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談到有關二戰中誰是盟國第一王牌飛行員的話題時,相關史料總會有些爭執,因為按照公開的擊落敵機數量,蘇聯飛行員闊日杜布肯定位列第一。但總有許多人會認為蘇聯的另外一位王牌飛行員波克雷什金,才是當之無愧的盟國第一王牌飛行員。亞歷山大#8226;伊萬諾維奇#8226;波克雷什金(1913-1985),被譽為是“蘇維埃空戰戰術之父”,曾經升空650次,參加空戰156次,公開數據是擊落敵機59架,是第一位三次獲得“蘇聯英雄”稱號的蘇聯軍人。作為二戰中蘇聯響當當的王牌飛行員,波克雷什金的飛機只要一起飛,德國人就會在無線電中互相高聲提醒:“小心,小心,波克雷什金來了!”
普通工人家庭飛出的夜鶯:
英雄飛行員的成長之路
波克雷什金于1913年2月21日出生于蘇聯尼古拉耶夫斯克(現新西伯利亞)的一個普通工人家庭。尼古拉耶夫斯克的工業基礎不錯,有大量的產業工人。1928年,波克雷什金中學畢業,根正苗紅的他又進入技校,學習的是鉗工,此時的他也已經在航空俱樂部學習飛行。1932年,年僅19歲的波克雷什金很順利地進入空軍,先是在彼爾姆(這是一個可怕的城市,曾是蘇聯的集中營,關押了許多知名的犯人,也是蘇聯的軍火庫,曾有許多蘇聯的軍工企業)的航空技術學校學習,后來以優異的成績畢業于列寧格勒航空軍事理論學校。
在學校期間,波克雷什金就對飛行瘋狂著迷,幾乎把全部的時間都用在了研習飛行方面,訓練極其刻苦,由于喜歡動腦筋想主意,尤其是瘋狂的主意,還得到了“怪點子”的綽號。在其自傳《碧血長空——蘇德空戰親歷記》中,波克雷什金曾經這樣記述自己:“這是我的飛行實踐中的一個重要特征。我喜歡做猛烈的動作,喜歡飛極限速度、極限高度。飛特技時,我總是力爭做到手與腳的動作的默契配合。這一點在做垂直特技動作和退出俯沖時尤其要緊。但是理智和謹慎是一回事,不顧飛機性能,一味地蠻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學校組織的射擊比賽中,按照標準能夠把空中運動靶打穿12個洞就是優秀的成績,但技術熟練的波克雷什金卻能一次打出40個窟窿來。對于此點,波克雷什金曾經有過這樣的描述:“摸到飛機的脾氣并不等于摸透,你要不斷地向前探索才行,你要勇敢地承受過負載使你產生的壓迫感,要努力發掘飛機做機動動作的極限潛力和極限速度潛力”。
從航空軍事理論學校畢業后,波克雷什金依然對自己的飛行技術不滿意,居然先后給上級指揮員、空軍總司令、國防人民委員遞交40多份申請書,申請到同樣位于列寧格勒的卡欽飛行指揮學校學習,在那個激昂著理想的年代,上級居然最終批準,波克雷什金如愿以償地進入自己理想中的學校并于1939年畢業,隨即被分到了敖德薩軍區的第55殲擊航空團。1941年,已經升為上尉的波克雷什金成為一名副大隊長,而且成為該團最早駕駛米格-3殲擊機的飛行員之一。
不幸中的幸運:英雄的成績來自于磨練
由于衛國戰爭爆發,大尉波克雷什金立刻奔赴前線。此時,他的座駕米格-3,其實是米格系列戰斗機第一款——米格-1戰斗機的改型。該機盡管優秀,但卻不適合蘇德戰場,因為蘇德戰場主要是中低空的纏斗和對地攻擊,相對而言“雅克”系列和“拉”系列戰機更適合此類任務。此時的波克雷什金盡管飛行經驗已經非常豐富,但仍缺乏實戰經驗,對于此時剛剛裝備部隊的米格-3戰斗機,也不能完全掌握其要領,但仍然義無反顧地奔赴戰場。
