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要不要加碘?

劉曉藍 黃祺

碘鹽不再一刀切

衛生部宣布即將在今年下半年公布新修訂的《食用鹽碘含量標準》。此標準將指導各省市在標準規定范圍內，根據當地人群實際碘營養水平，選擇適合本地情況的食用鹽碘含量平均水平。

在去年公布的征求意見稿中，擬將食鹽中碘含量的上限降低，將食鹽碘強化量從原來的20mg/kg-60mg/kg修改為食用鹽中碘含量的平均水平(以碘元素計)為20mg/kg-30mg/kg。標準的項目負責人陳祖培對此的解釋是，全國各地人均食鹽量有多有少；孕婦、兒童、普通人碘需求量各不相同，固定值已經難以滿足社會需要，因此將采取動態管理。

在征求意見稿的編制說明中還指出，目前食鹽中碘含量偏高，盡管全國尚處于可接受水平，但有約5個省區處于過量水平，16個省區市處于大于適宜量水平，因此有下調余地。上海則屬于適宜水平的9個省區市之一。這9個省區市是：黑龍江、上海、浙江、福建、廣東、甘肅、青海、新疆和新疆建設兵團。

在以往的全民碘鹽政策下，非碘鹽不易購買。上海市內分泌學會委員、東方醫院內分泌科主任馮波教授回憶說，他會告訴那些碘過量的病人，把食鹽炒一炒再吃。因為碘在加熱的情況下，容易揮發，以此可以降低碘的攝入。

如今，這種情況已經一去不返。隨著制鹽工藝的進步，現在碘以碘酸鉀形式加入食鹽中，化學性質的變化使得碘的存在更加穩定；再者，過去散裝的鹽包裝容易揮發，如今大多采用塑料袋小包裝，從出廠到灶邊，中間碘的流失很小。

自去年下半年開始，中鹽上海市鹽業公司推出中鹽牌500克無碘精制鹽免費送貨服務，一次限購3袋，3個工作日內送達。無碘鹽銷售渠道大大放寬，上海市民如今在部分便利店、藥店、醫院等可以購買到無碘鹽。上海非碘鹽供應點如今已增加至1354個。

據最新的《中國十城市甲狀腺病流行病學調查》結果顯示，我國十城市的甲亢患病率為3.7%、甲減患病率為6.5%、甲狀腺結節患病率為18.6%，增長較為迅速。專家透露說，甲狀腺結節10年前其患病率卻只有5%。調查城市中包括上海、北京、廣州、西安等10個城市。

對于下半年即將出臺的《食用鹽碘含量標準》，上海的反應是，食鹽加碘量將維持原狀（即20m g/kg-60m g/kg）。

上海的空氣和水中都含有碘元素，碘由此攝入人體的含量大概占總體攝入的10%左右。內分泌科主任馮波教授認為“就連海風吹過來都有碘”，再加上上海人普遍喜食海產品，“上海真正缺碘的人較少，上海人碘的攝入明顯比應該攝入的量偏多了?！瘪T波坦言這是他一貫的立場。

馮波表示，攝入碘要適量才是最好。所謂的適量，是和生物鏈相關的，也就是要和所在地區碘含量的實際情況相符合。我國碘的分布情況不均衡，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呈逐漸減少的態勢。所以，差異性補碘迫在眉睫。補碘少的地方，比如西北，應該多補，而東南應該少補。

東方醫院營養科主任謝良民教授則坦言自己已經不吃碘鹽有幾年了。他還告訴記者，在全民碘鹽政策推廣之前，上海就已經屬于適碘地區，當時由于缺碘而導致的甲狀腺疾病也并不多見。他認為，甲狀腺疾病發病率的提高，在一定程度上和醫療技術水平的提高有很大關系。比如，以往甲狀腺結節的發現只能靠手摸眼看來檢測。如今隨著醫療技術的進步，如B超靈敏度清晰度的大大提升，使得僅僅幾毫米的結節也能被檢測出來。

中國衛生部2010年監測結果顯示，全國碘鹽覆蓋率為98.6%。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曾對我國現行整個碘缺乏病監測體系進行了獨立的第三方評估。評估報告結果包括：監測數據是客觀真實的；監測工作對我國控制和消除碘缺乏病有重要貢獻。

