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現代語文教育的出路與方向

聆聽嚴華銀老師的講話，拜讀嚴華銀老師的論著，有一個名詞給筆者印象特別深刻，那就是——“語文人”。

依筆者理解。嚴老師所說的“語文人”應該是以身為語文老師而感到自豪的人。嚴老師多次說過：“做語文老師是一件幸運而幸福的事一從事語文教學，從事語文教學研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也是最成功的選擇。”他有一句名言：“人生快樂，莫過于做自己想做的事。”其次。他所說的“語文人”應該是對語文教學、語文教學研究有執著追求的人。嚴老師認為，語文老師，應該是不同于一般的老師，應該熱愛語文。應該酷愛讀書，應該喜歡教書，應該喜歡學生，應該精通語文。應該有操守，語文人應該“安靜”。

最近，由國家課改核心組專家權威發布的第八次課程改革的深度報告，直言課改之后語文教學、語文課堂的面貌幾乎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變化，似乎終于捅破了一層窗戶紙。把課改的真問題一下子拋到了我們的面前。

筆者嘗試從這位“語文人”近30年的語文教學、語文教學研究歷程中探尋其語文教育思想，進而探尋現代語文教育的出路與方向。

一、堅守語文的工具性：喊“人文”時髦，言“工具”不落伍

近年來中小學語文教學的整體水平確實一直在下降。嚴老師直言不諱地指出，這當然不能排除應試教育愈演愈烈的因素，但語文教學本身的學科性質定位的搖擺和不盡科學。卻是造成這一問題的主因。

1 實現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

語文課程標準將語文學科性質定位為，語文是“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嚴老師說，這一定位貌似全面科學，實則含混不清。因為它只是指出了兩者的“統一”，但對于這種“統一”具體如何實現，語文課標卻語焉不詳。這導致對語文教學的指導缺乏可操作性，于是出現了教學中“工具性”和“人文性”左右搖擺，或將兩者生拉硬扯在一起的“兩張皮”的現象。

嚴老師更是尖銳地指出，這是一些喜好標新立異卻又不很懂得語文學科定位的人的故弄玄虛之舉。于語文學科的建設有百害而無一利。是自毀語文的惡作劇。

那么，在具體的語文教學特別是課堂教學中如何實現兩者的“統一”呢?嚴老師提出：一是對“工具性”和“人文性”的把握必須正確，對作品中相關“工具”和“人文”兩方面內容的理解必須正確，這是“統一”的基本前提：二是“統一”并不一味地排斥相對的獨立和各有側重：三是“統一”的最理想的境界是兩者水乳交融，渾然一體；四是“統一”應該有相對穩定的教學實施方法。

如此。“工具性”才有根基。“人文性”才有著落。現實的語文課堂，迫切需要用有機的“活動”和科學的“訓練”來占領。而唯有這樣的課堂，才是“工具性和人文性”真正“統一”的語文課堂。

2 關鍵要在“工具”上著力

當下，過多的“人文性”的元素充溢著語文課堂，把語文狹隘地當成“傳道”，當成“說教”，從而忽略了對語文內在規律的探究與把握，失卻了對這一“工具”的使用技能。

嚴老師在回答《中國教師報》關于語文“工具性”和“人文性”關系的問題時這樣說道：“我認為語文的‘工具性’與‘人文性’的關系猶如皮與毛的關系。工具是‘皮’，人文是‘毛’；‘人文’是附著在‘工具’之上的，離開了‘工具’。根本談不上‘人文’，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這是對兩者關系非常貼切也非常形象直觀的表述。從這個意義上講，任何離開了“工具”價值的所謂“人文”的宣講都是完全背離語文規律的。我們應該重視而且是高度重視“工具性”的問題，同時堅決不能忽視而要兼顧“人文”和“思想”。

他認為，語文學科工具性特征在前，人文性特征在后。掌握語言工具第一，獲得思想教化、情感熏陶、美學影響第二。語文教學的目標是“培養理解和運用祖國語言文字的能力”，會讀書。會寫作。嚴老師旗幟鮮明地提出：“要讓學生會讀會寫，會理解和運用。關鍵要在‘工具’上著力”“喊‘人文’時髦，言‘工具’不落伍。”

嚴老師進一步指出，當富含人文精神的語文教師用充分體現了人文素養的語文教材去實施教學，在課堂中，又實實在在地致力于“字詞句章語修邏文”的工具價值的追求和落實，學生的語文基礎知識和基本能力理當逐漸豐富和增長，與此同時，文本富含的人文素養和人文精神便逐漸熏陶漸染、潛移默化著每一個學生。如此，“工具”。價值得以兌現，“人文”理想漸入佳境。

