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扎菲演義

吳海

從2月16日多地爆發反政府示威，到近日法美英三國聯合發動數輪空襲，利比亞的政局著實經歷了一場過山車式的跌宕起伏，北非強人卡扎菲也由此遭遇了執政42年來的最大政治危機。

在這場攸關生死的大變局中，卡扎菲依然強硬地依仗著純熟的政治手腕和相比反對派更強大的軍事實力，與希望他馬上下臺的西方大國演繹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戲。

絕地反擊

事情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

在中國展開史無前例的海外公民撤離行動時，利比亞局勢變化之快大大超出了人們的想象，甚至卡扎菲本人對局面的急轉直下或許也始料未及。

在經過2月16日的示威游行后，利比亞的反政府力量在短短幾天內迅速膨脹。到2月22日，翻開利比亞的地圖，人們突然發現：石油資源極其豐富的利比亞東部已基本落入反政府武裝的控制中。

一時間謠言四起，有關卡扎菲外逃的傳聞不絕于耳。為此，卡扎菲特意錄制了一段視頻，以證明其身在的黎波里，及時安撫了人心。然而在西方勢力的支持和協助下，其后數天內利比亞反對派依然保持強勢擴張的態勢，不僅在首都的黎波里給卡扎菲制造了巨大麻煩，控制區也由東部地區迅速延伸到多個西部山區城市。

在政權岌岌可危時，卡扎菲顯示出了強人本色。2月25日晚，他在國家電視臺發表了措辭嚴厲的講話：“如有必要，我們將打開所有軍火庫，我們將與他們作戰，我們將擊敗他們。利比亞將變成紅色的火場。”

在擺出和反對派決一死戰的強硬態度的同時，卡扎菲還發動金錢攻勢以收買人心。利比亞國家電視臺2月25日公布政府數項惠民措施，其中包括給每個利比亞家庭發放約400美元的補貼；此外，政府還決定將公共部門職員的工資增長1.5倍，并將最低工資標準提高一倍。

在卡扎菲的恩威并用下，政府軍及時控制了的黎波里的局勢，并迅速集結大量武裝力量向反對派控制區發起強力反擊。在精銳政府軍的強大攻勢下，由城市平民和散兵游勇組成的反政府武裝雖在初期取得部分軍事進展，但是隨即節節敗退。3月13日，勢如破竹的利比亞政府軍開始向反對派大本營班加西以及其他東部城市推進。

為挽救反政府武裝的頹勢，并給予卡扎菲足夠的威懾（甚至使其盡快下臺），3月12日，阿盟決定促請聯合國安理會采取行動，在利比亞設立禁飛區。阿盟的提議開啟了以歐美為代表的國際社會強行干預利比亞內政的大門。

聯合國安理會17日深夜通過1973號決議，決定在利比亞設立禁飛區。老辣的卡扎菲陽奉陰違，一方面利比亞政府方面對聯合國這一決議表示譴責，稱這將會對利比亞的國家統一造成威脅。但利比亞政府同時也表示，準備與反對派實施停火，并在18日宣布立即停止進攻反政府武裝，并呼吁國際社會派代表團監督停火；但是在另一方面，利比亞政府軍仍然繼續大舉進攻班加西，直到19日在班加西仍然能聽到持續、激烈的槍聲。

“朋友”落井下石

在利比亞反政府力量武裝反抗卡扎菲的同時，國際社會也形成了強大的反卡扎菲政權陣營。只不過這一次，最賣力的組織者不是美國總統奧巴馬而是法國總統薩科奇。法國不僅是第一個承認利比亞反對派政權的國家，而且早在2月25日薩科齊就已明確表示：“卡扎菲必須下臺。”這也使他成為第一個要求卡扎菲下臺的外國領導人。

近兩周來，隨著利比亞反政府武裝在軍事上接連受挫，薩科齊一直都在鼓動發起針對卡扎菲政權的軍事行動，在遭到德國拒絕后，轉而向英國提出同樣的要求。甚至還有報道稱，不管聯合國安理會同意與否，薩科齊都曾打算單獨對利比亞開展軍事行動。