碘鹽“糾結”甲狀腺疾病

對于是否需要全民食用碘鹽的爭論，主要源自公眾對甲狀腺疾病的擔憂，爭論中一些聲音認為，中國部分地區甲狀腺疾病的高發與碘鹽的使用有關。

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院長姜慶五教授表示，只要沒有大量實證數據的支撐，就不能說明甲狀腺結節和過量食用碘有著必然聯系，關于甲狀腺結節和碘鹽之間的關系，目前并沒有直接證據，整個科學界也沒有相關證據證明。“不能靠病人本身來推斷，而是要放到人群中科學地去檢驗和測量?！彼榻B說，只要甲狀腺結節發病率不會超過10%，那么這只能說是一種正常社會現象，而不能把它說成是一種疾病。畢竟，造成結節的原因并非單一。

上海市內分泌學會委員、甲狀腺學組組長、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內分泌科主任醫師吳藝捷教授進一步表示：從醫學知識上講，甲狀腺結節在病因上可以是多種，例如，人們早就知道長期缺碘就會導致甲狀腺出現結節，而一些自身免疫性甲狀腺疾病同樣也會有結節。結節在掃描時可分為熱結節和冷結節等，熱結節存在高功能區，病人應該避免高碘攝入，最好不吃碘鹽，而冷結節的發病原因則更為復雜，并不一定與食碘過量有關，由于冷結節處于低功能，吃的碘不會被甲狀腺組織所攝取，所以大可不必忌諱碘。如果發現結節，公眾有必要去進一步檢查，明確病因，對于碘鹽與甲狀腺結節間的因果推斷需要慎重。

對于甲狀腺炎和碘鹽的關系，吳藝捷教授解釋說，二者依舊沒有太多必然聯系。甲狀腺炎分為很多種類，比如亞急性甲狀腺炎與碘鹽沒有關系，而橋本氏甲狀腺炎在碘攝入水平較高的地區，其發病率要相對高，緩解率相對低。橋本氏甲狀腺炎患者應該避免長期大量攝入碘。吳藝捷認為要區別對待不同的甲狀腺炎，不能一味歸咎于碘鹽。

美國普度大學食品工程博士、科學松鼠會會員云無心發表過多篇關于碘鹽的研究文章，介紹了國外最新的研究成果。針對甲狀腺炎、甲狀腺結節與碘鹽之間的關系，云無心回復記者道：“從理論上講可能會有關，但是目前文獻中能夠找到的科研數據中，因為吃加碘鹽導致的風險升高極其微弱。國外對于碘鹽并沒有國內這么敏感，上海碘鹽也并沒有因為什么特殊的地方受到關注?！绷硗猓P于碘鹽和甲狀腺癌的非必然關系，也已經是諸多專家學者的共識。

上海在歷史上沒有出現過地方性甲狀腺腫疾病。姜慶五認為，包括上海在內的沿海地區，人們可以從食物中補充一部分碘，從全國范圍來看不屬于缺碘地區。但和世界衛生組織公布的標準比較，這些地區說不上是一個碘營養豐富的區域。單從環境上說，如果上海放棄碘鹽，上海地區的居民仍會處于碘饑餓的狀態，可能出現因碘缺乏影響兒童智力的問題。

“上海只是低水平的適碘。”姜院長說道，“去年杭州市衛生局做的大規模碘營養狀況調查結果顯示，在目前的補碘狀態下，大概20%的人群尿碘處于低水平，同時也有大概20%的人尿碘結果呈現豐富狀況。這個豐富也并不是說超過了能引起健康損害的水平。”

作為一種人體所必需的微量元素，無論是食用得過多還是過少，比如長期缺碘或者短時間攝入大量碘，都會對人體產生影響。碘的攝入與所引起疾病之間的關聯，呈現出一種U形關系?！暗?，是一把雙刃劍?！苯獞c五這樣形容。

吳藝捷教授建議說，想要了解自己身體情況，只需去醫院做一個甲狀腺功能的檢查。由于尿碘檢驗波動性較大，一般可以較好反映人群狀況，但對個體檢驗并不很敏感。他還特別強調，雖然上海不是碘缺乏地區，但近2年的調查發現，孕婦的平均尿碘水平較低，說明孕婦碘攝入不太夠。孕婦缺碘會影響胎兒發育，尤其是神經系統發育，導致后代出現低智商。同樣，處于生長發育期的兒童，如果缺碘，也會導致發育障礙。因此，世界衛生組織，美國甲狀腺學會，歐洲甲狀腺學會等都大力推薦孕婦、兒童應該吃碘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