我們應該引領學生掌握語文這一工具，等他們掌握了這一工具后，在適切的情境之中。他們自會人文性地使用這一工具。這應該是“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一”，這應該是一種雖然折中卻又是在當下解決語文教學問題的一種思路和策略。

二、堅守語文有效課堂：探索課堂教學的有效之路

標準、理念、教材等一切問題，歸結點在課堂，沒有課堂面貌的改觀。就難以說語文課程改革的成功。課堂教學的成功，就是語文教師的成功，就是語文課程改革的成功。為此，嚴老師特別重視語文課堂教學，著力探索語文課堂教學的有效之路。

1 有分野才會有效

放眼開去。很多閱讀課上，除稍稍完成一些可能跟閱讀理解有關的事情外，精心剖解、津津樂道“技巧技法”，并設計相關寫作習題是一個幾乎不可或缺的“常項”，而這樣做的最重要的理論根據，便是耳熟能詳的“讀寫結合”。

對此，嚴老師一針見血地指出，真正的寫作課毫無疑問應該是上成寫作課的，而大量的閱讀課又做著關于寫作的“兼職”工作。夸大一點說。語文教學實際成了寫作教學的一統天下。

他的研究結論是，閱讀和寫作實際是兩種不同甚至相反的心理過程。寫作重在合成、寄寓，閱讀重在分解、剝離。重在指導學生運用語言、學習章法結構、移植表達技巧以表情達意的課是寫作課；而重在指導學生通過正確的感知、辨析、領悟、篩選以獲取文章主旨的課是閱讀課。這幾乎是方向完全相反的兩種認識活動、思維過程。

他提出。把語文上成真正的語文課的辦法，就在于注重閱讀、寫作聯系的同時，應將閱讀與寫作進行分野，更多地尊重兩者之間從認識過程、能力形成過程到訓練方法、訓練目標諸方面的差異。研究差異，并據此將寫作從閱讀課中剝離、分解出來，在確立閱讀教學本體地位的同時，確立寫作教學的本體地位。這樣。才有望在提高閱讀教學效率、真正培養學生閱讀能力的同時。提高寫作教學的效率，真正培養好學生的寫作能力。也只有這樣。全面提高語文教學效率。培養學生“理解和運用祖國語言文字的能力”才能成為現實。

2 有技術才會有效，

針對現在一些語文教師似乎恥于談技，而熱衷于談藝這一現象，嚴老師認為。從一定意義上來講，語文教學目標的達成，需要教學的技術或者說有技術的教學。實際上把技術做好了。才能達到藝術的境界。語文教學還是要先從扎實的技術層面做起，工具性的實現必然要體現教學技術的價值。

嚴老師指出，教師在教學中注重教學藝術也不能忽視教學技術，只有提升課堂技術，才能夠讓課堂真正有效，才能夠讓課堂真正有課堂文化，而教學技術的提升也是教師發展的核心。

針對當前淡化知識體系導致的嚴重的負面后果(如學生缺乏基本的語文知識。病句很多，語法知識缺乏，邏輯混亂，等等)，嚴老師提出要加強知識能力建設，通過選文閱讀，讓學生學會表達，學會寫作。語文知識零散在各種文體里。要用一個框架把它們連接起來，有了這樣的體系性知識的學習，學習者才有可能將之轉化為能力。

3 有自主才會有效

嚴老師對語文學習方式有著深刻的思考，他認為，語文課改的主要追求就是要構建自主學習的語文課堂，自主的語文學習體系。

獨立地閱讀，獨立地寫作，進而培養優秀的讀寫素養，并且在獨立中形成特立獨行的個性品格，進而具備獨立的創造和創新精神，這就是語文教學的本真、常態，是基本的過程，也是科學的方法論。

嚴老師認為自主學習的語文課堂必備五個基本條件：一是時空保證，二是任務清晰，三是先學后教，四是“教”也“不教”，五是方法指導、興趣激發和熱情保持。在這五個要件中，最重要的是“先學后教”和“‘教’也‘不教’”。把握了這兩點，也就真正落實了學生語文學習的“自主”了。

他提出，就學習方式而言，要從片面強調小組“合作”轉而追求個體“自主”獨立的研讀。從回歸本源來看，個體理解和運用語言的能力主要還是通過自身獨立的理解和運用實踐獲得的，小組的“合作”學習不過是一種補充的方法和措施而已，不是必需，更不是主體。沒有學習者自己獨立進入文本的深度“感受”，反復體會，當然就無以產生關于文本的真知灼見。

在自主學習過程中，嚴老師特別重視教師的點撥。他認為。“點撥”是課堂教學特別是引導學生解決自己的問題的最佳方法。但點撥要注意由點及面，要盡可能關注班上的多數人；要考慮由此及彼，擴大“戰果”，以使一問之解決能當十問之解決：要重視由淺入深，將語言訓練和思維發展“導”向縱深。

