的二三年間就在《小說月報》、上海《時事新報》副刊《學燈》上發(fā)表了20余篇創(chuàng)作、翻譯小說。同時，他還以自己的創(chuàng)作積極響應《新青年》“民主”與“科學”的號召，其探討婦女解放問題的論文《婚制之過去現(xiàn)在未來》就發(fā)表在《新青年》第3卷第6期上。

1921年，劉延陵加入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一個新文學團體文學研究會，并于次年1月和葉紹鈞、朱自清等友人創(chuàng)辦了詩歌刊物《詩》月刊（后算作文學研究會的刊物），這就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一本新詩專刊。劉延陵至此也開始了中國白話新詩創(chuàng)作道路上的跋涉，并成為五四時期白話新詩的先驅人物。30年代劉延陵受鄭振鐸之邀，從浙江大學來到上海暨南大學國文系任教，并整理出版了《明清散文選》。“七七”事變后，同年8月日軍攻占上海，劉延陵離開暨南大學，前往吉隆坡，并由中國華人協(xié)會領袖梁生南推薦為東南亞享有盛譽的報紙《光華日報》擔任主編，后定居新加坡，在新馬韜光養(yǎng)晦度過了大半生，1988年10月19日以94歲高齡謝世。

二、作為五四文學先驅，劉延陵對于多種文藝體裁都進行了廣泛的實踐，小說、詩歌、隨筆、論文都有所涉及。

但后人更多提及的還是作為詩人的劉延陵。在其一生創(chuàng)作中，詩歌和詩評所占比重也最大。1985年，九十一歲高齡的他還在《詩刊》上發(fā)表了詩歌《教師詠》，足見其詩心未泯、詩情永存的豪情。而其與葉紹鈞、朱自清等主編的《詩》月刊，更是為五四時期的白話新詩提供了廣闊的發(fā)展平臺。

《詩》月刊作為中國新文學史上第一個新詩專刊于1922年1月在上海成立。它的誕生“標志著從初期白話衍化而來的寫實主義的深化。”在整個文學革命運動中，詩歌革命和在詩歌革命中產(chǎn)生的白話自由詩，比其他文學形式更早也更激烈地遭到一般人的懷疑和封建文人學士與舊詩壇正統(tǒng)詩人的攻擊。1921年新文學中堅朱自清、葉紹鈞正在上海中國公學任教，同年秋天，接觸過科學民主思想的劉延陵也留美歸來，到了中國公學。他們出于對新詩的共同愛好，商議創(chuàng)辦一個專門的詩歌刊物，以展示白話新詩的成績，回應反對的聲音。他們的想法得到了中華書局左舜生的支持，朱自清馬上把這一消息寫信告訴在北京的俞平伯。隨后《學燈》連續(xù)三天刊登了以短詩的形式寫成的《〈詩〉底出版預告》，正如劉延陵在第五期的《編輯余談》中說：“本刊的主要目的在于替時下較好的新詩作發(fā)表的場所”。它的發(fā)行標志著從五四以來的新詩，終以勇敢的姿態(tài)宣告了自己獨立的存在。

《詩》月刊自1922年1月15 日創(chuàng)刊號發(fā)表到1923年5月15日出第二卷第二期后終刊，共出兩卷七期。期間發(fā)表了78位作者的300首詩，譯介了日本、南斯拉夫、德國、英國、印度、法國、美國等國家、民族的詩作，發(fā)表詩論20余篇。《詩》沒有發(fā)刊辭，也沒有系統(tǒng)的說明理論上的主張，但俞平伯的《詩底進化的還原論》中主張詩不僅要反映人生，而且要為人生。《詩》月刊的主編也都是文研會的成員，奉行的是“為人生”的宗旨，發(fā)表了大量反映現(xiàn)實人生，抒寫個人感悟，求真向善的詩歌作品。葉圣陶、劉延陵具體負責刊物的編輯事物，劉延陵最熱心，費的心思和工夫也最多。同時，劉延陵在《詩》月刊上發(fā)表了六篇詩論，介紹西方的現(xiàn)代派詩歌，為初期的白話新詩注入了新鮮的血液。《詩》月刊雖然存在時間不長，但作為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第一個專門的詩歌刊物，在當時引導了新詩的發(fā)展方向，為中國新詩的實踐探索開辟了前進的道路。

