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門聽雪

“聽雪堂”是蘇州青年書法家程萬青的書齋名。聽松、聽雨很尋常，而聽雪耐人尋味。對于程萬青來說，走上書法藝術這條路，內心是欣慰的，感到平凡的生命終于煥發出了別樣的光彩。

雖然，這常常是一個人的寂寞戰斗，在這條崎嶇的道路上艱難跋涉，但他心甘情愿。他是一個寧靜知足的人，常常幾天足不出戶，用蠅頭小楷寫五千多字的《金剛經》。程萬青的書法，功力不凡，大字健筆雄渾，小字清勁生動，尤其是用毛筆寫出2、3毫米的小楷，用放大鏡看筆筆清晰富有變化，達到這樣的水準，恐怕在國內也不多見。

“在蘇州這個全國書法名城，幾乎沒有人能夠寫出程萬青這樣的小楷。”一位書法業界人士這樣告訴記者。幾百字一氣哈成，需要定力和心力，一般人難以做到，而程萬青能夠做到。這樣靜得下心來，這樣耐得住寂寞的人，實在是難得。

1960年出生的程萬青，看上去不過三十幾歲。難以想象，在幾十年歲月磨礪中的60后依然這樣淡定從容。和他聊天，他始終微笑著娓娓道來……

“程門立雪”這個故事幾乎家喻戶曉，以此典故命名，一個叫“程雪門”的人于1891年誕生。程雪門就是程萬青的祖父，年輕時任商務印書館經理。在網上，記者查到了商務印書館致程雪門的信札。另外，北京傳是2010年春季拍賣會徐悲鴻給岳父母的“一封家書”中也提到自己的好友程雪門。徐悲鴻的家書，很少能夠在拍賣會上見到。他在家書中提到，程雪門先生“亦皆鴻之好友，均不妨受其招待”。

藝術大師徐悲鴻、劉海粟之間結怨很深，而程雪門與他倆都是好友。程雪門與文學家落華生、夏丐尊，翻譯家傅雷等人都有深厚交情。程雪門晚年定居蘇州，八十多歲時，還堅持天天寫字，特別是他灑脫自如地懸腕運筆，至今仍深深地烙在程萬青的記憶中。程萬青對爺爺是敬佩的。爺爺在蘇州時，費新我、祝嘉、矯毅等好友經常上門拜訪。

從小耳濡目染，藝術的甘露滋養了他的心靈，每每看爺爺寫字使他心醉神迷。遺憾的是，年幼時，他在書法上并沒有得到名師指導。爺爺似乎很自豪地認為，我的孫子用不著別人教。因此，程萬青雖然也寫寫練練，卻只是作為興趣。

還有一件更遺憾的事，恢復高考后，喜歡文科的程萬青因父母反對而報考理科，可惜因4分之差無緣成為“天子驕子”。父親是醫學博士，母親也是化學學士，而出生在這個書香門第的程萬青卻早早走進了工廠。因為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他們希望退休后回到蘇州。如果程萬青上了大學，再分配在外地工作，那么父母葉落歸根的心愿就成為泡影。

于是，18歲的程萬青在一家綢緞印染廠當了一名電工，業余時間，他專注地投入到書法中。當時，同齡人熱鬧地唱歌跳舞看電影，而他卻喜歡靜靜地練書法，大家還取笑他。正是這種癡勁，使他的書法在日積月累中默默進步。上世紀八十年代，他得到了蘇州書法家朱寅、張士東的指點，在書法藝術道路上逐步走上正軌。

從此，程萬青沉靜下來，潛心臨貼，博采眾長。在藝術創作中，他剛開始也追求漂亮字，就是讓人一眼感覺到端正明麗的那種字體。然而，這就象一個演員的本色演出，一二部戲能夠讓人喝采，如果一味地重復本色，沒有內在的底蘊和變化，藝術生命就會走到盡頭。在譚以文等名家指點下，程萬青嘗試多種風格，著重學習魏晉書法，特別是對鐘繇書法精心揣摩，使程萬青找到了良師，他的小楷提高較快，散發醇古簡靜、質樸自然的韻味。

2009年3月，蘇州作為全國首個中國書法名城，首次在中國美術館舉辦“吳門書道——中國書法名城蘇州作品展”，當時共展出蘇州已故書法篆刻家作品(1949年后健在者)、海內外蘇州籍當代名家特邀作品和當今活躍在書壇的蘇州市書法篆刻家作品180件，集中展示了當代蘇州書法的綜合實力和人文底蘊，讓人們領略到“吳門書派”的非凡學養和風范。程萬青對自己遞交的作品能否入選，心里沒有底，畢竟蘇州名家云集，其中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就有130多位。蘇州市書法家協會在挑選入展作品時，程萬青的作品排在并不顯著的位置。蘇州市書法家協會主席華人德一見程萬青的小楷《心經》，給予較高評價。程萬青幸運地入選此次展覽，而華人德與程萬青至今未曾謀面。

采訪程萬青的當天上午，漫天雪花飛舞，紛紛揚揚地灑下大地，于是，側耳傾聽雪花落地的聲音，然雪落無聲。更何況在這城市的喧囂里。想起宋朝朱繼芳的詩《聽雪》，“瓦溝初瑟瑟，隱幾坐虛白。良久卻無聲，門前深幾尺。”其實，聽雪是心靈的詩意，輕盈地融化在孤獨的追求中。

有人說，出名要趁早。于是就轉問程萬青。程萬青依然淡淡微笑，他在書法中找到了生命的真諦，此生足矣!因此，程萬青是快樂的，正如徐志摩在《雪花的快樂》中謳歌的那樣“飛揚，飛揚，飛揚，——你看，我有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