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手

第一批移民從地球來到尼爾多斯星球的時間還不長，在這無垠的草原上只有少數農場點綴其間。這天，少年彼特正伏在地上觀看許多像綠螞蟻一樣的昆蟲忙忙碌碌地建造新巢穴，猛然發覺一個陰影遮住了他。彼特抬頭往上瞅去，面前站著一個——外星人！

“您好。”彼特爬起來，張口結舌地說。

“早上好。”陌生人用非常流利的地球語言向他問候。

彼特從未見過這樣的外星人：他的個頭約有兩米高，身長腿細，長了四只手，一雙手在另一雙之上。他的頭部碩大，眼睛既黃又亮，腦門上還有兩只觸角。他只穿著一條縫有口袋的腰布，身上其它地方都被綠毛覆蓋。

“您是誰？”彼特問道，“我能為您效勞嗎？”

“或許吧，”陌生人回答，“我聽說你叔叔需要干活的幫手？”

沒錯，古那爾叔叔這里的活兒可真不少，盡管有機器人協助，他還是忙得不亦樂乎。“您找對地方啦！”彼特嚷道，“我帶您去。”于是他拔腳就往前跑，陌生人緊隨其后。

他們在作坊里找到了滿頭汗水、渾身油污的古那爾叔叔。當他得知那人是來求職時，眼中射出驚喜的光芒：“讓我們進屋去好好談談。”

愛迪嬸嬸對外星人的到來不知所措，陌生人反倒神色自若。“我從埃斯塔Ⅳ星來，”他自我介紹說，“名字嘛……就叫我喬好了。”

“埃斯塔Ⅳ星？”大家都吃了一驚，“從來沒聽說有這地方，是不久前剛發現的？”

“差不多吧，我們極少參加銀河系的活動。我倒是想出來見見世面，一路上靠自己掙旅費，就像你們地球人的大學生一樣。”喬一開口就滔滔不絕，“我不想呆在城市的小圈圈里，農場對我更有吸引力，聽說您這兒需要人手，我就趕來了。”

因為喬給大家留下了如此良好的印象，很快一切就談妥了。喬從明天早上開始上班。古那爾叔叔馬上就帶他去巡視農場。他們查看了牲畜。叔叔只從地球運來一對奶牛、一些豬和小雞，他對飼養當地動物特感興趣，已經馴養了幾種六條腿的哺乳動物：一種叫做“渥雷”的家畜能供應肉和皮，還有“波尼”可以讓人在汽車無法行駛的地方騎乘，他還在嘗試飼養一種四足雙翼的大鳥。

“很多移民打算在這里繁殖動物與植物，把尼爾多斯當成地球，”叔叔解釋說，“其實這辦法行不通，這里的環境是地球動物無法適應的。而當地動物卻能長得又肥又壯。”喬邊聽邊點頭。

喬開始工作之后不久，他們很快發覺喬對技術一竅不通。連最簡單的修理及啟動機器也干不了。但他對付動物或植物卻判若兩人，他能調教未經馴服的玻尼，甚至讓玻尼拖著車子聽從口哨行動。他老在琢磨花園、菜園、草坪，還提出不少奇怪的建議。

“把這種草和小麥種在一起試試，”喬遞給叔叔一束黃色的草，“收獲可能提高許多。”

“那為什么？”叔叔問，“這不就是一種雜草嗎？”

“不錯，但這種草經常和野麥生長在一起，我估計它們也許在以某種方式互相幫助，我們試驗一下反正沒害處。”

古那爾叔叔不以為然，但事實很快就證明，這塊地里的麥子果然比其它地方長得更為茁壯。喬還在花園里種了一種類似草莓的植物。這種漿果生長在當地的森林里，能結出美味的果實，但過去多次移栽失敗，喬卻一次就馬到成功。

喬真是怪人，”有次叔叔談論說，“他對技術形同白癡，但只要一涉及生物，他就大大超越了我們人類。”

“他真是長著一雙綠色的手。”愛迪嬸嬸笑著夸獎道。

一天，當彼特走進花園時，喬笑著向他打招呼：“你好，彼特。”

“你好，”男孩在一旁蹲下，“難道你不感到疲乏嗎？”

“當然不，”喬嘴里說著，手還在整理土地，“我喜歡干這種活。有太陽，新鮮的空氣，再加上噴香的泥土，這怎么可能使人疲倦？”他搖晃著大大的圓腦袋，“我真不懂你們地球人為什么要和自然隔離？”“不，我們只是要改造自然。”彼特反駁說。

喬忽然嚴肅起來：“難道你們砍伐樹林、挖空地下，讓建筑遮天蔽日也算是改造自然？”

“不，不全是那樣，”彼特不高興地說，“我們也懂得保護森林，不過移民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人們沒有房屋和土地是不行的。”

大家都注意到了，喬平時避而不談到過哪些星球，連對他的母星也不肯多講。也許他是埃斯塔Ⅳ星派來的密探？也許喬的飛船就降落在附近的原始森林里？他出現得太突然了。彼特很想搞清楚這一切的真相。

