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士與名士

史飛翔

胡適被稱為“胡博士”。他一生共獲得35個榮譽博士頭銜，中外罕見。胡適在現(xiàn)代學術(shù)史上的影響力，無人能比，但居然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罵他。這個人就是章太炎的弟子，人稱“黃瘋子”的狂士黃侃。

“五四”前后，胡適作為新文化運動的主將，積極提倡白話文運動，黃侃竭力反對。其時，胡適、黃侃同在北京大學任教。黃侃每次見到胡適，都要嘲諷、奚落一番。一次，黃侃問胡適：“你口口聲聲要推廣白話文，未必出于真心?！焙m不解其意，問其故。黃侃說：“如果你身體力行的話，名字就不應叫胡適，應稱‘往哪里去才對。”胡適一時語塞。又有一次，黃侃給學生講課，興起之際，又談起胡適和白話文。他說：“白話文與文言文孰優(yōu)孰劣，毋費過多筆墨。比如胡適的妻子死了，家人發(fā)電報通知胡適本人，若用文言文，‘妻喪速歸即可；若用白話文，就要寫‘你的太太死了，趕快回來呀11個字，其電報費要比用文言文貴兩倍。”全場哄堂大笑。

某日課間休息，北大教師們閑話京劇名伶譚鑫培的《秦瓊賣馬》。胡適插話說：“京劇太落伍，用一根鞭子就算是馬，用兩把旗子就算是車，應該用真車真馬才對……”眾人靜聽高論，無人做聲，黃侃卻立身而起說：“適之、適之，唱武松打虎怎么辦？”眾人頓時大笑。

一次宴會上，胡適偶爾談及墨學，黃侃在一旁罵道：“現(xiàn)在講墨學的人，都是些混賬王八！”胡適赧然。一會兒，黃侃又罵道：“便是適之的尊翁，也是混賬王八！”胡適忍無可忍，正欲發(fā)作，黃侃卻大笑說：“且息怒，我是在試你。墨子兼愛，是無父也。你今有父，何足以談論墨子？我不是罵你，聊試之耳！”胡適氣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說以上這些嘲諷、笑罵還帶有某種戲謔成分的話，譏諷胡適是“太監(jiān)”便有些過分了。眾所周知，胡適的《中國哲學史大綱》、《白話文學史》皆有始無終，僅成上卷。對此，黃侃百般挖苦嘲諷。王起謂：“季剛（黃侃字）師于并時學者多所譏彈，嘗講論至謝靈運曾為秘書監(jiān)，笑曰：‘今國內(nèi)乃有著作監(jiān)，則胡適之其人也?；騿柶湔f，曰：‘監(jiān)者，太監(jiān)也。隨指紀曉嵐‘下面沒有了故事為證，聞者為之絕倒。蓋譏胡氏著作大都僅有上冊也?！笔┚S彩回憶：“……季剛先生上課時經(jīng)常都會對名流學者大肆謾罵，但挖苦最多的則是胡適。他說胡‘能讀偏旁字，只做上卷書。是指胡讀《詩經(jīng)?葛覃》中‘為為的‘、‘二字依‘希、‘谷偏旁而讀；后者則因胡適所著《中國哲學史大綱》和《白話文學史》都只有上卷?！?/p>

真名士，自風流。盡管黃侃屢屢大罵、中傷胡適，胡適仍對黃侃謙恭有加。這不禁讓人感嘆：胡適真有修養(yǎng)，是名副其實的“謙謙君子”。

（摘自《烏魯木齊晚報》圖/夏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