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有行語,業有業規。一般來說,一旦被同行盤道,總是先問是誰的徒弟,回答必說是祖師爺的徒弟(要說祖師爺的名字),再說自己太師的名字和師傅的名字。說得對,同行是親人;說不對,便是路人,甚至會以冒充同行的罪名被沒收工具,驅出本地。在盤道的過程中,祖師爺成了行業認同的關鍵。
說書人
說書藝人尊周莊王為他們的祖師爺。舊時說書師傅常以醒木為題考核徒弟。師傅問:“醒木一塊為業,說書以作生涯;走遍江湖會名家,而今請問閣下。”徒弟回答:“此木周祖留,文武分龍虎;我輩上場用,其名曰醒木。”“周祖”就是周莊王。
說書的藝人開書前,先要把手巾掏出放在桌上,把扇子順著擱下,再掏出醒木一拍,說段引場詞兒才能書歸正傳:“一塊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塊轄文武,文武一塊管黎民。圣人一塊警儒教,天師一塊警鬼神。僧家一塊勸佛法,道家一塊勸玄門。一塊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勸世人。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藝論家門。”
若是一個沒有家門、沒有拜過師傅的說書人說書掙了錢,必有同行藝人不讓他說書。同行藝人走進場內,用桌上的手巾把醒木蓋上,然后將扇子橫在手巾上,瞧這說書的怎么辦。若說書的人不懂得這些,同行藝人就把各樣物件和所有的錢一并拿走,不準說書的說書了。
如果說書的有門戶有師傅,知道行內規矩,就會按規矩行事。先用左手拿起扇子,說:“扇子一把掄槍刺棒,周莊王指點于俠,三臣五虎共一家,萬朵桃花一樹生下(說到這里放下扇子,將手巾拿起來往左一放),何必左攜右搭。孔夫子周游列國,子路沿門教化。柳敬亭舌戰群賊,蘇季子說合天下。周姬他傳流后世,古今學演教化。”說完一拍醒木繼續說書,盤道的就不敢再說什么了。
如說書的為人狡猾,說完這套詞兒再用手巾把醒木蓋上,將扇子橫放在手巾上,叫這盤道的拿開。盤道的也得按照規矩,用左手拿起扇子,說一套詞:“一塊醒木為業,扇子一把生涯,江河湖海便為家,萬丈波濤不怕(說到這里拿開手巾放在左邊,右手拿起醒木)。醒木能人制造,未嵌野草閑花,文官武將亦憑它,入在三臣門下。”說完一拍醒木,必須替說書的說一段書后才能走,不然按規矩得包賠說書人一天的損失。
所以,為了與祖師爺搭上線從而光明正大地賣藝,完全是從父親高老二那里學會相聲的高德明就在已故相聲藝人“馮六爺”馮昆志的墳頭磕頭拜師;馬三立在跟隨父親馬德祿、哥哥馬桂元學藝后,還在父親的安排下,拜“周蛤蟆”周德山為師。
土匪
“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無惡不作的土匪可以說是舊社會最為鄙賤的一個行幫,歷來是朝廷追殺的對象。饑餓勞頓的苦楚、情感生活的匱乏、生死不定的處境以及對美好未來的渴望,這一切使他們更需要一個無所不能的神靈來佑助。于是,他們找到了少林武術的創始人達摩老祖。土匪雖然以搶掠為生,卻向來以綠林好漢自居,崇威尚武,他們眼見達摩名滿天下,心生羨慕,于是,把達摩搬過來做了自己的祖師爺。
