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約翰·福爾斯在《收藏家》中塑造的女主人公米蘭這極力想擺脫被壓制、被擺布的命運。在其短暫的生命歷程中,不斷地與男性抗爭以追求個體自由和價值,建構女性主體。福爾斯賦予米蘭迭反抗精神,但由于她在困境中的自我貶低、她對男性霸權缺乏明確的認識及其思想上的妥協性,她的主體建構陷入了困境。反抗與依賴,這兩者矛盾的糾結加劇了她內心的痛苦和折磨,使她走向悲劇命運。
[關鍵詞]主體意識 反抗 自由 建構 困境
啟蒙的主體意識
西方女性在20世紀60年代的第二次女性主義浪潮中積極、活躍、能動的表現彰顯了個體的獨立和價值。在西方文化中,個體始終是文學家關注的焦點?!妒詹丶摇分械呐魅斯滋m達也響應了她生活時代的呼吁。福爾斯說,他自己主要關注的焦點是“維護個體的自由,抵制對世界構成威脅并強迫人們循規蹈矩的種種壓力”。
在西方父權制文化里,男性被視為優等,擁有無上的權力,特別是對妻子、對子女有絕對的控制權;而女性被視為劣等,只能屈從于男性,被剝奪了選擇的權力。小說中米蘭達的父親為女兒的職業做謀劃,堅持讓她上衛校,將來從醫??墒敲滋m達酷愛藝術,夢想在藝術領域發展,父女倆意愿相背。父親是家中的權威,照常理,米蘭達只能屈服,而事實上米蘭達堅決反對父親的觀點,執意要上美術學校。教育使米蘭達獲得知識,學會判斷,使她形成自我價值觀并選擇價值取向。米蘭達敢于同父親爭辯,堅持對藝術的追求,最終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倫敦萊斯德美術學校,這一事實無論如何夾帶著一個女性對自己個體能力和價值的自我認定,努力以自己的意愿去改變自我的命運,明顯地表現了一種個體主體意識的啟蒙。
米蘭達對于個體價值的追求富有女性主體意識,這是由于她比較清醒地感覺到自我的存在,明確地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極力想擺脫一個女性被壓制、被擺布的命運。她在追求自我價值的過程中,不顧父親的阻攔,只相信自我,努力去主宰自己的命運。這個勝利顯然是她積極、主動的自我追求的碩果。她想越過父權控制,有意識地靠自己去把握個體的命運,追求個體價值。
與男權的對峙
米蘭達被克萊格綁架后,醒來時表現出鎮定、自信、無所畏懼的神情,似乎已經做好了與他展開殊死斗爭的心理準備。熱愛藝術、渴望自由、追求理想的米蘭達被囚禁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無法享受自由,無法體現存在的價值??巳R格是房子的主人,擁有權力,從空間上控制米蘭達。整個房間被設計得天衣無縫,其情形恰似一所監獄。米蘭達被剝奪了人身自由,但她無畏地進行抗爭。她拒絕進食,設法逃離,從摔家具、摔飾品再到畫里丑化克萊格等一系列行為表明女性主體意識與男性話語的對峙。
米蘭達關注自我精神生活,希望成為獨立的個體,具有獨立的主體思想?!拔一钪乙兓矣凶约邯毩⒌乃枷牒酮毩⒌男袨椤薄C滋m達喜歡讀《愛瑪》和《理智與情感》,她認為自己就是愛瑪,就是瑪麗安娜。米蘭達也追求與男子思想感情的平等交流,要求社會地位上的平等權力,堅持獨立觀察、分析和選擇男子的自由??巳R格綁架米蘭達的動機在于米蘭達能成為其女友、妻子。但他視愛為占有,“呆在一起就是愛情”,“只要你名義上做我的妻子和我在一所房子里就成”。米蘭達鄙視這樣愚蠢的、強制的愛情觀。
米蘭達有自己獨立的戀愛觀和婚姻觀,她沒有恪守傳統觀念。她認為女人應該有自己獨立的思想,有自己的人生價值觀和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權利。因此米蘭達憤恨地說:“在這個房子里,我不可能愛上你,在這兒我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人,永遠不可能?!彼龑δ行缘陌詸嘟o予徹底的否定。沒有自由作前提,何淡愛情。她對自然環境和空間的向往,更激發了她對自由愛情的渴望。她與克萊格在愛情觀念上的大相徑庭,使她意識到她堅決不會容納他,絕對地不服從于他。
主體建構的困境