由于當時戰場指揮已經混亂,而且蘇-2單引擎轟炸機被視為高度機密,僅僅少數人知道,所以當波克雷什金率領自己的米格-3中隊第一次參戰時,并沒有認出這種從未見過的轟炸機,當發現“敵機”時,波克雷什金立刻瞄準其中一架,并給了一個短射,由于距離很近,所以根本不可能脫靶,以至于該轟炸機爆炸帶起的氣流使得波克雷什金自己的飛機都震顫了(該轟炸機的駕駛員是普斯特戈,后來成為蘇聯空軍元帥、“蘇聯英雄”),但就在波克雷什金緊急擺脫擾流,并希望展開第二波攻擊時,卻突然發現了轟炸機機翼上的紅星標志。此時,其戰友的米格-3也進入了攻擊位置,明白過來的波克雷什金立刻擋在了戰友們攻擊位置的前面,并搖動機翼示意,這才沒有造成進一步的誤傷。由于戰爭初期的混亂(戰爭初期蘇聯有幾千架飛機被擊毀,大部分居然是在地面),波克雷什金沒有被送上軍事法庭。盡管如此,這也夠波克雷什金懊惱的了。第二天,也就是1941年6月23日,波克雷什金便擊落了一架德國的Bf-109;24日,其又擊落一架Bf-109,飛行員是德國第77聯隊第2大隊的奧圖#8226;庫哈爾上士。2日后,波克雷什金再次擊落敵人兩架Hs-126型偵察機,27日,第55飛行團的米格-3殲擊機在團長的帶領下進行戰斗巡邏,戰斗異常順利,團長擊落一架德國的HS-126,但當他們的6架米格-3發現預定目標——一隊德國的運輸車隊并想進行攻擊時,卻落入德國第77戰斗機聯隊8架Bf-109的圈套,迎敵中,波克雷什金突然發現團長及其他4名戰友和自己分開,而自己要單獨面對4架Bf-109的圍攻,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波克雷什金居然擊落敵機一架。僅僅幾個小時后,波克雷什金不得不再次升空,因為德國轟炸機群這次的目標是他們駐扎的機場。空戰中,波克雷什金擊落了一架Ju-88。
如果僅僅看上面的成績,似乎波克雷什金幸運之至,僅僅在開戰的第一個禮拜,其就擊落了6架敵機,成了名副其實的王牌,但如果了解這6架敵機被擊落的背景,就會更加感嘆了:首先,在初期的空戰結束后,波克雷什金所在的飛行團僅僅剩下了3名飛行員;其次,波克雷什金本人曾經兩度被擊落:
第一次被擊落是在亞西城附近,當時他為了掩護戰友偵察,選擇了俯沖殲敵的戰術,但很快被地面的德國高炮擊中發動機,飛機失去動力,速度也越來越慢,憑借著嫻熟的飛行技術(多虧了在學校那幾年下的功夫),波克雷什金努力地操縱著不斷抖動的飛機,成功地滑翔了很長一段距離,最終墜落在一片樹林之中,雖然飛機墜毀,但波克雷什金僅僅腿部受了輕傷,為了返回部隊,波克雷什金忍受著饑餓、傷痛以及敵人的搜捕,在4天后返回自己的機場。
而另一次被擊落,則是發生在上面所說的與4架Bf-109纏斗時,盡管波克雷什金神奇地以一敵四,居然擊落敵機一架,但全身而退顯然也不可能。要知道那時德國的戰斗機飛行員技術可是普遍高出蘇聯飛行員很多的,所以他的座機也被擊中,飛機操縱系統失靈,飛機再次墜向地面。幸運的是,波克雷什金再次僅僅輕傷。
這兩次磨難如果對于一般人,也許會造成意志消沉,但對于波克雷什金這樣的王牌飛行員,卻是另一種境遇,在其后來的回憶錄《碧血長空——蘇德空戰親歷記》曾這樣描述自己對飛機被擊落的感受:“我又一次死里逃生,我似乎比任何最可怕的武器都要強大……我總能絕處逢生!”
