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視,講規矩

沈亮

“觀眾的意見非常大”，是廣電總局經常使用的限播理由之一，另一些原因則包括“整體思想內涵沒有提升”，“對歷史文化不尊重”，“刻意描寫人物內心的仇恨、猜疑、報復、偏執等陰暗心理和情結”等。

5月中旬至7月的電視劇，將是主旋律的天下——廣電總局此前已要求諜戰劇、涉案劇和穿越劇推遲播放。電視劇管理司副司長王衛平對媒體解釋，在建黨宣傳展播期間，各電視臺要集中播出幾十部相關題材的優秀劇目，其他一些題材要延緩播出。“總局正在為熒屏營造莊嚴的氣氛，這是特定時期的輿論環境。”中央電視臺負責節目安排的資深人士王瑩（化名）說。在她看來，這些總是在與日本人或是國民黨戰斗的諜戰片，只講述了中共地下斗爭史中的一個側面，“而總局所希望的，是反映一個更大的時代”。

引起觀眾強烈不滿

記者對廣電總局官網和新華社報道中公開提到的總局規范文件進行了歸納。

首先是限播理由。“觀眾的意見非常大”，是總局經常使用的限播理由之一。比如，2007年，在禁播各類整容變性類節目時，總局的通知中認為“畫面血腥、恐怖、暴露、格調低下”，“引起觀眾強烈不滿”。

另一些原因則包括“整體思想內涵沒有提升”，“對歷史文化不尊重”，“刻意描寫人物內心的仇恨、猜疑、報復、偏執等陰暗心理和情結”等。

從整體而言，總局不大鼓勵穿越劇、涉案劇和翻拍的日韓劇。在2011年4月1日的中國電視劇導演委員會上，廣電總局電視劇管理司司長李京盛評價穿越劇說，“毫無歷史觀可言，整體思想內涵沒有提升，只是好玩好看、新奇、怪異”。而2月份涉案題材總共報批了近30部，總局1部都沒有批準。針對穿越劇，他亦提醒說，翻拍韓劇、日劇的熱潮，只可偶爾為之。

總局對選秀節目近年也一直持謹慎態度。2007年9月，總局對因“超級女聲”而紅極一時的選秀類節目做出了詳盡的要求——在選手必須年滿18歲、播出場次不超過10場、決賽的現場直播至少延時1分鐘等規定外，“應當表現選手堅強、成熟、自立、自信、健康、向上等精神風貌”，主持人也“不得對選手、嘉賓、評委或其他表演者使用‘哥、姐、弟、妹等私人稱謂”。

廣電總局也不鼓勵過多引進來自港臺的主持人。在限制了選秀類節目之后，港臺地區主持人只能以嘉賓主持的形式出現在節目中，且連續主持不得超過3期。

總局對名人的花邊新聞則保持了一貫的反對態度。2009年4月，總局發出《關于重申嚴禁炒作名人丑聞、緋聞、劣跡的通知》，禁止談論名人緋聞秘史、藝人隱私戀情等花邊新聞、八卦新聞。節目也不得邀請有丑聞、劣跡和有犯罪記錄者擔任嘉賓或評委，更不得將丑聞、緋聞、犯罪等作為賣點，“美丑不分”。據新華網報道，這個禁令的發出，緣起各媒體大肆炒作“阿嬌復出”。

另外，在總局的主管官員看來，紅色經典劇中的英雄人物不能因加入“所謂人性化的東西”而陷入三角戀，反面人物也不應該美化——《黑洞》中陳道明飾演的反面人物作惡多端，但形象儒雅有文化有學養；《黑冰》中王志文扮演的毒梟，為了孝道而被捕。

同禁止使用外語縮略詞一樣，總局對普通話的使用也一直很關心。2009年7月，廣電總局新聞發言人朱虹在接受采訪時說，對部分電視劇中方言和不標準的普通話應引導、糾正甚至禁止。并強調，電視劇中的領袖人物有戲份、需要出場說臺詞時，要講普通話。

總局要為大局服務

就電視劇而言，總局對“主旋律”解釋的關鍵詞是：積極、健康、振奮、向上、有益。

總局最基本的政策界限來自中央的精神，總局的規范行為與中央保持著同步的政治節奏。

比如，2004年5月的全國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工作會議上，中央領導在會議上強調，要進一步加強和改進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設。

此后，總局開始限播涉案劇。“一切都是圍繞凈化社會輿論、凈化熒屏，為未成年人創造一個良好成長環境服務。”王衛平此前解釋說，“當時的廣電總局出臺了四項工程，全都是為了未成年人服務，其中有一條就是關于涉案劇的管理。”

當然，“那些弘揚正氣之作，謳歌公安干警的奉獻精神”的涉案劇，比如《任長霞》，被推上中央一套黃金時段播出。

同樣，為了服務于民族團結的大局，總局要求拍攝岳飛、楊家將等歷史戰爭題材時，對民族間的沖突做淡化處理。事實上，與總局的限制行為類似，教育部的新版《高中歷史教學大綱》中也不再稱岳飛與文天祥為民族英雄。

不僅僅是國內的民族團結大局要維護，而且國際上對中國的感情也要維護。王衛平曾舉例說，歐洲人對成吉思汗的鐵騎仍有恐懼記憶，所以，為了避免渲染“中國威脅論”，有些類似電視劇屬于“敏感外交關系的題材”，“盡管投資幾千萬還是播不出來”。

除了禁播，更多的是提倡。2011年4月14日，總局發出《廣電總局關于推薦2010年創新創優欄目的通知》。通知說，所推薦的電視節目“積極弘揚社會主義主流價值觀，唱響時代主旋律，貼近百姓生活，傳頌人間大愛”，受到“廣大聽眾觀眾的歡迎和喜愛”。這20個欄目包括《萬家燈火》、《天天向上》、《唱讀講傳》、《成長不煩惱》、《歡樂喜洋洋》等。

模糊的界限，靈活的管理

除了自己把關，總局也將其他部門的評價意見作為參考。比如就諜戰片而言，安全部門就有發言權。“去年有部投資幾千萬的大戲，因為安全部門覺得是胡編亂造，砍掉了。”

與此類似，涉及婦女兒童題材的，總局會請婦聯來參加審批；而涉及到軍事題材的，解放軍總政治部也將會參與審查。這樣的事先溝通，減少了播出后總局和其他部門之間的摩擦。

在王瑩看來，每年的全國兩會，各地的政治精英匯聚京城，各種言論較為活躍之時，“總局也會比較注意”。

不過，模糊的規則，給有的制片方與電視臺造成了經濟上的損失。而對電視臺而言，即便是3個月的限播令，也會打斷其評估受眾、尋找廣告之間的嚴密商業鏈條。近10年間，各級電視臺正在亦步亦趨地調整著自己的排片計劃，他們希望總局能頒布明確的法規。

（來源：《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