這天晚上，彼特悄悄地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客廳里，月光照不到房屋這一側。在黑暗中，他摸到了屋角的電話，躡手躡腳地接通了宇航港的可視電話。熒屏亮起，屏幕上出現了一位女服務員。

“您好，”彼特悄聲說，“你們有銀河系的星球目錄吧？就是介紹已發現行星的那種名單。”

“當然，任何宇航港都備有這種目錄。”

“告訴我目錄上有埃斯塔Ⅳ星這顆行星嗎？”

“請稍候。”

“好，太感謝您了。”彼特輕松地透了口氣。

“你不相信我，彼特！”這時他身后突然響起了一個責備的聲音。他的手一哆嗦，差點把可視電話碰翻。喬的巨大身影出現在門口。“我……我……”彼特想大聲叫嚷，可他看到喬的手中突然出現了一件武器。頓時嚇得他渾身發抖。“你要干什么？”

“我發覺客廳有亮光，來看看是怎么回事。”喬穿過房間朝書架走去，“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提出這些問題。”

“你也許是外星來的密探。”

“那我是從哪兒飛來的呢？”

“這我不知道，但我能查出來。”

“那當然。銀河系的目錄中的確沒有埃斯塔Ⅳ星這顆星球。我說了謊，但這就意味我是敵人嗎？把電話關掉吧，彼特。”他一邊說，一邊用另外兩只手從書架上取下書籍。“很抱歉，我不得不做個小偷，可別無選擇，我非常需要這些書籍。”

彼特低聲問：“你還準備干什么？”

“哦，”喬笑了，“如果我是一個殘酷的外星人，那我將殺死房子里所有的人，對吧？但我對人類毫無敵意，只想研究你們的文明。現在我得走了，飛船在森林那邊等著我。我的報告是眾多報告中的一份。在分析報告后，我們的領袖將決定是否和你們談判。請你對這次談話保密。再見，彼特，我走了。”

“你走不了！”古那爾叔叔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手中拿著槍站在門口。“你們的談話我全都聽見了。你必須留下來，喬。我正瞄準著你，我們不會放走你。”

“您忘了我們的飛船正在等我回去。如果我被打死，伙伴們會為我報仇的。”喬一邊鎮定地說，一邊慢慢朝門邊移動，手上的武器一直指著彼特。“也許，您能先開槍，但請不要拿彼特的生命來冒險。”

“那我同意好合好散，”古那爾叔叔讓步了，“但我得跟你和你的朋友談談。”

“不，我們今天就要離開這里。”喬猛然縱身一躍，跳到了古那爾叔叔的身后。叔叔急忙轉身，這時喬朝院門開了一槍，“轟”的一聲，院門被炸開了。喬飛奔狂跑而去，轉瞬間就消失在密林中。

彼特撲在愛迪嬸嬸的懷里痛哭，古那爾叔叔拍著他的肩膀，直夸他是勇敢的孩子：“你為什么要對我隱瞞？我聽到客廳里有動靜才下來的，如果你事先告訴我的話……”彼特說出了他的懷疑，愛迪嬸嬸面色慘白：“這么說，喬已經乘著飛船回去了，回到他的母星去了。”

“也許是這樣。可是，他為什么要拿走我的書？”叔叔眼望著空空的書架說，“他那么熟悉植物和動物，為什么還需要生物學方面的資料？而且，他對物理學和化學戀戀不舍，大概埃斯塔Ⅳ星在這方面很落后，技術上也不行……但這樣的文明怎么能造出宇宙飛船？”

大家都感到迷惑不解。叔叔和嬸嬸皺著眉頭苦苦思考著。忽然，古那爾叔叔叫了起來：“哦！敢情是這么回事！你們沒注意到嗎？這里的大多數動物都有六條腿，長著綠毛，這些都和喬非常相似。”

“你是說……”彼特和嬸嬸都瞪大了眼睛。

“所以這里的動物才會聽他的話，所以他才熟悉這里的植物，這也說明他為什么是綠色的能手——喬是這個星球上原來的居民！他們生活在森林中，但不是野蠻人，他們只是不需要機器而已。他們不建房屋，直接生活在樹上，也不使用現代化工具。當我們地球人來到這里時，他們一直處處躲避著我們。在掌握我們的語言之后，他們就把喬派來和我們接觸，以便了解我們。他成功了，還帶走一批書籍，設法超越我們……而我們卻對他們一無所知。他們究竟有多少人？住在哪里？想干什么？”

愛迪嬸嬸把彼特抱在懷里，說：“但是喬是個善良的人啊。”

“是的，喬對我們很友好，”古那爾叔叔沉思著，“但他的同胞全都這樣嗎？”

“我認為他們會選擇和平，”愛迪嬸嬸說，“我相信，他們會選擇和我們合作，同心協力把這顆行星建成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