無可否認米蘭達與男性霸權思想作了勇敢的斗爭,但是也顯露出她脆弱的一而。她在與男性抗衡的同時,也倒向了男性的霸權,這使她陷入了建構的困境。她利用性誘惑來解決逃生問題,這本身就是對這場斗爭的屈服。“那天晚上,如果他要和我睡覺,如果他走過來吻我,我就會順從的。”米蘭達主張與男性平等地交流,對克萊格她始終都沒有產生過愛意。此時的“順從”只是作為逃離囚禁的交換?!爸灰芑钕氯?,我不在乎他對我做什么。”米蘭達違背了自己的原則,玷污了純潔愛情的本質。她這種自我貶低的心理實質上是對女性主體意識的消減。
克萊格對米蘭達的囚禁是男性對女性的物化。從被囚禁的那天起,米蘭達不斷反擊克萊格,而性引誘事件證明她最終屈服了這場斗爭。傳統的男權社會禮儀對女性在姿勢、表情、動作等方而作了詳細形體規范,如果女性對自己的身體不加約束和改造,就被認為“放縱的女人”。為解救生命,她主動地將自己赤裸裸地置于被觀察的對象,再度出現在克萊格的凝視下。
米蘭達回歸了男性對女性的原始定位,性誘惑事件是克萊格對米蘭達情感的轉折點,這使他在心理上受到嚴重的挫傷。他視米蘭達為娼妓,因而不再尊重她,不再愛護她。因此在小說中出現了許多次屈辱性場景,如偷拍裸照。米蘭達在這一系列的事件中因喪失尊嚴而陷于深深的痛楚中,她身心受到嚴重的摧殘和踐踏,注定要走向悲劇命運。一方面米蘭達在和克萊格的斗爭中彰顯了自己主體意識,另一方面也暴露了她的軟弱性,最終成為男性霸權的犧牲品。
造成米蘭達悲劇命運的另一個原因是她擁抱男權思想。米蘭達在日記里著墨最多的男性是G.P。她明明知道G.P不道德,沒有責任感,與許多女性發生過性關系,可她沒有對G.P進行批判,反而在內心深處接納了他,認為他是“了不起的人物”。米蘭達追求平等的愛情,同時也能接受不平等的戀愛,可見,米蘭達的思想是矛盾的。米蘭達視G.P為她的精神導師,回憶與G.P的交往不但能排除她內心的孤獨,而且能增強她生存的信念。“他比任何事、任何人都更有力地改變了我。比倫敦,比斯萊德美術學校對我產生的影響都要大?!泵滋m達盲目地崇拜G.P。
米蘭達與G.P之間的戀情是不平等的。在G.P看來,女性只是作為性對象,米蘭達也只能是一種客體的存在,難以顯現其主體的自覺。G.P一直在把米蘭達這樣弱勢女性群體邊緣化,壓制她們的欲望要求,以自己的標準界定一切“真理”與“謬誤”。他對米蘭達的藝術作品提出嚴厲苛刻的批評旨在壓制米蘭達在藝術領域的發展。米蘭達對此卻悄然無知,認為他的思想是純粹的自由。而事實上G.P就是男權的代表。理想與現實的巨大反差構成了米蘭達內心的矛盾,她的個體、自我在分離、在遺棄、在破碎,最終走向了毀滅。
結語
米蘭達反對父親規劃她的職業,成功考取美術學校,這為她女性主體建構邁出了第一步。她受制于克萊格,卻無畏地抗爭。她對克萊格的充滿占有欲的愛情觀的排斥和鄙夷證明她是一位有獨立思想和價值觀念的女性。米蘭達試圖建構女性主體,自由地實現女性生命的意義。約翰·福爾斯賦予他的女主人公反抗精神,可是女性一旦認識不清,就會在男權思想面前妥協:
從米蘭達對克萊格的性誘惑到她被G.P的思想所控,她逐步退回到男權社會的規訓,囚禁在男權思想的牢籠里。克萊格和G.P都是男權思想的典型。米蘭達在建構自我的同時,也在解構主體。她追求自由,但又自我放縱;不愿接受規訓卻又難以擺脫對G.P思想的依賴。這種矛盾的糾結加劇了她內心的痛苦和折磨,米蘭達最終的悲劇與此有著必然的關系。米蘭達既難以沖破社會定勢,又難以克服自己的弱點,其意識上的妥協性與力量上的微弱性注定她個人的斗爭以悲劇告終。
參考文獻:
[1]沈奕斐,被建構的女性一當代社會性別理論,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2]李雛屏,英國小說人物史,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8
[3]王衛新,福爾斯小說的藝術自由主題,復豆大學出版社,2009
[4]劉丹,《收藏家》中的男性與女性,湖北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9
[5]張峰,一曲女性物化的悲歌一評約翰·福爾斯的小說放軍外國話學院學報。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