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古人的“信物”

在古代漢語中，“信”分別有誠實、相信、信用、信任之意。“信物”作為“信”的憑證，最初由玉、竹、木等材料制成。文章擬在分析璧、瑞、璋、符、節、契等字的基礎上考察古人流行使用的信物。

“信”，小篆字形為 ，許慎在《說文解字》中釋為：“誠也。從人從言。會意。”即所謂“人言為信”。“人言為信”最初的含義是指人們在祭祀上天和祖先時所說的誠實不欺的言語，它要求所講的話要真實可靠。因此“信”的本義為真心誠意。《玉篇》:“信，明也。敬也。” 如《論語》中所言：“信近于義，言可復也。”意思是“信”作為禮儀之本，要重視它，許下的承諾要兌現。清代阮元在《經籍纂詁》中對“信”做了更全面的解釋，他提到了《孟子·盡心下》中的“有諸已之謂信”，《國語·晉語》中的“定身以行事謂之信”，《禮記·經解》中的“民不求其所欲而得之謂之信”，《賈子·道術》中的“期果言當謂之信”等等。總之，在古代漢語中，“信”分別有誠實、相信、信用、信任之意。

信物是指“信”的憑證物品，是人與人之間，人與天之間履行“信”的承載物。在古代，信物主要是由玉、竹、木等材料制成。

首先，以玉為材質的信物有璧、瑞、璋、琮、玖、瓊等。《說文解字》釋“璧”為“瑞玉圓也。”段玉裁注：“瑞，以玉為信也。”《玉篇》：“瑞，信節也。諸侯之珪也。”瑞是君子身上佩戴的一種玉器，其意義非凡，正如《禮記》曰：“古之君子必佩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而把自己的佩玉送給自己心愛的人，就象征著愿與其締結良緣，共享身份帶來的榮耀，故玉成為古代男女之間私定終身的愛情信物也是合乎情理的選擇。如《詩經》“彼留之子，貽我佩玖”，“雜佩以贈之”，“報之以瓊琚”“報之以瓊瑤”，“報之以瓊玖”等詩句都體現了這一點。

其次，古人亦有以竹為材料制作而成的信物，如符、節。《說文解字》：“符，信也。漢制以竹，長六寸，分而相合。” 又《玉篇》：“符，符節也。分為兩邊，各持一以為信。”虎符、符信、符節都是古代朝廷傳達命令或征調兵將用的憑證。如《漢書·孝文紀》：“始與郡國守相為銅虎符、竹使符。”應劭云：“銅虎符，一至五，國家當發兵，遣使至都合符，符合乃聽受之。竹使符皆以竹箭，五枚，長五寸，鐫刻篆書第一至第五。”張晏曰：“符以代古之圭璋，從簡易也。”也就是說，為了方便和經濟，以竹為材料的符節逐漸替代了玉器之類的信物。但是信物所承載的意義沒有絲毫改變。“節”在《說文》中釋為“竹約”，段玉裁注：“約，纏束也。竹節如纏束之狀。”意味著手持符節的雙方都要履行諾言。無獨有偶，至今部分少數民族仍保留著以竹為約的習俗。云南白地納西族東巴在做法時時常用到的法器之一就是竹子制成的，白地納西語稱為“臘和木通” ，“臘和”為京竹，“木通”為棍，一般都放在法杖下部，據說京竹巴叉都是每節兩個，象征東巴經念一句頂一句，說一不二，京竹在此時就成了天與人之間的信物。

此外，以木為材質的信物在中國古代應用也相當廣泛，如契。“契”本作“栔”，古經多用“契”，是“栔”的假借字。《說文》：“栔，刻也。從·從木。”以木為形旁，說明刻之于木較多。所謂的契刻，即在模木板、木棍與竹片之類的物件上刻痕以示義。

契刻之習，在澳洲土著、愛斯基摩人、南洋土著等較為原始的民族中流行，亦行于古代斯堪的納維亞，直至十九世紀初期，英國財政部還發行過一種刻木棒作為證券。我國少數民族，如瑤、獨龍、景頗和布朗等，亦均有刻木之俗。古籍中對此也有記載。如《魏書·帝紀敘》：“不為文字，刻木記契而已。”《隋書·突厥傳》：“無文字，刻木為契。”《舊唐書·南蠻傳》：“俗無文字，刻木為契。”宋周去非《嶺外代答》：“傜人無文字，其要約以木契合二板而刻之，人執其一，守之甚信。”

《說文》“契”為“大約也。”“約”為纏束之意，“契約”的說法由此而來。契的主要作用之一是為記錄債事。《易林》：“符左契右，相合于齒。”《老子》：“圣人執左契而不責于人。”《曲禮》：“獻粟者執右契。”這類契刻，往往由債權人與債務人各執一片以作憑證。

在紙還沒有發明之前，在古代通行的信物主要有以上涉及到的瑞、璧、符、節、契等幾種。而由信物延伸出來的字有“班”、“券”、“莂”、“判”等，它們都與分割信物的動作有關。《說文》：“班，分瑞玉。從·從刀。”從字形上看是用刀將一塊玉分割成兩半，雙方各執行一半以作憑據，意味著誠信真摯。“券”的意義與“班”相似，只是在古代“券”所分的信物一般以木質為主。漢代劉熙《釋名·釋書契》中曰：“莂，別也。大書中央中破別之也。”即一剖為二，關系雙方各執其一，就是“別契券”，當雙方將各執一般相合為驗時，就是“合符節”，簡稱之“合符”、“合契”。《說文》：“判，分也。從刀半聲。”判書與契約是一個概念，所以《周禮·秋官·朝士》有這樣一條法律規定：“凡有責者，有判書以治則聽。”鄭玄釋曰：“判，半分而合者。”

當然，古人的信物遠不止于此。如《詩經》中所記載的愛情信物可謂色彩斑斕，種類繁多。其中之一便為男性所創造的勞動成果，《召南》：“野有死麝，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是說吉士用自己捕獲的獵物——死鹿一只作為見面禮，也作為愿與女子交往的定期信物。又如“視爾如荍，貽我握椒”，作者顯然是一位男性，女子送他一把花椒作為彼此交好的定情信物。以上兩個例子的定情信物都是自己的勞動成果，在當時的日常生活中有著相對比較重要的用途。正因為對于日常生活重要，那么用它送給自己的一是向自己的愛慕對象，即表明了自己對這份愛情的珍視，也讓對方看到了在那個崇尚勞動的時代里自己的價值。此外，《詩經》中還有以花草和水果等植物作為定情信物的描述。如“靜女其姝，貽我彤管”，“自牧歸荑，洵美且異”，“投我以木瓜”，“投我以木桃”等。一般來說，一方贈予定情信物，對方也應回贈。而且定情信物是一定要保管好的，不能輕易丟失，更不能轉送他人。定情信物一旦丟失，就預示著不忠。若是退回，暗示情感破裂。贈送了定情信物，猶如呈上了自己的心愿，就表明自己將終身不移其志。

綜之，“信”作為儒家五常之一，亦是中華美德的體現。“信物”作為“信”的憑證，在古代主要有玉質的瑞、璧、玖，竹質的符、節，和木質的契等。隨著時代的變遷和社會的發展，有些信物被替代，有些信物仍沿用至今，但是“信物”作為誠摯信用的象征，則是時代不可變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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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袁香琴（1987-），女，浙江安吉人，華東師范大學中國文字與應用中心2009級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文字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