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經這樣解釋文學的形象性:“有個小銀元落在地上。”這種句了不夠好,應該寫成:“有個小銀元,從桌上滾了下來,在地下叮叮當當地跳著。”的確,文學是通過語言描繪形象的藝術。后一句的描寫,讓人在細節中感受到了動態的美,節奏(聲音)的美,在頭腦的屏幕上,清晰地閃現一個個畫面的組合,有色彩、有聲音、有情趣……這是語言文字的魅力所在。
現在,作這樣一個有趣的假設一我是導演,那么,根據這個“劇本”我會設計這樣一組鏡頭:首先,鏡頭拉近那枚小銀元,加一定的光線,銀元亮亮閃閃的。然后,鏡頭跟著小銀元滾動的身軀移動,直至滾到桌沿墜落,在地上叮叮當當地跳躍,鏡頭一直跟隨,配上叮叮當當清脆的音響,節奏由慢到快,聲音由重到輕。最后,鏡頭定格在逐漸停止了,跳動的小銀元身上。其實,這一切也是作為讀者的我,在閱讀這句話的時候,內心產生的視覺,只不過我將內心的視覺形象轉化為外在的語言表述出來。
這里要提及兩種不同形式的語言,即文學語言年電影語言。對于以語言為媒介塑造形象的文學作品而言,它依靠接受者發揮想象和聯想的心理功能,將作品的語言符號轉化為內心的視覺想象,從而對作品進行間接的審美感知。而電影的產生,使人類在文字語言的基礎上獲得了一種新的語言 視聽語言。著名導演亞歷山大·阿斯特呂克這樣指出:電影已逐漸成為一種語言。這個電影的新時代叫做“攝影機——筆”的時代。觀眾在接受感性、具體的視聽形象的同時,了解電影的畫外之音、言外之意,實現思想和情感的延伸。
文本對讀者、電影作品對觀眾都有一種召喚,同時,讀者和觀眾的經驗、理解能力等諸方面的不同,他們對文本的解讀或是對電影作品的感受有著千差萬別。不同之處是讀者的閱讀是從抽象到形象,觀眾的閱讀是城形象到抽象。從某種意義上說,文學作品的閱讀有的時候就像是在播放電影,將抽象的文字還原成生動的形象,這個過程帶著鮮明的主體色彩,既是還原又是豐富創造的過程。由此,引發思考:在閱讀教學中是否能借助電影語言中的視覺元素,讓文本立體起來,豐富起來,促進學生對文本個性化的閱讀和理解。
一、給心靈安裝“鏡頭”,看到文字背后的景象
美國電影理論家李·R·波布認為,所謂鏡頭,就是看見影像的“眼睛”。人的眼睛是一個鏡頭,或是許多鏡頭。鏡頭的處理有:景別、角度、運動等基本方式。在文本閱讀的過程中。給心靈安裝一個鏡頭,學生用這個特殊的“鏡頭”,去攝錄文字描繪的形象,從而去品味義字蘊含的情感,因為每一個“鏡頭”的處理方式、選擇的視角都不盡相同,所以,對文本的閱讀也是“橫看成嶺側成峰”。
【案例1】《彭德懷和他的大黑騾子》教學片斷
當彭德懷下令開槍打死大黑騾子的時候,課文只有一句描寫彭德懷的句子:“彭德懷背過臉去。”就是這一句,卻是蘊含著豐富的情感語言。
師:假如鏡頭定格在彭德懷那扭轉過去的臉上,你看到怎樣的神情?
生:我看到他緊鎖著雙眉,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生:我看到他的表情非常痛苦,雙眼還溢滿了淚水。
師: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彭老總的心里是充滿了——
生:不舍、愧疚、難受……
師:鏡頭再搖動,你看到T彭德懷總司令怎樣的體態?
生:我看到他緊握著雙拳,抑制著內心的痛苦。
生:我看到他雙手都在微微地顫抖。
【案例2】《海倫·凱勒》教學片斷
師:假如要將海倫刻苦練習說話的情景拍成電影片斷,你設計怎樣的鏡頭?
生:晚上,在昏暗的燈光下,海倫依然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練著說。清晨,人們都還在睡夢中,海倫已經伴著柔和的晨光,在花
園里練習說話。
生:我想設計這樣一個鏡頭——只拍海倫的臉,把她全神貫注練習的神情拍下來,還要拍很長時間。
生:我也是拍海倫專注的神情,同時還要將鏡頭移向墻上一只鐘。用時鐘上時間流逝來表現海倫刻苦地練習,忘了時間。
這兩個教學片斷中,前一個教者采用了“搖鏡頭”的方式,引導學生看到文字背后的景象。后一個中,我們可以看到學生運用了“特寫鏡頭”,來表現人物細微的神態,同時運用了鏡頭組合,來強調突出海倫勤學苦練的主題,還創造性地運用帶有象征性的物象一掛鐘,表示時間的流逝。語言構筑的是一個無限大的想象空間,簡單的話語背后連接著情和意,讓學生用內視的鏡頭,再現和豐富語言形象,讀出那文字背后的無限情感,通過語言描述內心視像,傳達他們個性化的理解。在這個過程中,學生的語言和精神世界得到共同的發展。
二、給文本著上“色彩”,促進個性體悟的生成
在電影的視覺元素中,色彩不僅能體現自然物的客觀屬性,還能喚起情緒,表達感情,傳達意義,渲染氣氛。電影《辛德勒的名單》中沉郁的灰色,使戰爭的殘酷籠罩在每一個觀眾的心頭。文本也有其特有的色彩,巧妙地用好文本的“色彩”,對提高文本的感染力,有很好的效果。
在教學《生命橋》時,教者設計了這樣一個環節:老羚羊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年輕羚羊的新生命,它用自己的生命畫出了一條弧線。那是多感人的畫面,是何等的壯觀,何等神圣的情啊!誰能上黑板畫一畫。當學生來到黑板挑選粉筆時,教者問:你準備用什么顏色來畫這座生命橋呢?