有這樣的經歷,波克雷什金才能總在出戰之前,做出通過無線電向敵人宣戰這樣的事情:“德國飛行員聽著,偉大的王牌飛行員波克雷什金就要出戰了”。于是才會出現文首那一幕,隨后德國飛行員也總會通過無線電互相提醒:“小心,小心,波克雷什金來了。”
空中戰術之父
上面說過,波克雷什金在學校學習飛行技術時,便有“怪點子”的美名,而在其正式加入空軍后,尤其是在成為了優秀的飛行員和指揮員之后,在空戰理論方面更是發揮了自己“怪點子”的特長,作為一名善于動腦子的飛行員,波克雷什金總是隨身攜帶著繪有空戰示意圖的地圖(該地圖現收藏于俄羅斯武裝力量中央博物館),作為最早自行作戰的“獵手”飛行員之一,波克雷什金摸索出了許多很實用的空戰戰術。波克雷什金有一個很有名的被證明極其有效的克敵制勝的公式:“高度—速度—機動—火力”。他所指揮的飛行員就是運用該技巧殲滅了大量的德軍飛機。經過長期的摸索和總結,波克雷什金還創造出了許多適合蘇聯空軍運用的空戰戰術,比如他曾經提出將蘇聯空軍以往的3機編隊改成8機編隊(3機呈V字形編隊是一戰后到二戰爆發這二十年時間中世界各國的標準戰術),以每兩架一組背向太陽梯次配置的設想(該配置可以防止敵機的突襲,密集而沒有梯次、高度差異的戰機很容易被敵人打下來),該設想曾經被蘇聯高層視為十分狂妄的想法,但在1943年4月17日~6月10日的庫班空戰中,波克雷什金憑借著這一“背經離道”的戰術,以少勝多,擊落了眾多德國飛機。從此,波克雷什金的8機編隊戰術被承認并推廣到了蘇聯所有的殲擊機部隊,而這種戰術更是被飛行員們親切地稱為“庫班架子”。
由于這些貢獻,波克雷什金被譽為“蘇維埃空中戰術之父”。1944年,他更是接到了空軍總司令諾科維奇的命令,前往莫斯科擔任航空學校校長,但波克雷什金拒絕了總司令的要求并重回前線。
而除了這些,據科涅夫元帥回憶錄中對各個蘇聯將領的稱贊,科涅夫特別提到了波克雷什金將公路作為飛機起降跑道的創造,聯想到戰爭初期蘇聯空軍的窘迫模樣,這一點便能理解。但波克雷什金能做出這一點,也能證明他的確是個異想天開的家伙,要知道即使在今日,公路起降仍是許多國家空軍的課題。
第一位三元“蘇聯英雄”
1943年5月24日,由于波克雷什金指揮的飛行團在庫班空戰中的杰出表現:升空作戰54次,完成飛行354個架次,擊落敵機19架(個人擊落13架,集體擊落6架),航空大隊長波克雷什金被授予“蘇聯英雄”稱號(金星獎章)和列寧勛章。
1943年8月24日,由于完成455次作戰飛行并個人擊落30架敵機,波克雷什金少校被授予第二枚金星獎章。截至1944年5月,波克雷什金中校已完成550次作戰飛行,參加137次空戰并個人擊落53架敵機。5月,波克雷什金被任命為第9近衛師師長。他駕駛舷號N.100的P-39N參加了利沃夫-桑多梅日戰役中普魯特河和亞瑟河上空的戰斗。
1944年8月19日,近衛軍第9近衛師師長波克雷什金中校因“模范完成戰斗任務,在與德國侵略者的戰斗前線英勇作戰,功勛卓著”被授予第三枚金星獎章。
這樣,波克雷什金成為第一個三次獲得“蘇聯英雄”稱號的人(第二個三次獲“蘇聯英雄”稱號的是功勛卓著的蘇聯元帥朱可夫;第三位是蘇聯頭號王牌空戰英雄闊日社布)。以至于波克雷什金去世后,天文學家切爾內赫將他發現的一顆行星命名為“波克雷什金星”,以表示對這位俄羅斯民族英雄的懷念。
誰是第一?
在獲得第三枚“蘇聯英雄”勛章后,波克雷什金指揮第9近衛師揮師西進,參加了解放波蘭、羅馬尼亞的戰斗,參加了柏林戰役,然后在捷克斯洛伐克結束了戰爭(最后一次戰斗1945年5月9日發生在布拉格)。波克雷什金共完成作戰飛行650次,參加156次空戰,個人擊落敵機59架(非正式統計為75架),集體擊落敵機6架。
上面說過,截止戰爭結束,波克雷什金的個人成績是59架,而闊日杜布是62架。之所以許多人為波克雷什金抱屈,認為其才是蘇聯第一王牌飛行員和盟軍第一王牌飛行員,除了上面所說的波克雷什金在飛行理論方面的貢獻以及擔任師長的原因,還有如下幾點:
首先,從1944年8月開始,波克雷什金已經擔任近衛軍第9近衛師師長,沖鋒陷陣的時候自然少了,而后起之秀闊日杜布才能獲得很快超越前輩的機會;況且到戰爭后期,德國王牌飛行員的數量是越來越少,西線的空戰也越來越激烈,用“菜鳥”來獲得成績總會更容易些。
