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年僅兩歲的女童小悅悅走在巷子里,被一輛面包車兩次碾壓,幾分鐘后又被一小型貨柜車碾過。而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七分鐘內在女童身邊經過的18個路人竟然對此不聞不問,小悅悅事件再次觸動了國人已經脆弱的道德神經,全社會正圍繞她的遭遇展開一場有關人心善惡和道德良知的批判與檢討。
事情已然發生,我們寧愿用不太糟糕的心態去推測當時路過者的心態。也許是面對血泊時心生害怕,也許是出于“救人遭陷害”的利害權衡,也許因為太忙碌、太緊張……人們可以舉出種種理由,但無論怎樣的理由,都無法掩蓋血的事實——一個幼小的生命因為眾人的冷漠,躺在冰冷的大街上一再被碾壓。
我們可以借用心理學中“集體無意識”的概念來解釋行人們的冷漠。可以設想,如果當時能有一個人停下來,看一看、問一問,事情可能就會發生根本性的逆轉。也許會有更多人圍觀上來,大家紛紛獻計獻策,甚至會有人挺身而出抱起孩子奔向醫院。那樣,上演的將是與現在截然不同的一幕。善惡只在一念之間。但是,我們期待的這幕美好沒有發生,一次次挽救道德集體淪陷的機會就在人們匆匆的腳步邊悄然溜走。留下的,除了一個身受重創的、可能再也沒有正常生活機會的孩子,還有我們這個社會文明與道德的尷尬。
直到那位拾荒阿姨出現,我們應當記住這個普通的名字——陳賢妹。一位拾荒老人僅僅用人類的良心本能告訴了人們社會良知的底線在哪里。兩千年前,孟子曾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他還舉例說,一個人看見陌生孩子掉進井里,沖上去伸手救援,簡直就是人之本性使然。可是,為何在那時那刻,孟子所說的人之良知良能卻化作一縷云煙飄散在風中?
這些年來,伴隨著社會結構和思想觀念的急劇變遷,社會生活中的道德約束不斷趨于弱化,道德和義務似乎便顯得多余,它們不夠華麗,不夠“先進”,有時還很沉重。人們可以選擇自己的價值立場,道德共識的解體使得原來清晰明了的評判標準變得復雜而模糊,善與惡、是與非、美與丑的界限不再一目了然,立場和標準的多元在某種程度上也為某些人的敗德行為提供了心理支撐和正當性依據。
此外,人們似乎有了“審惡疲勞”。丑惡的東西太多了,見得多了,心里也就長出了繭子。對大惡尚且無奈,對小惡自然也就冷漠。面對邪惡,人們自覺不自覺地多了一分事不關己的麻木,少了一分憤慨,“零容忍”變成了“全容忍”。就在這一次次容忍中,正義的直覺在鈍化,道德的底線不斷后撤。
有人建議,將“見死不救”入罪,用最嚴厲的法律手段來懲治那些旁觀者的道德冷漠。但是,這是否就是一項符合正當性和必然有效的選擇?對底層生存狀況和不幸遭遇的冷漠是社會基礎秩序瓦解的重要標志。法律乃是人類道德生活的外部積淀。作為法律運行最重要的價值載體,道德的碎片化、虛無化是對法治秩序的重要沖擊。當價值步入迷途,共識散落一地,法律該如何為道德“拾荒”?
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法律必然無所作為。事實上,透過“見死不救”、“見倒不扶”等諸多事件,我們看到了相關法律和判例的偏失產生的負面影響。司法應當做有利于社會善德的引導和塑造,最大限度地減少行善者的風險,最大限度地加大敗德者的成本,廓清人們的道德迷霧,解除人們的后顧之憂,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樹立起正義的標桿,呵護起人們道德的勇氣,喚起被冰凍的道德良心。
(編輯 張黎 hope_sun@163.com)