三、劉延陵在文學研究會諸詩人中，詩篇數(shù)量不是很多，僅在鄭振鐸編輯的文學研究會詩集《雪朝》的第七輯中收錄13首。

下邊分期統(tǒng)計他在《詩》刊發(fā)表的作品： 1922年1月15日，詩《姊弟之歌》、《夕陽與薔薇》、《水手》刊于1卷1號。1922年2月25日，詩論《美國的新詩運動》刊于1卷2號。1922年5月15日，詩論《現(xiàn)代的平民詩人買絲翡耳》、《詩泉灌溉的花》，詩《牛》、《梅雨之夜》（3首）、《等她回來》、《竹》刊于1卷3號。1922年6月15日，詩論《法國詩之象征主義與自由詩》、《前期與后期》，詩《接到一件浪漫事底尾聲之后》、《舊夢》、《海客底故事》（六首）刊于1卷4號。1922年10月15日，詩論《現(xiàn)代的戀歌》，詩《銅像底冷靜》（八首）刊于1卷5號。

五四時期，郭沫若提出“詩只要是我們心中的詩意詩境之純真的表現(xiàn)，生命源泉中流出來的Strain（旋律），心靈上彈出來的Melody（音樂），生之顫動，靈的喊叫，那便是真詩，好詩”。劉延陵就是將日常生活的感悟融入詩歌的創(chuàng)作，他的詩就是生命源泉里流出的旋律，心靈上彈奏出的音樂。作為文學研究會的主要成員，劉延陵在其詩歌中也表現(xiàn)出“為人生”的藝術追求，但未局限于此，抒寫了“灑過血淚之后”的愛與美，表現(xiàn)了“一兩度的歡笑”。《姊弟之歌》、《牛》、《舊夢》、《姊妹底歸思》等均在當時的新詩壇上產(chǎn)生過廣泛的影響。詩人的寫景詩也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如《竹》中的自然現(xiàn)象變成了主動的情感行為，擬人化手法的運用描繪出群體竹子之間的關系，豐富的想象，更是營造了清新雋永的情境。

歌吟愛情，也是劉延陵這一時期詩作的主要內容。被梁宗岱極力推崇的《水手》就是代表。這類題材本來很尋常，然而詩人憑著他的至誠至情，刻畫水手心靈深處的顫動，使人感到誠摯深篤。在這首詩里詩人運用層疊的表現(xiàn)手法，抒情細膩，表現(xiàn)人物心理活動層次分明，用筆也相當簡潔，第一節(jié)只有兩個鏡頭：一個遠景，一個特寫。從全詩整體結構上來看，從寫月到寫船，從寫船到寫人，由大到小，有遠及近，逐漸推出抒情主人公；由人物動作描寫再到直接揭示其心理活動，層層深入。第二節(jié)通過深情與常理之間的矛盾刻畫人物的心理，前半部分描寫水手“近鄉(xiāng)情怯”的復雜感受，后半部分又含而不露地渲染了水手對家鄉(xiāng)深切的思念之情。尤其是最后三句所勾勒的圖畫，氣韻生動，頗具民俗風韻，其“單純”，“鮮氣撲人”歷來被人所稱頌。而詩人說過的：“自然的景物與愛神的翱翔，誰能見之而不凝睇？”在《水手》里就有很好的表現(xiàn)。

劉延陵的詩歌風格獨具魅力，在中國現(xiàn)代新詩壇上詩人身體力行地實踐著自己在《詩》月刊上所提倡的詩歌理論主張。在白話新詩的草創(chuàng)階段，《詩》月刊更是進一步成就了劉延陵詩歌創(chuàng)作的先驅者形象，而其與《詩》月刊的結合也推進了中國新詩現(xiàn)代化的進程。

［1］龍泉明.中國新詩流變論［M］.人民文學出版社，1999.

［2］《詩》，文學研究會編［M］.上海書店印行，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