聯合國安理會決定對利比亞設立禁飛區，要求有關國家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保護利比亞平民免受武裝襲擊的威脅后，薩科奇更是加快了協調各方對利比亞進行軍事打擊的步伐。18日，薩科齊分別和總理菲永及兩院黨團負責人會面，商討聯合國對利比亞決議落實情況。法國外長朱佩在會后強調，法國已做好對利比亞進行軍事打擊的準備。

19日，薩科奇召集阿盟、歐盟等地區組織負責人及多國領導人出席巴黎峰會，商討應對利比亞局勢。當晚，法國等西方國家便對利比亞實施了軍事打擊。北京時間20日凌晨0點45分，法國戰機在利比亞對卡扎菲軍隊的一部軍車開火，這也使法國成為第一個對利比亞發動攻擊的國家。

然而，就在3年多前，薩科齊還在愛麗舍宮鋪上紅毯高調歡迎卡扎菲訪問法國。他不但展開雙臂迎接卡扎菲的到訪，還允許他把貝都因人帳篷支到了愛麗舍宮的附近。薩科奇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背后，正是利益的驅使。2007年，薩科奇與卡扎菲相見甚歡，因為卡扎菲給他帶來了140億美元的大單。如今，薩科奇之所以翻臉不認人，因為打擊卡扎菲政權將成為其2012年連任的重要籌碼。

北非是法國傳統勢力范圍，法國政府在北非的表現直接影響選民對政府的信心。法國此前曾因為在突尼斯革命中保持沉默而飽受各界指責，原因主要是因為薩科齊政府和本·阿里政府近年來始終保持著良好關系。在突尼斯革命中的失誤以及在埃及問題上的慢半拍，讓薩科齊決定不能在利比亞問題上再次失誤。

法國國際關系與對外交流基金會北非中東地區問題研究員米哈伊爾認為，在利比亞問題上法國一直試圖表現自己的獨特立場，“尋求表現出自己具有領導能力”，如果薩科齊賭贏了，“他就在2012年法國總統大選中擁有了一張很好的牌”。

就在卡扎菲即將在軍事上取得最終勝利的時候，薩科奇不僅推動聯合國安理會通過1973號決議，還積極組織多國部隊對利比亞進行軍事打擊。氣急敗壞的卡扎菲在電視上大罵：“我的朋友薩科齊一定是瘋了。”他的兒子賽義夫也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披露，利比亞曾經資助了薩科齊2007年的總統競選活動，并稱將公布這些證據，以此泄憤。

但在法美英發動空襲后，利比亞不得不首先放低姿態，武裝部隊發言人法格希20日宣布，利比亞政府軍于當地時間20日晚9時起執行全面停火，并停止在利比亞境內的一切軍事行動。不過，卡扎菲同時通過媒體發表強硬講話，號召“全體利比亞人民武裝起來抗擊侵略者”，他還放話，將會對美英法等國展開“非對稱”反擊行動，即打擊美國等西方國家的海外基地、設施等。

卡扎菲將發動人民戰爭？

盡管法美英的軍事行動使利比亞政府軍遭受重創，使政府軍圍剿班加西的計劃淪為泡影，但是分析人士普遍認為，多國部隊持續空襲利比亞，并不意味著卡扎菲將一無所有。

法國軍事專家皮埃爾·塞爾旺雖然認為利比亞政府軍的主要軍事力量將可能很快被多國部隊摧毀。不過，一旦卡扎菲將部隊化整為零，并展開游擊戰，這場戰爭將會曠日持久。

卡扎菲似乎也希望用人民戰爭來嚇退侵略者。在多國部隊空襲后，卡扎菲第一時間通過電話在國家電視臺發表了公眾演說。

在演說中，他下令打開各地的軍火庫，“民眾可以拿起武器保衛自己，趕走西方的軍隊”。“利比亞針對侵略的反擊戰已經開始。”他還稱，“從現在開始，地中海和整個北非地區，都將是戰場和一片火海，侵略者的軍隊將有來無回。”

