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目前,在白族聚居的地區,白族除了使用本民族的母語外,兼通用漢語,存在典型的雙語使用現象。從表面上看,白語的使用還占據著主導地位,實際上,在大理市城區白語已經潛伏著弱化的趨勢,并且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這種趨勢也將會越來越明顯。
大理市位于云南省滇西中部,是大理白族白治州的州府所在地和全州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大理市的主要居民是白族、漢族和回族。市內通行漢語和白語民家話,絕大部分漢族人都會講白語,市內的白族居民基本能講漢語。回族主要講漢語。在白族聚居的喜洲、周城等地,白族人也都能講漢語。尤其因為白族沒有文字,學校教學都用漢語漢字,必要時用白語解釋漢文,因此,漢語仍是大理的通用語言之一。
白語是白族傳統文化的重要特征之一,是白族區別于其他民族的重要標志。近年來,隨著市場經濟的發展、文化教育水平的提高以及由此引起的民族心理的變遷等一系列社會背景因素和白語自身的發展及限制的原因,使得白語潛伏著弱化的趨勢。雖然,在目前的白族聚居地區,依然存在著白語為主導的雙語使用現象,在大理市城區開始出現白語的弱化趨勢,隨著社會經濟的迅速發展白語和漢語之間的接觸逐步顯現出來,語言的兼用、轉用和沖突等現象都開始出現。
一、弱化趨勢的表現
由于客觀因素的制約,我們未能取得目前白語使用人數的絕對值,但通過對460個大理市城區內不同年齡層、性別、職業的白族人以及特別對大理市城區內的兩個白族城中村荷花村和金星村的兩百五十個村民進行的抽樣調查,得出了目一些數據。這部分數據顯示出了大理市白語的弱化趨勢。更有學者明確地表示“白語屬于活力降低、已經顯露瀕危特征的語言”。
(1) 語言使用率
語言的使用頻率是語言發生變化的重要表現之一,使用頻率降低,那么該語言的語用功能也就隨之降低。通過對語言使用頻率的高低進行的統計,其結果是:白語為46.41%,漢語為53.59%。這說明,在大理市城區漢語的使用頻率已經高于白語了,如果按使用頻率計的話,那么漢語已經成為大理市城區第一語言了。
(2) 不同年齡段使用語言的情況(%)(表一)
數據顯示:除了6歲以前的兒童掌握漢語的比率高于白語以外,其他各年齡段白語均高于漢語,而且隨著年齡的增大,所掌握的語言的比率都在上升,經過統計,460人中會使用白語的占95.21%(其中會聽又會說78.21%,會聽不會說10.46%);會使用漢語的占82.79%。據有關資料記載:“解放前居住在縣城及其臨近交通線以及規模大一點的區鄉,約有半數的白族人民會說漢話,但在廣大農村,80%以上的人不會說漢話”[2]這說明目前會使用白語的人數還是超過漢語的,白語依然占據著主導地位,但比起解放前差距已經縮小了,白族人民對漢語的掌握能力大大提高了。特別是6歲以前的兒童掌握漢語的能力已經高于白語了,隨著他們的成長,白語的使用勢必趨于弱化。
(3)語言的交際場
我們所說的語言的交際場,指的是語言的使用場合,即一種語言是否存在分場合使用的情況,越是分場合使用的語言,其功能越低。白語的分場合使用情況非常明顯。白語一般在家庭成員或關系親密的人群中使用,而在一些公共場合如:市場、學校或者政府辦公部門則通用漢語。在城市的家庭中也已通用漢語,較少使用白語交流,而在農村的學校中,課堂教學用漢語,課間交流則多半使用白語。所以前面的兩個數據的對比情況剛好說明了一個問題:會使用的較高的白語,由于分場合使用,使用頻率已經低于漢語,社會語用功能已經降低了。
(4)使用頻率最高的語言占不同受教育水平的百分比(%)(表二)
數據顯示:從小學開始,隨著文化水平的提高,白語使用頻率呈遞減趨勢,而漢語則呈遞增趨勢(學前兒童例外,原因將在后面進行闡釋)
(5)各年齡段在不同地區的白語掌握情況(%)(表三)
數據顯示:從市區到邊區,白語的掌握能力呈遞增趨勢,同一地區,隨著年齡的增大,白語的掌握能力也呈遞增趨勢。這說明,經濟越發達的地區,白語的掌握能力越低,年齡越小的人,白語的掌握能力越低。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出:白語的使用頻率降低了,能夠準確使用白語的人群年齡都偏大,青少年一代對白語的掌握能力明顯下降,由于語言交際場的限制,白語被限制在一定范圍之內,造成一部分人群即使有白語能力也不使用,從而進一步刺激其使用頻率降低,加上受教育水平和經濟發達程度的制約,白語的弱化趨勢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二、造成大理市白語弱化的原因
(1)經濟發展情況