土匪們開山立堂,焚香盟誓,要請達摩老祖前來證盟。新來的土匪要入伙,必須供奉、叩拜達摩老祖,并宣誓表忠心:“自入綹門,便歸達摩老祖所掌管,命運新起始,當樂而為之,大起局業。如不振旗鼓,無有新業績,死在亂刃分尸。”如果有土匪洗手不干,也要在達摩老祖牌位前舉行退伙儀式,退伙人要跪念退伙歌:“十八羅漢在四方,大掌柜的在中央。流落山林百余天,多蒙兄弟來照看。今日小弟要離去,還望眾兄多容寬。小弟回去養老娘,還和眾兄命相連。有窯有片弟來報,有兵有警早掛線。下有地來上有天,弟和眾兄一線牽。鐵馬別矛不開口,鋼刀剜膽心不變。小弟假話有一句,五雷轟頂不久全。達摩吉星永高照,眾兄弟們保平安。”可見土匪對達摩的虔誠。
當土匪攔路搶劫時,貨主若懂得規矩,恭敬地喊聲:“達摩老祖威武!”或許可以免遭劫難。土匪與土匪見面,一伙人中一個“懂行”的要雙手抱拳,舉過左肩,施禮道:“西北懸天一塊云,烏鴉落在鳳凰群。不知哪是君?不知哪是臣?”意思是問你們誰是頭頭。這時另一伙的土匪頭頭坐在那里不動,但要答話:“西北懸天一塊云,君是君來臣是臣。不知是黑云是白云?”意思是不知你是否同路人。來者即答:“黑云過后是白云,黑云白云都是云。”意思是都是一家人。幾句話答過,就拉上了關系,親如兄弟,有什么困難即可得到幫助。
如果土匪相逢,一方說:“你是你,我是我,拄著拐兒,閉著火兒。”這里的“拐兒”和“火兒”是“歇一會兒,子彈別上膛的意思”。這樣一說,雙方就各走各的,相安無事。“從哪捻兒來”的意思是“從哪來”,回答說“倒捻來”是說“從東邊來”,“切捻來”是“從南邊來”,“仰捻來”是“從西邊來”,“列捻來”是“從北邊來”。如果土匪相見,不懂這些,就會被認為是假冒的,必有性命之虞。
理發
理發業以前稱剃頭業、整容業。在清朝以前漢人是不剃頭的,一直到了清朝入關逼漢人剃頭才出現了剃頭業。民國以后剪去頭發才通稱理發,但仍然有人叫剃頭。
理發業把羅祖(羅真人)奉為祖師爺。從前,理發業的手藝人以懂不懂本行的規矩、會不會行話為區別內行外行的標準。學徒3年,直到最后師傅才會把行話傳授給徒弟。因此,行話對理發藝人來說是至關重要的。
如有人進了理發店,一抱拳道聲“師傅辛苦”,就知是同行人。如果同行問你:“因甚出來學剃頭,刀鑷傳來得幾秋?你拜甚人為師父,甚人與你置行頭?”你得回答道:“晚進行當不識羞,俺自學來知幾秋。曾拜神仙為師父,羅真與我置行頭。”羅真即羅真人,行頭指理發工具。
一般來說,理發挑前為青龍,后為白虎,擔時必須把青龍放在前面,如果擔錯了,同行即把圍苫布攔在前面。這是攔路虎,就不能走了。如果是內行,可說:“許你猛虎攔路,我可跨虎上山!”說罷,即可繼續前進。如問:“師傅把刀幾年?”即問他從事理發行業多長時間。答者則以詩作答:“若問把刀有幾年,磨卻江南幾片磚。使盡黃河多少水,走盡江湖不記年。”“師長哪里來?”“荷花山上來。”“何謂荷花山上來?”“荷花悠悠達水頭,自小為人學剃頭。三歲哥哥也剃面,四歲哥哥也剃頭。”“師長哪里去?”“白云去了紫云來,方有神仙降下來。身著挑包手把鑷,口里喃喃叫道哉。也會燒丹并煉藥,神仙刀鑷洗四街。”這些盤問不短,即盤問各種工具的來歷,理發的順序、規矩等。
如仍能對答如流,最后主人會向客人敬茶一杯,吟詩道:“黑云聚散白云開,一朵仙花空里來。今日得逢師長面,香茶一盞敬相陪。”其實,這又是一次考驗,如是內行也必須以詩作答:“茶留三島客,湯侍五湖賓。都是羅家子,何必問原因。學藝學羅真,從師藝本專。曾師陳七子,今是五千年。”
只要是共尊羅祖為祖師,則不論是何方的理發匠,都被認為是自家人。這里還有首《鷓鴣天》為證:“鑷釵起源自羅真,七子初傳本姓陳。仙藝不凡奇手段,道筆結束把頭名。雙六伴,若珠珍,個中色色有來因。若能會得真消息,便是江湖物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