其次,戰爭初期由于蘇聯方面的混亂,在戰爭的第一個星期中波克雷什金擊落敵機6架的成績隨著第55戰斗機團的檔案全部丟失,波克雷什金的這些成績從未被承認,所以波克雷什金一直宣稱自己的成績是72架(也有說是88架)。當然了,如果那次烏龍事件,即擊落蘇-2的成績被計入,則是73架了。
正因為這些貢獻,人們在比較蘇聯第一和第二王牌飛行員時,位居第一的闊日杜布才說出了這樣的話:“我從來沒采用過別的什么空戰戰術,我一直都是按著您(指波克雷什金)教過的方法進行空戰。我向您學習過作戰,學習過生活,學習過做人。”
而波克雷什金指揮的殲擊航空兵第9師,曾出動飛機3萬架次,擊落敵機近千架,1500余名官兵獲得勛章和獎章,其中46人獲得“蘇聯英雄”的稱號,全師被授予“近衛殲擊航空兵師”,“近衛紅旗馬里烏波爾——柏林殲擊航空兵師”等榮譽稱號。
在1945年6月24日的莫斯科紅場閱兵儀式上,走在各方面軍混成團里的將士,包括普通士兵、炮兵、飛行員等,都是獲得過各種勛章的功臣,而波克雷什金則受命高擎烏克蘭第一方面軍的軍旗,走在該軍的最前方,接受斯大林等蘇聯最高領導人的檢閱(見題圖)。
除了來自本國的各種榮譽,二戰勝利后,反法西斯各盟國紛紛表彰波克雷什金的功績。美國獎給他一枚“特別功勛”金質獎章;法國授予他“功勛飛行員”稱號。波克雷什金還榮獲了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等國的許多榮譽稱號。而二戰正酣的1944年,美國總統羅斯福就曾說過:“當今戰爭中最優秀的戰斗機飛行員是俄國的波克雷什金。”
駕駛美國戰斗機的王牌
蘇德戰爭中,波克雷什金曾經駕駛過許多類型的飛機,比如米格-3,伊-16、雅克-1等,但其駕駛最多的飛機,既不是大名鼎鼎的雅克-3,也不是米格-3,而是一款美國產戰斗機——P-39,波克雷什金曾經駕駛該機取得48架的成績,占其擊落敵機總數的八成多,所以也成了世界上駕駛該機取得最高戰績的人。
美國援助給蘇聯的P-39盡管是世界上第一款批量投入生產的發動機后置的戰斗機(和現代戰斗機差不多,二戰及之前的飛機,發動機基本都是前置),但相應較大的翼載卻又影響了戰斗機的爬升性能和高空機動性能。所以該機在美國人的手中,在太平洋戰場無法抗衡日本空軍靈活的“零”式戰斗機,而在歐洲戰場也很難和德國的Bf-109對峙。二戰開始不久,該機即退出美軍戰斗機的序列。但對于當時的蘇聯空軍來說,該機卻很寶貴。原本P-39是支援英國的機型,但預訂運往英國的675架,至少有212架運往了蘇聯。而到了1944年8月該機停產時,共生產了9558架,其中4773架援助了蘇聯,差不多占到戰機產量的一半。
雖然美國飛行員不喜歡該機,但對于的蘇聯飛行員來說,卻發現該機也有自己的特長,由于是全金屬的飛機,而不是“蚊”式那樣大量采用木材的飛機,所以該機具有質量大、結實、火力猛等特點,俯沖起來可以獲得極高的速度,而波克雷什金總結出的“高度—速度—機動—火力”公式,其實就是在使用該機的過程中總結出來的。憑借著該機,波克雷什金成了名副其實的王牌,也帶動了一大批駕駛P-39的王牌飛行員。這大概可以成為二戰中少有的國際合作的佳話吧。
像普通公民一樣被埋葬
戰后,波克雷什金曾擔任防空軍方面的指揮職務,1948年畢業于蘇聯將軍的搖籃——伏龍芝軍事學院后,又于1957年進修了成為蘇聯高級將領必讀的學校——總參軍事學院。1968年,波克雷什金被任命為蘇聯國土防空軍的副司令,1972年被授予空軍元帥軍銜并于同年擔任全蘇支援海陸空軍志愿協會中央委員會主席。
波克雷什金共獲得6枚列寧勛章,1枚十月革命勛章,4枚紅旗勛章,2枚蘇沃洛夫二級勛章,1枚衛國戰爭一級勛章,2枚紅星勛章,1枚“蘇聯武裝力量為祖國服務”三級勛章,多枚獎章,19枚外國勛章和獎章。新西伯利亞故鄉設立了他的半身銅像,他還是新西伯利亞榮譽市民。
1985年11月3日波克雷什金去世,享年72歲。按照他的職務和地位,本來可以安葬到克里姆林宮宮墻內(朱可夫、加加林、伏龍芝等對蘇聯貢獻卓著的名人就安葬在此),但他的夫人堅決不同意,最終被安葬到了新圣母公墓。
英雄的末年是孤單的,也缺乏光彩,但二戰戰火的錘煉,卻使得英雄的成就可以千古流芳,英雄雖已遠去,但他的名字注定要永遠留在俄羅斯的光榮與夢想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