據英國媒體援引利比亞通訊社的消息，利比亞政府已經開始向全國超過100萬人分發武器。于此同時，有報道稱，卡扎菲的坦克部隊已經開進平民區，這意味著西方的轟炸機將不得不謹慎行事，以避免慘重的平民傷亡。

另一方面，多國部隊的軍事介入極大激發了利比亞人反抗侵略的民族主義情緒，一定程度上反而促使卡扎菲贏得更多民心。

20日下午，據利比亞電視臺報道，利比亞社團組織曾發出呼吁，希望利比亞民眾在市中心舉行百萬人大游行，抗議外國對利比亞的軍事干涉。同日，數萬名的黎波里當地民眾聚集在卡扎菲的駐地阿齊齊亞軍營。他們表示，愿意作為人體盾牌，保衛國家和領導人卡扎菲。

有分析認為，不論從聯合國決議，還是從美、法等國態度和行為來看，甚至從反對派方面的暗示看，目前多國部隊并不希望直接卷入大規模地面戰，以免陷入過深難以自拔；但飛機、導彈未必炸得著卡扎菲，也沒辦法直接趕他下臺。因此，不少專家認為長期內戰將是利比亞未來可能的局面。

不過也有專家預測，卡扎菲將可能在適當的時機采取靈活的策略，明確提出愿與反對派展開和談，呼吁美英法等國休戰罷兵，邀請其他大國進行外交斡旋，并促使聯合國考慮部署國際維和。而一旦戰爭陷入僵持階段，為避免更大危機，法美英等國也可能不得不接受。

同時，國際社會對在利比亞問題上意見并不統一。德國、葡萄牙和捷克宣稱，不會參加對利比亞的軍事行動。而俄羅斯和中國均明確表示對多國部隊向利比亞進行軍事打擊表示遺憾，呼吁停火和避免沖突升級。非盟則強調，反對對利比亞的任何形式的外國軍事干涉。國際社會在利比亞問題上的分歧，也為卡扎菲在適當時候爭取外部調停提供了可能性。

現在就看薩科奇的了，他將以一種怎樣的姿態離場呢？▲

三方武裝力量

1.多國部隊武裝

* 美國：

巴里號驅逐艦、斯托特號驅逐艦、基爾薩吉號兩棲攻擊艦、龐塞號運輸艦、惠特尼山號指揮艦、普羅維頓斯號攻擊型核潛艇。5架F-18戰斗轟炸機、2架C-17運輸機、1架C-130運輸機。

* 英國：

威斯敏斯特號護衛艦、坎伯蘭號護衛艦，另有“狂風式”戰斗轟炸機及“臺風式”戰斗機參與空襲。

* 法國：

戴高樂號航母、讓-巴特號戰列艦、福爾班號驅逐艦、杜布雷號驅逐艦、阿克尼特號護衛艦、拉默茲號補給艦。8架“陣風”戰機、4架“幻影2000”戰機。

* 加拿大：

夏洛特敦號護衛艦、6架F-18戰斗轟炸機 。

* 西班牙：

4架F-18戰斗機、1架波音707空中加油機、1架預警機、1艘潛艇、1艘護衛艦，并開放2個軍事基地供聯軍使用。

* 意大利：

4架“狂風式”戰斗機，8架戰機隨朱塞佩加里波第號輕型航母待命。開放7個軍事基地供聯軍使用。

* 挪威；丹麥

將在五六天后派出6架F-16戰斗機，同時考慮派出1架P-3C反潛巡邏機；6架F-16戰斗機。

2.利比亞政府軍

地面部隊約有5萬人，空軍1.8萬人，還有一支8000人的小型海軍。因為保養不善和訓練不足，利比亞空軍目前只能靠著幾十架蘇聯生產的蘇-22、米格-21和米格-23飛機勉強支撐局面。另據西方分析人士估計，利比亞防空部隊只有200多枚老式地對空導彈。

3.利比亞反對派

反對派武裝人員缺乏軍事訓練和有效的組織，在卡扎菲軍隊的反攻下，數天內即喪失大部分控制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