高明的語文老師就在于他是依靠學生自己的力量解決了自己的問題。在課堂上，老師提供給學生的是適當的路徑選擇，絕對不會提供目的地和終點。

4 有難度才會有效

現在的語文課堂教學中，常常是掌聲、笑聲特別多，幻燈片多、音樂伴奏多、畫面展示多，舉手如林、熱鬧非凡、皆大歡喜。面對這樣淺顯、簡單、機械、平面的語文課堂，嚴老師認為這是“虛假繁榮”。這樣一種幾乎沒有什么“難度”系數的教學，常常多數是低效、無效甚至負效的。

嚴老師說：“教學有‘難度’，思維才有深度。”語文課堂的難度定位主要依據下列幾個方面：一是選文和編者的要求，二是學生的知識結構和閱讀水平的狀況。三是教師自己的語文素養、語文教學素養和教學個性、風格。

怎樣在語文教學實施中完美地實現教學難度的定位呢?嚴老師給出了他自己的回答。他認為，需要一定的教學策略和方法，“這其中最重要也是最實用的方法是追問”。追問是在學生回答問題的過程中或者回答問題結束后老師的一個教學步驟或者說是策略。追問集中體現了老師的教學素養和教學機智，是老師教學業務水平和能力的集中體現。更重要的是，只有追問才可以最為及時地啟發和激發學生的思維，拓寬思維的寬度，掘進思維的深度，提升思維的高度和品質。正是在這樣的追問中，學生的思維被調動起來，處于一種高度緊張和深度開發的狀態。

沒有難度來適度“抑制”和支撐的課堂，表現為熱鬧非凡的課堂，是很危險的。于是就特別需要清醒的語文老師，寧取不大熱鬧卻有深度的探究思考，也不要缺乏思維、只有熱情的“表面繁榮”。救助的良方，就是語文老師要堅持將“追問”進行到底。

三、語文味兒：把語文課上得像語文課

現在的許多語文閱讀課非常膚淺、干癟、枯燥、游離、隨便、輕率，教師教學的先天缺陷和課堂實際教學中暴露出來的問題讓人擔憂。

，于是嚴老師提出，語文教學特別是閱讀教學應該體現“語文味”。所謂“語文味”，實質上是要求語文教學體現“語文學科”(而不是其他學科)的本質，體現語文學科的主要或核心特色。有“語文味”的閱讀才有意義和價值。學習語文才令人樂此不疲，語文課才令人心馳神往。

1 本真閱讀，才有語文味

嚴老師認為，要體現閱讀教學的“語文味”，當前能做到的也是切實可行的是——慧目識真，旗幟鮮明。與學生一起，返璞歸真，認真切實地面對未被“穿靴戴帽”的文本。閱讀課堂，就是陳列精選的經典，遵循閱讀規律，尊重學生主體，排除諸如贅余的提示、誤導的習題、不痛不癢的點評等嚴重影響閱讀的干擾信息，讓學生在教師恰如其分的引領下，始終處于閱讀活動的主體控制狀態，從而真的有讀，真的有思。真的有悟。這就是他所欣賞的“本真閱讀”，這樣的閱讀課堂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本真語文教學”。

嚴老師說：“第八次課程改革已經進入深水區。”現在已經真的很難尋到沒有“拓展”、不靠“拓展”支撐的語文課了。

嚴老師表示，拓展本身沒有錯，問題是。這拓展是否“必需”：而且即使是“必需”的拓展在課堂中如何教學這才是問題的本質。(這和多媒體的“整合”使用是一個道理。)“質”的追求必須遵循文本閱讀和學生學習的規律，從能力和思維培養的高度對選文有所選擇地進行“零距離”“親近式”的閱讀。在這里，對教材選文的精讀是第一要務，一篇經典文章的精讀要勝過無數篇一般文章的泛讀：在這里。一定要堅守一個原則：“教”好“教材”。永遠是“用教材教”的基礎和前提；而且，可以說常常是，“精深內蘊”的語文課堂恰恰不是靠所謂的“拓展”支撐出來的。

如此說來，就語文閱讀教學而言，整合資源的前提是用好教材本身的資源，帶領學生親近文本這個最大的資源，這可能比任何外來的“資源”都彌足珍貴。

2 品味語言，才有語文味

嚴老師說：“培養語言能力是閱讀教學的核心價值。”無論將“語文”理解為語言文字還是語言文學，讓語文教學呈現出充分的語文味，“面對”并直接“接觸”語言文字本身，都是基礎的基礎。