“我想用白色畫,因為白色代表的是圣潔,白色象征著這座生命橋的神圣,這是老羚羊用生命換來的。”
“我想用黃色,因為畫色是金燦燦的,象征著老羚羊那金子般的心,他含己為人的精神像金子一樣放射著光芒。”
“我想用綠色,因為綠色代表著生命的顏色,代表著生機勃勃,老羚羊用生命做橋墩換來了年輕羚羊的生命。”
“我覺得應該用紅色,因為紅色代表著一種非常壯烈的場面,老羚羊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換來了小羚羊的生存。”
“我覺得還是用白色,白色是最純潔的,羚羊們沒有擁擠,沒有爭奪,他們的心靈非常美好。”
“我覺得應該用藍色,因為藍色是大海的顏色,它象征著寬廣,象征著偉大的胸懷,羚羊們這種團結協作的精神,我們人有時候都比不上。”
連平時不愿舉手的孩子都舉起了手,顯然,他們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他們用自己的語言,表達了對這節課的感悟,用自己的方式,畫出了一座五彩斑斕的最神圣、偉大的生命橋。
在當代電影中,色彩開始成為一種象征符號,刻意傳達情感或營造氛圍。在以上的教學案例中,教者巧妙地將這一元素運用到閱讀教學中,學生根據自己閱讀的感受,說出心中的色彩,為課文進行風格化的造型。這既是一個多元理解的過程,又是學生將閱讀感受提升的過程。將色彩元素引入閱讀教學,為文本“著色”,讓閱讀充滿個性,讓課堂流淌激情,促進學生對文本審美欣賞,個性解讀,促進學生的表達,使得每一篇課文在學生的記憶中都有著動人的色彩。
三、給課件恰當“構圖”,增強文本豐富的意象
構圖,在電影的視覺元素中也十分重要。電影中的構圖有別于繪畫、雕塑等視覺藝術的構圖,因為電影的意義不是通過單個畫面來完成,而是要通過不斷運動和變化的構圖來完成。電影構圖,說到底是安排畫面中各個元素之間的關系,一個演員、一件道具放置在畫面的不同位置,往往能夠產生不同的效果,或者能夠產生出隱喻、象征的效果。
在閱讀教學中,多媒體課件的作用有點類似于電影語言中構圖的作用。它也是通過運動、變化著的多幅畫面,為學生的文本閱讀描繪視覺形象。如果能夠恰當地構圖,設計與文本閱讀貼合無縫卻又獨特的多媒體課件,會有助于學生文本閱讀時入而化身其中,出而分析玩味。
例如《楓橋夜泊》一課的教學,教者設計了一個長達三分鐘的動畫長鏡頭,畫面中,看不見詩人,只看見船頭在緩緩前行。夜色中,兩岸的景物模模糊糊后退著,船頭的那盞漁燈閃閃爍爍。遠處的楓橋漸漸近了,最后小船停靠在了岸邊。這個運動的構圖在視覺上和心理上,都給學生帶來了特殊的體驗,詩人在哪兒?我即詩人。小船悠悠,情思綿長。
再如六年級下冊的《印度洋上生死夜》,是一個講述責任與愛的故事,全文圍繞皮埃爾面臨生死抉擇時的三次選擇展開,為了大眾,皮埃爾放棄了搶救妻子生命的機會,也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教者運用了舊照片式的黑白色夜晚海面的圖片為背景,表現那驚心動魄的一夜,首先給人一種沉重、緊張的心理情緒,營造了灰暗,緊張的氛圍。直到最后一刻,教師出示一首對英雄贊美的詩:有一種愛叫責任/有一種力量叫堅持/在無盡的黑暗中/分明有一盞燈/那是英雄精神的光芒/指引著每一個前行的人。灰暗的畫面,逐漸明亮,觀者的心也逐漸明亮,通過特殊的構圖產生隱喻,讓課文中的人文精神得到彰顯。
閱讀,是充滿無限魅力的精神之旅。在閱讀教學中,恰當運用電影語言中視覺元素的感性、具體的特性,在抽象的文字符號和學生豐富的內心世界之間架起一座通道,讓文本的形象性、情感性、審美性的精神魅力成為學生“旅途”中看到的最美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