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市場經濟的開放性必將使得人與人之間、民族之間的交往和協作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由此民族語言的社會交際功能也將受到新的挑戰。一般說來,語言的輻射力受到經濟輻射力的影響,經濟文化越發達,語言的輻射力越強,覆蓋面越廣。毫無疑問,漢族的經濟文化發達程度遠遠高于少數民族,漢語在市場經濟的交流中是強勢語言,而少數民族語言的社會功能則被局限于相對狹窄的范圍之內,作為區域性的交際工具,顯然是難以承擔市場經濟交往中的一切功能的。白語也不例外。
(2)民族心理及語用觀念
由于語言是民族群體的重要標志,因此語言被牢牢地貼上了其使用者的標簽,使用或能使用強勢民族語言群體的語言往往成為有身份、社會地位的象征,而弱勢語言的使用者在強勢語言的影響下,容易產生自卑感,鄙視或不愿使用本民族的語言。這些民族心理或語用觀念極大地影響了語言使用的選擇。根據我們前面進行的調查,在大理市城區,漢語的使用率已經高于白語了,顯然相對漢語而言,白語已經成為弱勢語言了。
(3)教育水平及雙語使用情況
通過前面表二我們可以看出,受教育水平的高低對語言的使用頻率有著重要的影響,總的趨勢是隨著文化水平的提高,白語的使用率降低而漢語的使用率則上升。
這主要是隨著受教育水平的提高,語庫也隨之增多。語庫增多了,單位語言的使用頻率就會下降。從表一中我們可以看出,19-25歲這段的青年由于語庫中外語的比率較13-18歲及26-60歲的大,因而漢語的使用頻率比之兩者又小了,主要是由于外語分擔了部分使用率的緣故。但由于市場經濟、文化的影響,受教育水平越高,被漢語同化,受漢語影響越大,所從事的工作以及交際圈對漢語的依賴也就越大。因而出現了白語的使用率降低而漢語的使用率上升的情況。一般而言,大學及大學以上的人群,語庫比其他文化程度的多,因而這個年齡段(大致是19-25歲)的單語率在所有年齡段中是最低的。而60歲以上的老人平均文化程度不會達到大學,但社會經驗又使他們不同程度的操用漢語,所以他們的單語率比學前兒童的低,而比大學及大學以上的要高。學前兒童(6歲以前)的單語率是最高的,結合表二,我們可以看出這個階段的兒童漢語的使用率高于白語,這主要是由于家庭成員因素以及社會發展迫使家長對漢語的認識有所改變造成的。由此我們也能夠知道,大部分的兒童在入學前都使用單語(白語、漢語都有),漢語的比重較大一些。當他們進入學校學習之后,為了能夠和講白語的同伴交流,又開始有意識地習得白語,所以從學前到小學,白語的使用率增幅很大,而漢語則出現了相對的回落。伴隨著知識的不斷深入,漢語對其的影響加大,漢語的使用率又普遍高于白語了,并且兩種語言的使用率差距也越來越大了,該現象在農村最為顯著。但如表二顯示:現階段,無論在哪個受教育水平,漢語的使用率總是高于白語。再結合表一:會使用白語的比率雖然高于漢語,但是由于客觀環境和主觀心理的影響,會用而不用,或不能夠熟練使用白語,從而造成了漢語使用率高于白語的結果。我們可以大膽的說。在使用頻率上,漢語已經超過白語,成為大理市城區的第一交際語言了。在白族雙語使用的過程中,白語往往成為白族社會交際中的弱勢語言,白族為了參與社會競爭,不得不學習和使用強勢語言——漢語,而強勢語言的使用帶來的后果是白語的純潔性受到破壞,越來越成為一種混雜的語言。
“現象的出現是社會交流、民族互動的結果,長時期使用雙語已經導致了單語使用局面出現的可能性。”即白語使用功能的弱化,而漢語則更加強勢,這是社會發展的必然,也是社會選擇的必然。
總之,白語和任何一種少數民族語言一樣,都有可能面臨弱化的趨勢,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這種趨勢也就越加明顯。社會經濟的發展和白語自身的原因造成了白語的有限接觸,而白語的有限接觸又使得白語的能力下降,這種情況的出現又促使白語使用者在使用白語時缺乏信心(特別是年輕一代),從而增加了對漢語的依賴性,對漢語的依賴性增強同時意味著白語的有限接觸……白語就是在這種不斷反復的過程中逐漸趨于弱化的。
參考書目:
[1]孫宏開.中國少數民族語言活力排序研究[J].廣西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5).
[2]李紹尼.白族文字問題、民族語文研究[M].四川民族出版社出版,1984(12).
[3]周祜.白語瑣譚[J].大理師專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4(2).
[4]吳安其.藏緬語的分類和白語的歸屬[J].民族語文,2000(1).
(作者簡介:張和麗,女,云南大理人,云南師范大學文學院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專業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