他提出，體現閱讀教學的“語文味”，最有效的方法是仔細而充分地體味、揣摩、感悟文章中重要的語言，而切入的最佳方法是“讀”。語文教學如果離開一個“讀”字，就什么都沒有了。只有讀細、讀深、讀透，才會有體會、感受。才談得上味道和理解。具體的過程就是拿到一篇文章，先行泛讀，整體有所感覺之后開始精讀。精讀時。進入對關鍵語言點、重要句段的品味，這一步尤其需要老師的點撥、引領和指導，有時候就是示范。

在學生進行品讀的過程中，嚴老師特別強調的是一個“獨”字。首先是“獨立”。由閱讀者自己直接面對文本，進行原生態的綠色的閱讀，是品讀的先決條件。先入為主，意在讀前，一是影響閱讀的興致、效果和結果的準確性；二是沒有了過程和感受，也就必然索然寡味了。其次是“獨到”。閱讀而能獲得“獨到”的體會和收獲，是一種至高無上的境界。這里的“獨到”，至少有兩層意思：一是指有異于一般傳統觀點的“獨特”的理解和見解：二是指經由獨立鉆研而獲得的認識和觀點。這種認識和觀點可能與一般的理解基本或者完全一致，但由于是自己在不受影響和干擾的情況下獨自閱讀體驗收獲的。所以也是一種“獨到”。追求“獨到”之境，必以“獨立”為前提：但僅有“獨立”又是不夠的，還需要大量并持續閱讀的習慣和科學的閱讀方法作支撐，尤其需要閱讀者每一次閱讀時淡定從容的心態作保證。這樣，課堂中老師確保相對比較寬裕的個性閱讀時間，倡導多元解讀的理念和思想，以及對學生閱讀過程和結果實施開放性評價等，就顯得尤為重要。

如此說來，回到本源，抓住基礎，深入文本，揣摩語言和細節，以理解和思維發展為本，人文性滲透其間，這是語文課堂教學的正途；有機滲透著人文精神熏陶的知識、能力教學，有機滲透著人文精神的教學過程、方法，這是改良現代語文課堂的“利器”。這樣才能實現語文“人文性”與“工具性”的和諧統一，才能上出一堂真正有“語文味”的語文課。

3 適度訓練，才有語文味

嚴老師敏銳地感覺到，現在的語文課對“訓練”矯枉過正甚至“過偏”，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拋棄訓練。他說：“這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他曾經在一篇文章里表達過這樣的觀點：這種拋棄“訓練”的課堂走到極點，可能還不如當初訓練的效果。道理很簡單，訓練，盡管機械、重復、無聊，它做的還是語文的事，“筆談”的還是語文的問題：而現在“空頭支票”滿堂飛，口無遮攔隨意說，天上地下，政治人文，就是沒有語文。結果呢，“語文”去了爪洼國，課堂里“練”出了幾個“吹牛家”。至于課堂的不公平和兩極分化就更是不言而喻的了。

訓練。可以說自有母語以來就是母語教育的主要途徑和方法：任何語言的學習都不能例外。關鍵是對訓練的理解要科學，要全面。嚴老師以為，訓練就是在一定的引導和訓誡下所進行的練習，像表情朗讀、背誦、在課本中直接進行的邊評和分析、板演、當堂完成的小習題、有準備的辯論、即興爭論及其評價矯正等。既然如此，將題山題海的罪過歸結于訓練是不公平的，因為它只是訓練的很小的一部分。再說。即使是做題目，它也有合理和科學的一面。我們應該反對和屏棄的是野蠻的訓練，不顧學生生理和心理、違背教育教學規律的所謂訓練。

在新的教學程式中。讀讀寫寫、講講練練這些傳統的形式，仍然是行之有效的方法。不能輕易丟棄。在閱讀教學中，教師必須轉變將訓練貫穿于整個教學始終的做法；但另一個方面，適時穿插的適度體現語文味的活動和訓練又是閱讀教學中必不可少的。

嚴華銀老師的語文教育思想是深刻而獨到的，除了上文所述。他在語文教師專業發展、語文教材建設、語文中高考改革、作文教學等方面多有建樹。

在新世紀發展語文教育的過程中，“語文人”重任在肩，不堪其累，不堪其憂，不堪其苦，也不堪其煩，然而這也是“語文人”不能不面對和正視的宿命。愈是如此，語文教師對語文教育的堅持與堅守、面對與擔當、傳承與創新，就更顯得尤為重要。“語文人”應清醒地認識到，語文教育之路，只有起點和過程。而沒有終點；只有前方和遠方，而沒有制高點。

“語文人”應該努力于“當下”。致力于“未來”。實現語文教育教學的可持續發展。嚴華銀老師充滿希望地說：“語文人”終將可以在語文課程改革的“深水區”，尋覓出一個符合語文教育教學規律并適合學生發展的現代語文教育的出路與方向。

作者簡介：江蘇省鎮江中學語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